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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倾斜的天平(三)

作者:阳光下的麻雀 | 发布时间 | 2016-10-03 | 字数:5850

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古月看着晨曦下的龙海市街景发呆。

昨天晚上,他就是在这张椅子上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自从搬进谢良的这间房子以来,他几乎就没有睡过觉,摆在阳台上的这把椅子便成了他的床。从白天到黑夜,他就这么端端的坐着,座累了,站起来走走,然后再坐下;瞌睡了就小咪一会儿。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一向乐观、积极的他陷入极度的愤怒、悔恨和痛苦的情绪中不能自拔。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的人生道路快要走到五十年的时候会出现如此大的劫难,会碰上一道如此难以逾越的坎。

自己的人生难道就要以这样的悲惨结局画上句号吗?他于心不甘,但又无计可施。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会如此惩罚他?

他不知道。

总结自己已经走完的大半生,古月觉得问心无愧。无论是当兵、做官还是后来的经商,他老实本分,遵纪守法,从来没有赚过昧心钱、做过昧心事,心底无私,坦坦荡荡。人们常说“人在做,天在看”,难道自己做的事情老天爷看不见吗?难道魏新光一伙做的事情老天爷看不见吗?

一想到“魏新光”三个字,古月的怒火瞬间从脚跟蹿到了头顶,他怒然从沙发上站起来,顺手抄起放在面前的一个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啪”的一声,茶杯连同被子里的茶水粉身碎骨!

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谢良提着一个食品袋走了进来:“董事长,吃早餐了!”。

把早餐放到茶几上,谢良发现昨天下午买的晚餐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地。他抬头看看正在对着窗户急促的喘气的古月,心疼的摇摇头:“董事长,你连晚饭也没有吃啊?这样子下去,您的身体怎么能受得了?一旦身体垮掉了,咱们还如何跟魏新光一伙斗呢?您经常教导我们,‘乌云不可能一直遮住太阳’。他魏新光伤天害理,昧着良心做事,早晚有一天会受到法律的惩罚。所以,您一定要有信心,坚强的活下去等待着我们胜利的那一天的到来啊!”。

听完谢良的话,古月转过身来,苦笑着看看谢良,无奈的摇摇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实在不饿,吃不下去。饭放到这里吧,跟我讲一下外边的情况!”。

谢良坐到沙发上,关掉客厅里的电视,然后认真的看着情绪逐渐稳定、坐在他身边的古月,详细的汇报着他通过各种渠道打探到的消息。

“第一,我们与魏新光的借款纠纷案已经报到金山地区中级法院,经过审理,他们没有更改判决结果,维持原判。但还钱的时间由此前的一个星期延长到了一个月。”谢良说完,抬头看看古月。

“意料之中的事情。前几天席子给我打过电话。他说,有一次参加朋友聚会,在金山大酒店发现了金山地区中级法院院长富强和魏新光在一起。看来他们是穿到一条裤子里去了,上诉还有什么作用?我还是那句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一直没有赖账不还的想法。一个月是不是?那就还给他吧,只要他魏新光滚出我的公司,我们就是多给他一点利息也行!”古月接过谢良递过来的香烟,一边吸烟一边从容的说道。

“第二是关于夏湘夏总的情况。我通过云浮县公安局的朋友了解到,夏湘在被马海等人带到云浮县以后,先是关进了看守所。但第二天又从看守所提了出来,住在了云浮县公安局民警宿舍楼,马海他们把她交给了一名女警官负责24小时看管。另外,他还跟我说,云浮县公安局抓夏总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要追查夏总手上掌握的我们公司的公章等重要资料。这些,他们在找到夏总的时候已经实现。而据可靠消息,云浮县公安局在拿到这些重要资料以后,并没有按照规定交给公安局领导,而是把其中的一大部分交给了魏新光本人!他们抓夏总的第二个目的就是要通过夏总,掌握你其他的‘犯罪’事实,从而增加他们借此机会把你陷害进监狱的筹码。他们每天都要提审夏总,但至今一无所获!夏总什么都没有跟他们说。”谢良说完,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拿出香烟递给古月。

这些天来,古月的烟瘾“直线上升”,每天都要抽四、五包烟,手里的香烟几乎没有熄过火,一支接着一支的抽。

“其实,他们抓夏湘是完全违法的,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敢把她关进看守所。夏湘无罪,早晚有一天要放出来。如果他们做的太过分,夏总是要告发他们的!至于他们想通过夏湘整我其他的‘犯罪’证据,恐怕是要落空的。我古月一向遵纪守法,从来不做违法的事情,‘犯罪’证据从何而来?别说夏湘不说,就是说,她也编不出来啊!现在,我担心的是,我们的公章等重要资料如果真的落入魏新光之手,他会据此作出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情。这些人胆大妄为,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啊!你要随时与云浮县那边的朋友保持联系,随时掌握情况,以便我们采取相应的措施!”古月掐灭手中的烟头,然后重新点上一支,继续说道,

“好的。我一直在跟他们保持联系。”谢良把烟灰缸往古月面前推推,看着古月:“我要说的第三件事情与您相关。”

