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原来她是抱养的

两日后，朝廷大军到达天水。在路上听探马来报，说是刘伯岑率兵叫阵被击退，中元心中不免有些急躁，也有些遗憾。他想，自己若是碰上刘伯岑，一定不会让他逃走。

在城头看见大军临城，黄承业忙率众将出来相迎。令狐元武、尉迟关和钟离无双见到中秋非常高兴，几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待进府衙，中元上来就问中秋：“怎让刘伯岑跑了？”

见大哥面沉似水，中秋吓得不敢说话。子轩看在眼里，忙过来打圆场。

“都怪末将单挑刘伯岑不成，请太子殿下责罚！”

侧目而视，但见说话之人那对横眉下竟生着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瞳孔，周身上下又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中元心中不禁顿生好感。

“你就是黄子轩？”

“正是末将。”

忙上前拉着子轩的手，中元脸上满是急迫：“快说说你是怎么和他交手的？”

看到太子神情焦急，子轩便把那日力战刘伯岑的详情叙述一遍。听罢多时，中元眉头紧锁，苦叹一声，径自吁道：“看来这刘伯岑果然骁勇凭凌。”

看着太子忧心满面，赵墨便上前劝慰：“殿下切莫忧虑，那刘伯岑已中了末将一箭，再也不能上马提刀了？”

看了看赵墨递来的一支箭，中元忽然眼前一亮。

“这是微臣祖传的穿骨箭，不但射程远，而且箭簇是用寒铁打造，再厚的铠甲也能穿透。那日刘伯岑自以为去远甲厚，便疏于防范。末将正是利用了他这一点，才一箭得手。”

原本就欣赏赵墨的射术，今又知他射伤刘伯岑，中元便对眼前的这个瘦小子投来赞许的目光：“赵将军百步穿杨，射伤西镇大将，本宫会把它记在功劳簿上的。”

“多谢殿下！”

当晚，中元主持了两军会师后的第一次会议。中秋和几元小将都认为当下的形势十分有利：先是兵不血刃收复天水，西镇三州已得其一；再有就是刘伯岑兵败负伤，西镇又损一大将。如此看来，朝廷大军可一鼓作气拿下武威，刘郁炳覆灭指日可待。

见他们胸有成竹，中元也暗自高兴：西镇首战不利，士气低迷。我军乘胜追击，攻克武威城。到那时不但能为国除贼，自己也又能见到阔别已久的玲妹妹。

一想到金小姐，中元的心似乎又有些微微作痛。目光一闪，他的眼前蓦然浮现出自己拿着赵墨的那支寒铁箭簇，对着刘伯岑的哽嗓咽喉张弓瞄准的情境。

“殿下！”军师将军袁辰星打断了中元的思绪，“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看着袁师傅那不太欣喜的神情，中元便知他有更为深远的谋虑。微微颔首，他示意袁晨星知无不言。

来到地形图前，袁辰星用手一指天水城的位置：“诸位将军，我们虽然占据了天水，但天水所辖只有两个县，西镇三州二十二县大多还在刘郁炳手里，况且收复天水也好，射伤刘伯岑也好，都是意外收获，我军并未和西镇军交过手，他们的主力还在，因此我们不能盲目乐观，掉以轻心。”

听袁晨星说得在理，一旁的简王也附和道：“袁将军说得对。我军粮饷不足，无法久战，诸公要尽快想出破敌之策。”

见黄承业一直默默无语，中元的心略微有些不安。屋子里所有的人中，只有黄承业是久经战阵的，也只有他才知道西镇军的底细。若是他不看好战局，那么自己还真不能掉以轻心。

“世伯有何高见？”看着黄承业那紧锁的眉头，中元忐忑地问道。

轻叹了口气，黄承业的脸上尽是深深的迷茫：“刘郁炳所仰仗的，无非是他手中的一万战骑。那日子轩和刘伯岑交手，我见他身后骑兵军容严整，进退有方，想必是训练有素的。我带来的两千骑兵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一席话说得方才还沉浸在初战告捷之喜悦的几位小将全都沉默下来。

