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沧澜之志

阴沉的天空下，大雨依旧铺盖天地而来，墨卿烟站在帅台之上，无奈的看着天空中漆黑一片的乌云，也不知道这大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还好当初在苍山上的时候，东方烨没少让她锻炼体魄，否则换个的人话，就算没有死在这一次次的杀劫下，此刻也该是疾病缠身，不省人事了。

“启禀云凰殿下，城西大营四千五百名士兵，除了方才受伤送医的那几个之外，已经全部集合在这里了。”

在平定混乱之后，叶长风也是遵循墨卿烟的命令，将军营中所有的士兵集结在这里，此刻他正目光炯炯，盯着墨卿烟开口汇报道。

见过了墨卿烟那矫健的身手以及处变不惊的睿智之后，他心中对于眼前的女子也是越发恭敬，也只有在墨卿烟的身上，他才看见了他们胜利的希望所在。

“有劳了！”

墨卿烟轻轻点了点头，目光随即扫过帅台下立在雨中的士兵。

他们尽管排列整齐，但每一个人的面色都暗如死灰，仿佛早已经失去了斗志。

这样的士兵，如何能上战场？

墨卿烟皱着眉头，此刻她的心思，与这阴雨连绵的天气无异，大敌当前，自己军中却发生这样的事情，任谁都难以安心。

尤其在这个紧要关头，她还不能用严明军纪的手段去约束这些士兵，那样的话只会适得其反，一旦激起士兵们心中的不满，无疑是把自己，把东墨逼上了绝路。

但是她同样很清楚，她必须在真正的战斗到来之前，重振这些将士们的军心，面对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也只有把整个沧澜关凝聚成一块坚不可摧的盾牌，才有可能阻拦西华大军的脚步。

“只是究竟要怎样，才能让这些已经畏惧，惶恐的士兵们重新找回斗志呢？”墨卿烟抬手轻柔眉心，沉思良久。

她知道，这些士兵们缺少的其实并不仅仅是粮草，而是一颗取胜的心。

直到此刻，墨卿烟也才真正的体会到，两军交战，单凭智谋就想取胜，还是远远不够的，如何去稳定军心，如何去调配人马，这些都值得深思熟虑。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云凰殿下！弟兄们都在看着你呢！”一旁的叶长风轻声开口提醒着墨卿烟，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子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他知道，沧澜关的生死存亡，如今已经系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帅台下数千双目光，此刻都汇聚在台上那在大雨中看似柔弱，却又那样挺拔坚定的身影上，他们大多数人还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谁，但在见识了墨卿烟方才那般迅捷的身手之后，他们却能肯定，眼前的女子绝非常人。

感受着台下雨中那一双双或明或暗的目光，墨卿烟心中略有庆幸，不管怎么说，这些士兵最起码眼下还能接受命令，还能凭着战士的本能去追寻胜利的曙光。

这也是她站在这里的目的，她要让这些东墨的将士们看到那一丝黑暗中的曙光！

“诸位沧澜关的将士们，我是墨卿烟，也即将成为这沧澜关的最高主帅。”

她的声音不大，但那坚定的语调却足矣清楚的传递到每一个将士的耳中。

“原来她就是云凰公主？难怪刚才武功如此了得！”

“公主殿下都到了这沧澜关，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东墨的援军也到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有救了！”

随着墨卿烟说出自己的身份，士兵们皆是心中一惊，暗沉的眼中露出欣喜之色，纷纷以为墨卿烟的到来，就意味着大量的东墨援军赶到。

他们在这沧澜关中面对对岸西华十万大军的压力，已经默默承受了数日。

这数日来，他们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敌我兵力的悬殊，城守的临阵脱逃，粮草的消耗殆尽，每一个不利的条件都在冲击着他们那本就脆弱的军心。’

他们在隐忍，在等待，等待东墨援军来临那一天，他们坚信，自己守卫多年的家国不会抛弃他们。

“云凰殿下，既然您来到了这里，那么是不是援军也赶到了，我们是不是明日就可以反攻西华？”

一名年迈的老兵忽然间站出来，眼中充满骐骥的望着墨卿烟问道。

简短的话语，也同样问出了在场每一个东墨士兵的心声：他们需要援军，需要希望！

“此番我来沧澜关，的确带来的援军……”。

感受着士兵那灼灼骐骥的目光，墨卿烟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但只有三千精骑，而且，这也是最后一支援军！”

