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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茹毛饮血

作者:鹿家小年糕 | 发布时间 | 2016-09-21 | 字数:3877

阿阮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个部分都在被人用刀割,一下一下,千刀万剐不过如此。

这样的痛楚一直持续了有三十分钟,阿阮浑身被汗水湿透,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眼也是有些无神的看着半空,这副模样,比起少年来简直更像是鬼魂。

“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再挣扎了,没用的。”少年有些怜悯的看着她,“这铁链和工具都是那女人自制的,越是挣扎,越是反抗,就会越痛苦。”

阿阮连看他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沉默。

少年在一旁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说话。

沉默在这样的黑暗中蔓延,过了半晌,阿阮才有气无力的打破了这份寂静:“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年抬起头看向她,阿阮发现他的瞳孔如同墨水一样黑沉,少年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在耳边,他说:“我以前,就是你。”

阿阮瞪大了眼睛,意外的看着他。

少年微笑着补充:“我以前,就在你如今你的位置。”

少年名叫徐晔。

在和他相处的第三天,阿阮知道了这个名字,这是一个听来很温暖的名字,然而徐晔从出生那一天开始,从来没有见到过所谓的温暖。

他和阿阮一样,他也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父母发现这一点之后,第一反应是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的父母都是教授,实实在在的无神论者,压根不相信自家儿子看到了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只当是因为缺乏关心而导致的妄想症。

然而当看过了N个心理医生之后,徐父徐母也有点吃不消了。

每个心理医生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看着徐晔的表情好似看见了一只怪物。

人们已经习惯了科学,甚至于是依赖这种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所以当那些超出人类认知之外的东西出现,对于未知的恐慌使得他们死命的扒拉上科学的外衣去掩盖一切真实。

徐晔很多时候都是冷眼看着那些医生给他安上各种各样的病症名称,他们自以为用这样的所谓的科学能够掩盖徐晔身上的异样,但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

每一次看过心理医生,徐父徐母都会问一次徐晔,还能不能看到那些东西,徐晔总是十分实在的点点头,甚至还为他们指出来哪个鬼在哪在干什么。

阿阮十分不理解这种行为,问道:“为什么你不假装自己已经看不到了呢?这样你就不会被送到这里来了吧!”

徐晔撇嘴笑:“装什么?也没什么好装的。”

其实只是想要博取更多注意力。每个孩子小时候都会努力使自己变得不同,努力找自己和他人之间的不同点,然而大人却不是如此,大人总是在尽力使自己融入他人之中,尽力的去把自己身上的棱角磨平,他们自诩为群居动物,并为让自己泯然众人而不懈努力。

徐晔的父母便是如此,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想让自己的儿子变成他们眼中的正常孩子,然而这些并没有什么效果。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在一个雨夜。

就是那个雨夜,促使徐晔的父母做出决定将他送来了孤儿院。

那天晚上从心理医生的工作室回来,徐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徐晔的爷爷生急病进了医院,于是中途改道往医院的方向而去。

徐晔坐在车后座,看着父亲火急火燎的模样,微微抿了抿嘴唇,他犹豫再三,始终不敢说出口,他看到爷爷的魂魄就坐在后座上,神色慈祥的看着开车的父亲。

到了医院之后,一家人慌忙赶到病房,医生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等他们,见到父亲才告知说:“病人年纪已经很大了,这次的情况很突然,如今正在昏迷,若是熬过七十二个小时就没事儿,若是熬不过,就要准备后事了。”

父亲谢过医生,急急忙忙的就往病房里赶,母亲在后面跟着,徐晔没有多说什么,他慢了一步,看着爷爷的魂魄跟上去了才走了进去。

病房内弥漫着一股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老人瘦削的身躯被白色的被子盖着,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

徐晔看着父亲和母亲悲伤的表情,有些不忍,他看向爷爷的魂魄,爷爷是知道他的情况的,此刻露出了一个释然解脱的笑容,似乎是已经看开了。

逝者已经安息,而生者往往不得解脱。

这或许就是死亡对于人们的意义所在。

徐晔看着父亲悲痛的脸突然觉得这一切有些荒诞,于是开口说道:“我们还是给爷爷安排后事吧!”

不出所料,徐父一脸愤怒的看过来,徐母一把拉住儿子,嗔怪道:“瞎说些什么?你这孩子怎么尽是没大没小的!”

徐晔看向爷爷,老人布满褶皱的脸庞上没有悲伤,只有笑容,他看着徐晔,嘴唇微动。

“爷爷说,让你们把他的尸体火化了。”徐晔一本正经的转述。

徐父震惊地看着他,随即那震惊转化为了冲冠之怒,他指着徐晔,脸色涨红道:“滚!你给我滚出去!你不是我儿子!”

徐晔心头火气,也是一把推开了母亲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他那时年少轻狂,以为父亲的话只是怒极之言,却没料到,这么多年来,他的特殊终究是使得父母忌惮,以至于他们想让他消失。

来自骨血至亲的放弃比什么都要痛苦,那相当于剜骨切肉之痛,所以当徐晔说起死亡的时候,才如此云淡风轻。

不过是万念俱灰四字而已。

阿阮每天都会被院长抽走一管血,她已经不再挣扎。

徐晔同她说过自己的事情之后,变得很是开朗,总是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说这说那,阿阮从来都不知道一个鬼的话能够有这么多。

但是这样其实没有什么不好,黑暗总是在悄无声息的蚕食着你的壁垒,阿阮有时候觉得,如果没有徐晔在这里陪着她说话,可能她早就崩溃了。

所以当徐晔有一天没有出现陪她说话的时候,阿阮心里很是恐慌。

她只是一天就觉得受不了,这样可怕的时光,徐晔当初是不是也曾经像自己这样害怕过呢?他是怎么走过一个人的那段路呢?

