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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先废你一条胳膊

作者:长弓照斜阳 | 发布时间 | 2016-10-08 | 字数:4829

冰天雪地中,西征大军日行三十里,速度缓慢。看着浩荡大军一点点地向西挪蹭,中元心情急迫。此时的他无比希望自己能肋生双翅一下子飞到武威城,更恨不得就在此刻见到金小姐。可是大军在这冰雪地上行进如此缓慢,何年何月能到西镇?

压抑不住内心的急迫,他唤来中秋,让他和赵墨带一千马弓手及一千步弓手为前部,连夜行进,先与黄承业汇合,自己则率大军在后策应。

黄承业的动作倒是很快。他只带着十名随从,星夜兼程,终在腊月初八这一天抵达雍城外的东镇大营。

看着营中兵马士气高昂,又见儿子调度有方,黄承业很是欣慰。

“见过父帅!”子轩远远地看到父亲站在营门口,赶忙跑过来。

黄承业点点头,拉着儿子走进中军大帐。

帐内,子轩近距离观察父亲,发现不过区区数月光景,父亲竟然生出不少白色的鬓发,人也显得苍老了许多。眉头一皱,他的心中不禁掠过些许哀愁。

“子轩,带了多少人?”父亲的低沉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忙回过神来,子轩正色道:“禀父帅,三千马军,六千步军,除了少数留在城中维持治安的军队外,已经全部都带来了。”

“好。”黄承业微微颔首,“天寒地冻,我军兵少,又是深入敌方腹地,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因此不要贸然攻城,耐心而伏,等到与太子殿下的大军汇合后再作打算。”

“儿明白!”

“传令下去,大军在此休整一日,后天四更开拔西进。”将令一下,黄承业慈祥的眉宇间竟蓦然多了几分杀气。

已知晓朝廷大兵压境的刘郁炳料想唐保良已然东窗事发。赶忙派刘伯岑率五千骑兵奔赴天水阻击,他自己则调动境内军队,做好布防。虽然一触即发的大战让他吃喝不下,可他最担心的还是西镇的疫情。这场飞来的横祸让昔日繁华的武威城已是环堵萧然。城中许多人都身患重病,军师魏季炎更是病处弥留。

想到魏军师,刘郁炳的心便隐隐作痛。这人本是个落榜的秀才,早年间曾在自己的府中管账,颇不得志。一个偶然的机会,自己无意中发现他谈吐不凡,诸事说得头头是道,便升他做了西镇的军师。在这个位置上,魏季炎大展拳脚,治军有方,把剽悍的西域军士训得服服帖帖。跟随自己征战多年,每每遇到困难时,他总能及时地出谋划策使自己化险为夷。

看着面前雪片般的军书探报,刘郁炳不禁有了一种焦头烂额的感觉。他觉得,在这个事关西镇生死存亡的一刻,自己是绝不能缺少魏季炎的。

将军书向旁边一推,他命人备马来到魏季炎府上。

卧房里,躺在床上的魏季炎身上已被厚厚的棉被所覆盖。看着面无血色,双眼紧闭的魏军师,刘郁炳心中悲恸:看这情景,他是熬不了多久了。

“先生。”忍住心中的伤感,刘郁炳眉头微皱,轻声唤道。

微睁双目,见是靖边侯在自己床前站立,魏季炎勉强打起几分精神。

“君侯……”操起微弱的声音,魏季炎断续说道,“卑职重病在身,不能见礼……君侯莫怪……”

“先生何出此言?你我情同手足,不用拘礼。”看着早已褪去往日神采的魏季炎,刘郁炳鼻子一酸,双目垂泪。

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魏季炎突然猛咳一阵,丝丝鲜血沁出嘴角,似梅花一般印在被上。

刘郁炳心头一紧,知他大限已至,赶忙问计:“皇帝决意削藩,朝廷大军压境,先生可有退敌之策?”

连喘了几口气,魏季炎极力使自己平稳下来:“若单是太子和襄王领兵……倒不足虑……两个孩子绝不是君侯你的对手……可如今黄承业也率兵前来……我西镇内有瘟疫……外有强兵……绝无胜算……”

一股绝望的情绪从刘郁炳心中升起。见魏季炎似乎还有话说,他便向前凑了几步,竖起耳朵。

“为今之计……只有……只有说服黄承业退……退兵……方能保全二镇……黄承业这个傻子……竟识不破……当今圣上……深谋远虑……一定……一定会暗中谋害他……君侯要把要害都说给他……他听……”

魏季炎说着两眼放光,五官挪位,汗如雨下,显然是到了最后关头。

“先生!”看着魏季炎呼吸急促,刘郁炳忙疾呼道,“快来人!”