墨卿烟的话语，如同一瓢冷水，将士兵们心中才重新燃气的希望瞬间浇灭，台下顿时就响起了无数泄气声与抱怨，甚至还有不少咒骂。

没有了援军，他们并不认为这小小的沧澜关能够挡住西华整整十万精锐的进攻。

墨卿烟没有在意那些抱怨，没有在意那些咒骂，因为她很清楚，在这个时候，有些事情，终归需要人来默默承受。

“将士们，我相信你们早已经看见了对岸的西华大军，数日前，他们不宣而战，从西华落枫城出兵，连下四城，士气如虹。”

“如今他们的剑刃，已经抵在了我东墨的最后一道防线之上，已经抵在了你们每一个人的鼻尖上！”

“我知道你们害怕，我知道你们畏惧，我也知道敌我力量悬殊，但我还是选择来到了这里，因为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少女的声音忽然间变得有些低沉，有些失落，如同士兵们此刻的内心一样，暗淡无光。

但在下一刻，却又一个坚定不移的声音，如同那撕裂黑夜的朝阳，响彻在每一人的耳旁。

“但是，我相信你们，因为你们是东墨最忠诚的将士，因为你们是保卫家园的勇士。在你们的身后，就是墨京，你们的家人！是你们戍守在此无数年的信仰！”

“是，我知道，我们只有一万的兵马，但我们同样有着这天下最险要的地形，有着那一条从未有敌人逾越的沧江，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有着希望！”

帅台上数千名士兵，此刻竟然鸦雀无声，唯有大雨带着江风，吹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冰冷下，似乎是将士们最后的勇气与尊严。

“我知道你们眼下缺乏粮草，但我向你们保证，三日内，就会有五万担粮草，运抵沧澜关，那是东墨百姓给予你们的战刀。”

士兵们暗沉的眼中，忽然间有了点点亮光。

“我知道你们害怕战死沙场，但我向你们保证，每一场的战斗，我都会冲锋在你们的最前方！”

士兵们眼中的亮光越发明显。

“我知道你们曾失去了信仰，但我向你们保证，你们的国家，你们的人民，从未忘记过你们，你们就是东墨最坚实的后盾，你们就是这家园最后的城墙！”

士兵们眼中不知何时燃起了炽热的战意，他们沉默着，他们积蓄着，他们等待着！

“我曾在雪羽城，见证了北荒三十万大军的溃逃，如今，我也希望在这里，看着你们将对岸的敌人赶回落枫城，看着你们收复那失去的河山。”

“我相信，你们的勇气，会让整个天下，看见我们东墨的强大；我相信，你们手中的战刀，会撰写出我东墨史书上最辉煌的，最壮烈的一页！”

少女坚定，热诚的声音，穿透那漫天的风雨，狠狠的冲击在每一个士兵的心中，激发出了他们内心深处最炙烈的战意。

“我们不会退！”

不知是哪一个士兵忽然间高声呼喊出一句，如同旷野中，一只雄鹰呼啸长空。

“我们会赢！”

又是几个士兵的呼喊，如同山谷中，几只大雁穿云而入。

“我们会胜利！我们会守卫自己的家园！我们会被历史所铭记！”

越来越多的士兵高声呼喊，彷如那大海中汹涌而来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我们……同生共死！人在城在！”

少女突如其来的呼喊，如同一句最坚定的承诺，让所有士兵们此刻完全陷入了狂热。

“同生共死！人在城在！”

无数的声音，在这一刻如同燎原的烈火，滚滚而出，仿佛要惊退风雨，在那苍穹上，刻下他们的一笔。

许多年后，当一些后人询问此战幸存下来的士兵，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够让他们重振颓废的士气，重燃那炽烈的战意，甚至不惜许下人在城在这般壮丽的誓言？

士兵们都只是追忆道，“那是一种魅力，那是一种信仰，她就站在那里，但你看见的却是整个东墨的期望，在她的面前，你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恐惧，什么是失败，心中只有希望！”

高涨的士气，伴随着壮烈的誓言，响彻整个沧澜关，甚至连对岸西华大营中都能清晰可闻，引得不少西华士兵都用好奇与警惕的目光隔江眺望，不知道这边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这一天，最终也如同墨卿烟所言，被东墨，被整个天定大陆都镌刻在了史书之上，那无数后来的笔者，给这一天名为——沧澜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