“哦?说说看!”古月认真的做好,看着谢良。

“魏新光的妻子同以前我们公司的几个人跑到云浮县公安局,告发您‘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资金十万元’。云浮县公安局已经立案,并派出刑警队的人四处打听您的下落。更让人气愤的是,他们竟然执法犯法,谎称您‘携投资人魏新光四千余万元巨款潜逃’,并以此为由下发了通缉令,在绿城全省通缉您。据可靠消息,云浮县刑警队的人已经到了龙海市,并去过您的家。所以,情况实在危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您就不要给外面打电话,更不要出门,安全为重啊!”谢良担心的看看古月,他担心古月受不了如此重大的打击。

古月苦笑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摇摇头:“这些人啊,为了抓我,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我‘携投资人魏新光四千余万元巨款潜逃’?太滑稽了,他魏新光有四千万吗?至于说我‘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资金十万元’,在这件事情上,我是有错误的,毕竟在报销这十万元旅游经费的时候违反了财务规定。但那仅仅是违反了财务规定,但并没有违法呀!我请教过张江张律师,他跟我讲过。如果执法机关借此陷害我,他们只能做好一件事情,就是要证明他魏新光是我们选冶公司的股东,而且投过资。他们能做得到吗?不可能!魏新光在选冶公司没有投入一分钱,这是所有的资料都可以证明的。法律不可能不分黑白吧?”。

“董事长,您太乐观了。接下来我要跟您说的这件事情就与股份有关系了!”

“哦?什么事?快说!”

“根据绿城高院三江自治州分院的开庭时间,张江张律师是前天到的三江自治州。对选冶公司进行股份确权的事情已经做出了判决。法院采纳了魏新光编造的那份65万元的投资证明,判决他在我们选冶公司占有23.8%的股份!还……”

没等谢良把话说完,古月噌的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的摔在地上:“简直是伤天害理,这还是中国的法律吗?如此漏洞百出的假证明他们都能采信,一定是得到了魏新光的好处,违法做出的判决!上诉,告诉张律师,一定要上诉!”

“值得欣慰的是,在该判决生效的同时,三江自治州分院同时给云浮县工商局、金山地区工商局下了函件,规定在‘股权确认案件审理及其未执行期间,任何人不得变更公司名称和股权构成结构’。这样,就堵住了魏新光借此机会霸占我们选冶公司的路子,给了我们继续抗争的时间。张律师正在全力办这件事情,你就放心吧!”见古月已经震怒,谢良小心翼翼的劝慰着。

古月没有说话,到背着双手,心情沉重的走到阳台上,漫无目的的看着大街上穿梭往来的汽车和人流发呆。通过今天谢良汇报给他的情况,他意识到了事情的危险程度。特别是云浮县公安局违法立案抓他、三江自治州法院违法判决给魏新光23.8%股份的事情确定以后,古月顿时恍然大悟:他,就像一条鱼,已经落进了魏新光精心编制的一张大网里!

重新坐回到阳台上的椅子上,古月梳理着自己与魏新光认识以来所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他突然有一种被愚弄、戏耍的感觉。自始至终,自己就像一只猴子,被魏新光牵着鼻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傻傻的做着各种姿势,最后又走到了今天的这个结果。与魏新光相比,自己是多么的单纯、多么的愚钝,多么的无知。自己的善良和信任竟然成了他魏新光迫害自己的一把利剑,现在,这把利剑已经横在他古月的脖子上,至关生死。

现在看来,自己当时念于魏新光的“盛情”收下了魏新光借给他的这200万元,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彻底错了。魏新光借给他的这200万元并不是那么单纯的“支持朋友”,其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阴谋的主旨直指他的云浮铁源矿业集团。200万元其实就是一个诱饵,一个骗取古月信任、为今后侵吞他的全部财产做的一个铺垫。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却傻傻的认为魏新光是个仗义的人,在公司极其困难的情况下帮了自己,并因此将公司的管理权全权交给了他,自己却回到龙海调养身体。也就是在他不在公司的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魏新光把古月给他搭建的关系不断壮大并全部拉入自己的名下。其中,最厉害的一招就是利用张勋和徐志报销三十万元的事情,给古月挖了一个大坑,并趁势将张勋和徐志拉到自己身边,成了自己的“车前卒”。有了金山地委、云浮县委两个“老大”的大力支持,再加上他在云浮县乃至金山地区织建的强大的关系网,魏新光立马拔剑出鞘,对他古月下了黑手。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的断定,当初魏新光对公司的抢夺霸占行为就是张勋、徐承志这些地方“父母官”默许的,而助纣为虐、“协助”魏新光抢夺他公司财产的公安人员和武警也是在徐承志的授意下、由云浮县公安局局长赵光做出决定并派出的,执行人员就是云浮县公安局局长赵光的部下、云浮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马海!在他古月辛辛苦苦打拼、整天埋头工作、为公司的发展熬尽心血的时候,作为“股东”之一的魏新光却在“苦心经营”着企图霸占他全部资产的“事业”。为了实现他的狼子野心,他用金钱拉拢等手段,买通了张勋、徐承志等金山市和云浮县的政府官员,在整个金山地区编制了一张天大的关系网。而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犯罪团伙,作为一介平民的古月又怎么奈何得了?