“西镇不是闹瘟疫了吗？怎么还会有那么多骑兵？”虽还有不服，可中秋的语气明显比之前更为低沉了。

看了看被冷水泼头般的弟弟，中元无奈地摇摇头：“据六扇门安插在靖边侯府上的密探报告，此番瘟疫刘郁炳应对有方，西镇虽然民众病亡甚多，但军队中除了几百个步兵染病外，骑兵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会上的人全都不说话了。谁都知道，如果黄承业挡不住西镇战骑，那么无论是锐刀营还是长枪营，甚至是盔坚甲厚的重步兵，都不过是那些战骑的靶子。

没有风的时候，大漠还是很美的。沉沉的落日贴着地平线，努力地透出一层深深的红。

天水城下，中元和子轩骑马绕行。不知为什么，在第一眼看见黄子轩时，中元就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子轩的高大英俊，敢作敢当，都给中元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特别是他那澄亮的瞳孔，仿佛就是两颗黑宝石。

“你对这次西征有何看法？”

“圣上天威，殿下英明。刘郁炳只能坐以待毙。”面对太子的发问，子轩将马微微带了一下，小心答道。

“我不要听虚的。”中元笑了笑，脸上的神色倏然低落，“说真的，我既盼着决战，又害怕决战。我们的骑兵太少了。”

或许担忧着此战的前景，子轩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沉默着来到西门外，沉吟半晌的子轩忽然淡定地说道：“殿下听过田忌赛马的故事吗？”

中元想了想，忽恍然大悟。他望着子轩的黑瞳：“你的意思是……”

子轩点点头：“我军骑兵虽少，且战力不够，但步兵的实力还是要高出西镇许多。若能合理配备兵种，还是有得一战。”

是啊！谁规定的行军打仗必须是骑兵对骑兵，步兵对步兵？

“对。我带来了五百重骑和一千马弓手，再加上你的两千骑兵，这三千五百人可以集中在一起，专门突袭西镇的步兵。若是打得他不敢出来，我就用你的步兵和我的健锐营把武威城团团围住，困死刘郁炳。”豁然开朗，中元的神色已不似方才那般凝重。

侧目望着天边的落日，子轩英俊的面孔也闪过一丝憧憬：“还有，一旦突遇战事，我们可以把神机营的五百门大炮和一千步弓手放在最里层，三千突火枪布在两翼，防止敌人包抄；然后是长枪负责协助；最外面是锐刀和重步，用于近身搏杀。”

“嗯，甚好！”

沐浴着夕阳余晖，两人越谈越倾心，深恨相识太晚。

“黄将军今年贵庚？”

“末将虚长殿下两岁。”

“你我二人年纪相仿，从此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末将不敢！”见太子殿下如此看重自己，子轩竟有些受宠若惊。

“呵呵！”淡然一笑，中元温和的目光落在子轩那黑澄的瞳孔上，“本宫娶了令妹，你就是我的妻兄，叫你一声大哥也是应该的。”

提起雪娇似乎让子轩陷入了另一种困顿之中。看了看城头上那招展的旗幡，他骤然叹了口气：“我那小妹性情刁钻，不知殿下能否受得了？”

听他这般一说，中元好像想到了什么：“我见你父子皆仪表不凡，怎么黄才人却如此……”

说到这，中元忽然打住了。雪娇毕竟是子轩的胞妹，他不想说出那些词汇使得子轩难堪。

然而子轩还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沉默了一阵，他低头不语，表情凝重。

以为自己的言语让子轩不悦，中元忙改口道：“我只是觉得黄才人很特别，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娇滴滴的女人都不一样。”

忽又抬起头看着中元，子轩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不悦与责怪：“其实……她不是我父亲亲生的……”

什么？雪娇不是黄承业亲生的？怎么从来没人和我说过呢？

“怎么回事？”勒住马，强烈的好奇心让中元不得不追问下去。

“雪娇的亲生父亲原是东镇水师的一名校尉，与我父亲私交甚密。在一次剿灭海盗的战斗中，他以身殉职。我父亲便把他的妻女接入府中，当时雪娇才一岁。父视她为掌上明珠，极其娇惯，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今日这般性格。她到了婚嫁年龄，东镇州县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竟无一人来府中提亲。父亲对此也很是忧虑。不知雪娇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能嫁给殿下，真是三生有幸。”

“呃……”听完子轩的讲述，中元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看了看就要消失在地平线上的落日，他不由暗忖：原来我不是黄承业的正牌女婿。可是即便如此，他仍然出兵相助父皇。这样的人，真是我大越的忠臣和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