阿阮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再多想下去,似乎再多想下去就会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一样。

那个被称之为院长的女人再一次到来,是在一个夜里,以往她都是在白天的时候才会推开这扇门,阿阮也只有那一刻才能看到一小束转瞬即逝的日光。

而这次,女人推开门之后径自走过来,她没有关门,不经意洒进来的月光映出女人苍白的面孔,阿阮心头一阵异样。

她被困住的这张铁床上有一个把手,女人抓住了那个把手,阿阮感觉到自己正在移动,渐渐的被推出了那间房子,久违的夜空出现在眼前,孤儿院宛如危楼一般的建筑竟也让她觉得可爱。

然而这份怀念也仅仅是一闪而过,院长不会好无理由的把她推出来,阿阮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一种不详的气氛。

这种不详的气氛直到女人把她推进孤儿院的主楼那瞬间变得极为真实。

阿阮看着漂浮在长长的走廊上空那些浑浊的灵魂体,昏黄的灯光似乎有些接触不良,一闪一闪的,映出走廊两侧站着的人或苍白或殷红的脸。

全都是鬼。

阿阮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女人似乎也是发觉了这一点,看起来纤细柔弱的一双手很是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胸口,阿阮听到女人甜腻的声音响在耳边:“乖宝贝,我知道你能看到,怎么样?他们是不是很可爱?他们可都是我最心爱的小宝贝呢!”

阿阮一阵恶寒。

女人又开始哼起不知名的小调,在看起来空荡荡的走廊里这声音显出几分空灵,让人顿时毛骨悚然。

阿阮被她推着径直到了尽头的一个房间,一路上大大小小的鬼都勾着头往这边看,最后的余光里瞥到一角熟悉的粉色裙摆,阿阮伸直了头去看,那的确是个熟人。

尽管她的脸色变得很是苍白,尽管她的眼睛呆滞无神,尽管她原本就瘦削的身体几乎只剩下一副骨头架,但是阿阮还是认得出来那个人是谁。

那是童童。

阿阮克制住自己想要颤抖的身体,强自镇定。

然而当进入那间房间,看到里面情景的瞬间,阿阮却再也克制不住。

她看到了徐晔,少年肩胛骨被一根锁链穿透,原本白净的衬衫也变得血迹斑斑,看来很是狼狈。

他此刻被锁住,只屈膝坐在地上,听到动静抬头看了过来,那双如墨染的瞳孔里闪过诧异。

“你带她过来做什么?”少年苍白的脸上出现薄怒,对着女人说道。

阿阮觉得这一切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院长忽而呵呵的笑了起来,这声音听来十分诡异,阿阮手心里沁出了冷汗。

“我的好儿子,你不是不想活吗?又干什么要管妈妈做什么呢?”

此话一出,阿阮震惊的看着徐晔,却见徐晔并没有反驳,只是有些厌恶的闭了闭眼。

院长将铁床推到墙边,随即掏出一把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困住阿阮的锁链,她伸手抓住阿阮的肩膀,把她狠狠地扔到墙角,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原本就是失血的身体再也撑不住,阿阮觉得眼前黑蒙蒙的一片,意识也在渐渐远离,忍不住昏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阿阮的双手上已经被扣上了铁制的锁环,尽管脚腕处没有被禁锢,可是那锁环尽头却是镶嵌到墙壁内部,阿阮的活动范围也是仅仅限于这方寸之地。

“你醒了。”沙哑的声音响起来,阿阮闻声看去,徐晔还是那个她昏迷之前的姿势,此刻正面带关心的看着她。

阿阮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想起来院长对于徐晔的称呼,忍不住问道:“她是你的妈妈?”

徐晔眼里划过一丝沉郁,似乎是不愿意谈及这个话题,阿阮顿时觉得自己问的有些突兀,纠结着要不要开口补救的时候,就听到徐晔慢悠悠的开口了。

“还记得我那天和你说的我之前的事情么?”他问道。

阿阮点了点头。

徐晔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没有告诉你的是那之后,我的母亲的故事。”

被送到这家孤儿院之后,徐晔就明白父母为什么要把他送来这里了。

与其说这里是孤儿院,不如说这里是打着孤儿院幌子的精神病人收容所。

这里的孩子,全部都是心理上或者精神上有重大疾病的未成年人。

徐晔知道,他的父母放弃了治疗他的心思,并且已经断定他是精神病人了。

他觉得心寒的同时,并没有到一心求死的地步,而是时时刻刻都在准备着逃走,突变是在母亲到来之后。

徐母是一个教授,她比丈夫更加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成为精神病,因为她才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

她找到了院长,并且取代了他,成为这家孤儿院的新一任院长。

徐晔在这里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来救他出去的,没有想到她是来杀他的。

而且是打着拯救的名义来杀他。

和阿阮一样,他被锁在那件房间里整整有一年,一年里,每天徐母都会来放他的血,一点一滴的任由那些血滴落在地上,他的眼睛被蒙住,听觉和嗅觉因此格外灵敏,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自己的生命缓慢的流失。

死并不可怕,等待死的过程才可怕。

这句话不止一个人说过,但是等到真正实践到自己身上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