想到这里,古月好生后悔。他后悔不该完全相信魏新光这个披着人皮的豺狼;他后悔没有给张勋和徐志报销那三十万元旅游经费。如果报销了那个钱,他张勋和徐志能这么对他吗?绝对不会!而如果没有了张勋和徐志做后台,他魏新光是绝对不敢对他下手的!

事已至此,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古月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心里感到一阵刺痛。他痛苦的扭过头来,看着谢良问道:“张江张律师从三江回来了没有?”。

“他是昨天晚上回来的,我买早餐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他应该快到了!”谢良一边抬手看表,一边对古月说道。

谢良的话音刚刚落地,门口就想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谢良赶紧站起身来,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并立即打开了门。

张江拿着一个厚厚的公文包,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古月赶紧起身,走到张江面前,紧紧地握住张江的手:“张律师,辛苦了!”

“董事长,对不起,没有很好的完成任务!”张江坐到沙发上,把手中那本厚厚的档案袋放到茶几上,然后,看着古月,不好意思的说。

“唉,不要这么说。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现在我们的实力还不足以跟魏新光抗衡,你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上诉材料写好了没有?三江自治州分院的这个裁定我们绝对不接受,我们一定要上诉!不管结果如何!”古月用力握了握张江的手。

“准备好了。跟您汇报完工作我马上就去省高院,这边的人我已经联系好了。您放心吧!”

“嗯,那就好。刚才,谢总跟我讲了那边的情况。你个人觉得,魏新光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我们怎么才能有效的预防并应对呢?”古月递给张江一支香烟,然后自己拿出一支点上,一边吸烟一边看着张江。

“根据我的经验和对魏新光等人的了解,他们的下一步就是要在我们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上做文章。借款纠纷案的上诉已经判了,裁定内容没有改动,还是限期还钱。但他们是真的要钱吗?绝对不会。按照程序,他们下一步就是让云浮县法院对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进行司法审计,但审计的金额不会超过200万元。这样,他们就会以我们不还钱为由,把您、夏湘和谢良在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份执行给魏新光。这样一来,他魏新光就合理合法的得到了我们的公司,为他们非法抢夺霸占的属于您的财产披上合法化的外衣!董事长,他们真的好歹毒!”说到动情处,张江气愤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我们就对症下药,现在派人去云浮县法院,把那200万元还给他们,看他们怎么说!”听完张江的话,谢良在一旁插话道。

“方法可行。就是他们不要这个钱,我们也能把他们拒绝的理由作为证据,在向省高院上诉的时候提出来。这样就从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为魏新光提供我们欠钱不还的借口,云浮县法院或者是金山地区法院在强制执行的时候也会考虑后果。董事长,你的意见呢?”张江一边回答谢良的话,一边征求着古月的意见。

“可以一试,但我估计他们是不会要这个钱的。魏新光的主要目的就是要霸占我的矿业集团,200万元借款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这样,明天你就和谢总带上支票赶到云浮,看看他们怎么说!”古月掐灭手中的烟头,对着张江和谢良安排到。

“我个人的意见是,如果去云浮,我一个人去或者派个别人跟我一起去。您现在的处境非常凶险,云浮县公安局的人就在龙海市四处找你,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能行?在我刚才到这里来的路上,我发现有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一直在跟着我,我怀疑是云浮公安局的人。我是想了很多办法,仗着对龙海比较熟悉,才好不容易甩掉他们的!”张江看看古月,余惊未消的说道。

听了张江的话,古月和谢良一愣。

“嗯,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你一个人去看看情况,如果他们要钱,当然更好;如果不要,你就马上回来。现在的云浮县是他魏新光的地盘,只要是我们的人,在那里就会很危险。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古月看看张江,担心的说。

“好的,没事儿,我只是个律师,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倒是董事长您,可一定要注意了。三江自治州法院的判决给了云浮县公安局充足的理由抓您,在我们的上诉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您的处境是相当艰险的。哦,对了,董事长,在我的记忆力,您跟咱们绿城省省委书记王权关系不错,您能不能找找他呀?我听说了一件事情,好像与这位王书记有关。不过,这个消息我还没有验证,不能确定真伪。”张江皱着眉头问古月。

“哦?什么事情还跟王权联系上了?说说看!”古月吃惊的看看张江,急切的问道。

“在三江自治州法院的时候,有一天我与那位当副院长的朋友聊天。无意当中他给我透露了一个消息。咱们的股权确权案立案不久,魏新光把他们院领导叫到一起吃饭。在吃饭的时候,我的这位朋友惊奇的看到了王书记家的大公子也在场,而且从表现上来看与魏新光关系还不错。我搞不明白,王书记家的大儿子是怎么与魏新光搞到一起去的?他们是什么关系?我想,如果他与魏新光勾搭在一起的话,对于我们来讲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啊!”说完话,张江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古月。

古月的心里咯噔一声:他终于知道王权为什么几次都不见他的原因了,莫不是……

古月不敢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