守候在屋外的郎中侍女赶忙跑了过来。一番折腾后,郎中也是眉头紧锁,无奈地朝他摇了摇头。

完了!魏先生离我而去,我断了一只臂膀啊!刘郁炳脑袋轰轰作响。掉了几滴眼泪,他已无力去看床上的魏季炎。怀着忐忑和不安,他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黄承业父子率东镇数千兵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昼夜疾行,沿途消灭西镇军猝不及防的零星抵抗后终于兵抵天水城下。望着城下旗幡招展的东镇军,天水知州自知无力抗拒便挑起白旗献城乞降。

五日后,中秋和赵墨领两千人马进入天水。黄承业在府衙大排筵宴给襄王接风。

“世伯在天水收降了多少人马?”酒过三巡,中秋有些醉醺醺地问道。

原本等着黄承业眉飞色舞地说起他那骄人的战绩,不想中秋却听得他一声长叹:“唉!天水城并无西镇兵马。知州献城时,城内只有二百名负责治安的衙役。”

“天水这么重要的城池怎么没有军兵驻守呢?”

看着中秋那狐疑的神情,黄承业又道:“天水本无多少兵马,刘郁炳把大军全都集中在武威附近了。西镇疫情加重,怕是他首尾不能相顾了吧。”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赵墨淡淡一笑:“倘若天水有兵,恐怕也没人会献城了吧。我军兵不血刃取下如此重要的城池,这全是仰仗陛下洪福啊!”

见中秋杯中酒也尽了,子轩便忙给他斟了一杯:“越骑将军,太子殿下的大军何日到达?”

“探马来报,大军据此还有两日的路程。”抬眼瞧了瞧威武英俊的子轩,中秋竟有些惺惺相惜。

子轩豁然大笑道:“天水城兵不血刃归属大越,西镇三州已去其一,待车骑将军一到,刘郁炳的末日就来了。”

“好!”一席话说得在座众人无不欢欣,中秋端起酒杯,朗声道,“请诸位满饮此杯,待破了武威城,我们把刘郁炳府上私藏的美酒全都拿出来痛饮!”

众人正欢饮时,一军卒忽然跑来奏事。

“报征西将军,城下有人骂阵。”

放下酒杯,几人忙离座登上城头,只见城下战马嘶鸣,黑压压的一片骑兵,为首一员战将,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掌中一杆大刀闪闪发亮。

看了半晌,黄承业对中秋道:“他就是刘郁炳的长子,子爵将军刘伯岑。”

听到“子爵将军”这四个字,中秋不由得火冒三丈,眼前不禁又浮现出中元躺在床上那可怜的样子。

就是这厮,差点害死大哥。

握了握腰前的刀柄,他刚要发令,忽听刘伯岑在城下骂道:“尔等鼠辈,偷袭天水。敢下来与我一决雌雄吗?”

想到一年前还和刘伯岑携手杀贼,不料今日却兵戎相见,黄承业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见刘伯岑如此狂妄,中秋更是按耐不住。吩咐兵士备马抬枪,他准备出城单挑刘伯岑。

害怕襄王有失,黄承业急忙劝阻:“千岁万金之躯不可与匹夫斗狠。他只有骑兵,无法攻城。我们坚守不出,他粮尽之后自会退兵。”

抬头仰望高大的天水城墙,刘伯岑悔恨万分。自得到父帅将令后,自己率五千轻骑马不停蹄地前来阻击朝廷军队,但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天水知州已经献城了。暗暗地恨起那个胆小懦弱的文官,他只想一步踏进天水城把他碎尸万段。

见城上毫无动静,刘伯岑又破口大骂:“姓张的乌龟,只会躲在壳里吗?不在京城好生服侍你们的太后奶奶,竟然跑到这里寻死。不是找爷拼命么?现在爷来了,你们怎么不敢出来了?怕是吓得尿了裤子吧?”

听着城下西镇军兵一阵哄笑,中秋再也沉不住气。他暴喝一声就往城下走去。子轩见势不好,赶忙拦在他身前。

“杀鸡焉用宰牛刀?越骑将军稍安勿躁,待末将前去会会他。”说完,黄子轩提刀上马,点五百骑兵,开城迎敌。

刘伯岑正领着军兵在城下叫骂,忽见城门洞开,一高大威武的将军身披鱼鳞战甲,领着一队骑兵涌出城外。

鼻子里轻轻哼了一下,他高声喝道:“来将通名!”

子轩策马前行了几步,将刀一横:“我乃西征大军副先锋平西将军黄子轩!你是何人?敢来抗拒天兵!”

“我乃西镇绥边将军刘伯岑是也!”

话音方落,似乎被“刘伯岑”这三个字惊到,子轩的战马突然高抬前蹄,一阵嘶鸣,险些把他甩下。

连忙带住丝缰,子轩暗吃一惊:这刘伯岑果然骁勇,单是这一声大喝就把我的战马惊起。看来我要小心从事。

“尔等世受国恩,不思图报,竟犯上作乱,真乃狼子野心。今我太子殿下率正义之师讨不义之徒,若尔等能放下刀枪,归顺朝廷,我自当恳请殿下从轻发落。”

见子轩振振有词,刘伯岑冷笑一声,催马来到近前。

“黄将军,我东西二镇并无冤仇。今刀兵相见,实因小人挑唆。当今圣上昏庸无道,违背先帝遗命,残害忠良。若将军听我一言,掉转兵锋,与我西镇夹击太子大军,他日攻克汴临,再立明主,则可青史留名;若将军执迷不悟,休怪我手中的寒月凤嘴刀无情!”

见他口出狂言,黄子轩勃然大怒。爆喝一声,他策马挥刀直取刘伯岑。

见子轩直奔自己而来,刘伯岑不慌不忙,把马缰一拎,连人带马躲过一刀。子轩见一刀扫空,忙回身用刀背猛击。刘伯岑取刀相迎。两刀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子轩只觉臂膀酸疼,一阵痉挛,连忙拨马掉头。刘伯岑策马横刀,挡在子轩身前。子轩抽刀,用倒杆直捅刘伯岑面门。刘伯岑身形一侧,用刀背拨开。

二人拆招换式,缠在一起。刘伯岑的确武艺高强。一番试探之后,他狂舞大刀,如泰山压顶般逼向子轩。疲于招架,子轩只觉耳边全是他舞刀的风声。渐无还手之力的他在十几个回合后,便落下风。

黄承业在城上为儿子观敌瞭阵,见刘伯岑骁勇异常,子轩力战不支,忙令手下鸣金收兵。

听城上鸣金,子轩虚晃一刀,拨马朝城内奔去。刘伯岑看见黄子轩败走,急令大军掩杀。五千骑兵快如闪电,疾风骤雨般地追杀子轩和那五百名兵士。

黄承业见势不妙,赶忙拽出宝剑朝天一指。城上顿时万箭齐发,射向西镇军队。冲在最前面的西镇骑兵来不及躲闪,纷纷中箭,栽于马下。见势不好,刘伯岑忙指挥军马后退十余丈,离开弓箭射程,稳住阵脚。

天水城外,西镇军留下一地箭矢马刀和百余名骑兵的尸首。几十匹战马围着战死的主人来回打转,久久不愿离去。

“儿无能,请父帅治罪!”回到城头,子轩一脸惊恐。

见儿子并未受伤,黄承业的心稍稍安稳。摆摆手,他叫子轩闪退一旁。见黄子轩不能取胜,中秋气得哇哇直叫,非要亲自下城与刘伯岑对决。

畏惧刘伯岑武艺高强,黄承业拼死拽住中秋:“敌军兵锋正盛,千岁万不可下去!”

“世伯休要拦我!我大哥的夺妻之恨怎能不雪?”

夺妻之恨?黄承业和子轩一头雾水,更是奋力拉住中秋。

见自己不能下去手刃刘伯岑,中秋心中愤然。看了一眼身边的赵墨,他沉声道:“上!”

赵墨会意,摘弓搭箭瞄向城下。

看着赵墨这架势,子轩一脸不解:难道他要射杀刘伯岑?从城头到西镇军马处至少有六十丈开外,普通弓箭根本无法射那么远。

目不转睛地盯着城头,刘伯岑见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子正弯弓搭箭地瞄着自己,脸上倏然露出鄙夷的笑容:蠢材!你当自己是床子弩吗?这么远,能射得到我么?

见刘伯岑毫无防备,一丝阴冷的笑意拂过赵墨的脸颊。用力把弓拉得满满的,他忽地一松手,那支箭便犹如一头攒足了劲的野牛,怒气冲冲地飞向刘伯岑。

端坐马上的刘伯岑不屑地看着向自己飞来的箭头。起初,那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亮点。飞一般地越过城下的马群,那亮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不对。怎么可能?

刘伯岑突然发现这支箭的力道很足,非比寻常。直愣愣地盯着这支越来越近的箭矢,他的眼睛也越睁越大,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凝固。

眼看那支箭直直地射向自己的心口,他猛地一侧身,虽让过前心,但右臂还是没有躲开,结结实实地被它射中。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刘伯岑身子一晃,栽倒马下。左右亲兵护卫见状赶忙下马把他搀起。

天水城上一阵欢呼。子轩惊得目瞪口呆。他仔细打量着身边的这个瘦小伙,仿佛要重新审视他。

见刘伯岑落马,中秋欢喜万分。重重地在赵墨的肩膀上锤了一拳,他大笑道:“好样的!本王没有看错你。”

淡然望着城下西镇军的骚动不安,赵墨却毫无欣喜之色,似乎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平常事。

来到赵墨近前,黄承业伸手从箭囊抽出一支箭拿在手里,仔细观瞧。但见箭杆上有线绳环绕,他便恍然大悟。

“西镇军退了!”城头的军卒高声喊道。

众人向城下望去,只见西镇骑兵匆匆掉头而返。马蹄踏过,溅起阵阵尘烟。

“追不追?”子轩问道。

黄承业一摇头:“穷寇莫追。刘伯岑虽然受伤,但西镇骑兵毕竟训练有素,不可掉以轻心。”

又把箭插回到箭囊,他对赵墨道:“谁教你的这个法子?”

把头一扬,赵墨仍是注视着城下滚滚尘烟后西镇军马:“我祖上以射猎为生,害怕猛兽离得近,来不及躲避,因此对箭杆做了改动。”

侧目看着黄承业微微点头,他又幽幽地说道:“刘伯岑中了我一箭,那条胳膊怕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