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袭扰
夜晚，呼啸的风雪仿佛想要淹没了一切般铺天盖地而来，白日里的浴血厮杀，此时早已经远去，整个沧澜关内外，一片死寂。
营帐内，墨卿烟笔直的站在地图前，目光注视着绢布上勾画出的一寸寸东墨土地，凝眉沉思。
帐外狂风怒号，如同亡魂离去时的呜咽，让人心神震颤。
在她身前，包括叶长风在内的几名将领依旧恭敬而立，他们都清楚，白日取得的胜利之时暂时的，要想结束这场战争，还有着很长一段路要走，所以他们在这里默默等待，等待着墨卿烟思索出对策。
在这安静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但每一个人都满怀耐心与期待，他们坚信眼前的女子能够带领他们创造奇迹。
“对岸情况如何？”
心中思索良久，墨卿烟的目光才渐渐落在了那地图上西华营寨所在的地方，随后用青葱般的手指指着地图询问道。
她想了很久，也盘算出不少对策，但是最终还是因为手中兵力的缺乏不得不一一舍弃，最终她把目光放在了让敌人不战自败的谋略上。
“依然是按兵不动，好像他们内部也出现了什么矛盾，并不打算再继续进攻我们。”
叶长风有些困惑，尽管白日里的战斗西华损失惨重，但对方仍然拥有着压倒性的兵力优势，依照这种兵力悬殊的对比，正常人都会选择继续进攻沧澜关，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而事实上对手却恰恰相反，出人意料的选择了龟缩防御，仿眼下就好像他们东墨变成了进攻的那一方。
“嗯！很好，事情正按着我希望的方向发展。”
墨卿烟点了点头，心中的顾虑也减轻了不少。
幸好，她并没有让陆炎逃回到对岸。
“敌人失去了主帅的领导，所以即便如今仍然保留着强大的战力，但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作出继续进攻我们的决策，今日这一步棋，我们算是险胜了。”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叶长风闻言，思索片刻后，才终于明白了为何西华大军为何不继续进攻沧澜关。
一切都只因为此刻西华虽然有着足够多的人马，但却缺少了一个拥有足够威信与权利号令三军继续进攻的人物。
在白天见证了战场上的残酷之后，没有任何西华的其余将领会主动希望自己麾下的士兵成为冲锋在最前线的牺牲品。
从而导致军中很容易出现决策上的冲突与矛盾，从而导致各怀鬼胎，无法集中兵力优势碾压他们。
“事到如今，既然他们不敢做出进退的抉择，那么我们就帮他们一把！”
墨卿烟沉声说道，眼中精光浮动，她并没有忘记在对岸的树林中，还隐藏有自己这边的人马，正等待着命令。
“叶将军，你去把城中最精锐的士兵集结一下，每人带上五日的干粮，今晚江水再次封冻之时，我带他们一起绕过西华防线，去与对岸的人马会合！”
“渡江？”叶长风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惊骇道，“云凰殿下，现在西华大军中至少还保留着五万以上的士兵，我们这点人马，如果要与他们正面抗衡，即便有着士气的优势，那也是以卵击石啊！你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这个粗犷的汉子此刻竟还以为墨卿烟在勉强取胜之后，内心有了骄纵，欲要拼尽兵力去与敌人决一死战。
“谁说我要去跟他们对面抗衡了？要想击败一支大军的方法有很多，但无论如何，我们眼下绝不能跟他们隔江相望！”
“那万一西华派人偷袭沧澜关的话……”，叶长风仍然有些顾虑，继续开口道。
“相信我！除非西华军中出现了什么巨大的变化，否则他们绝不会再来进攻我们，况且眼下西华比我们更需要休整的时间！”
墨卿烟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了坚定切自信的神色，她看着一脸忧虑的叶长风，继续开口道，“况且，我们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继续留守沧澜关中，以东墨眼下的兵力，一旦让西华休整过来并且组织起第二次大规模进攻，到那时，沧澜关必定不保。
墨卿烟正是因为很清楚这一点，才做出了这看似孤注一掷的决定，她要把这场战争，结束在沧江对岸！
“相信我！我们不会输！”墨卿烟重重的点了点头，似在告诉叶长风，又仿佛是在劝说着自己。
不得不说，墨卿烟此时的决策，是东墨唯一胜利的希望，只可惜，有些时候造化弄人，只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当天夜里，沧澜关的城门再次悄然打开，墨卿烟带着叶长风挑选出来的五百精兵，夜渡寒江，与留在对岸的骁骑近卫汇合，至此，沧澜关城中的守备力量几乎所剩无几，俨然成为了一座不折不扣的空城。
在下半夜的时候，墨卿烟终于是顺着骁骑近卫留下的蛛丝马迹找到了他们的所在，这群才经历了一场血战的将士们，为了防止暴露行踪，此刻在阴冷的雪地中，竟然不敢生火取暖。
以至于许多在战斗中受伤严重的将士，等到墨卿烟带人汇合之时，他们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墨卿烟没有多说什么，与温勇一同带着十几个将士，亲手将这些英雄们埋在了这片丛林之中。
没有墓土，他们就以积雪覆盖，没有墓碑，他们就用那残破的战刀为碑。
“东墨不会忘记你们的，永远不会！”
望着那一堆堆无名的坟墓，墨卿烟双手紧握成拳，坚定沉重的说道。
“温将军！留下五十人照顾伤员与马匹，其余的将士，随我一同行动。”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墨卿烟眼中再次涌现出慑人的杀机，这一场战争，东墨将士的血已经留得够多了，而接下来，她要让西华的士兵，体会到何谓真正的恐惧。
“末将领命！”温勇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对于墨卿烟的命令，这个从墨京一路随行的将领，他选择了绝对的服从。
半个时辰后，墨卿烟与近千名东墨将士，分为三队，借着夜色与丛林的掩护，开始向着西华的驻地摸索而去。
“哎，你听说了吗？今天陆炎将军不在了之后，我们军中其余几位副将为了指挥权一事闹了好半天呢，到现在还是谁都不服谁。”
西华驻地外，一队巡逻小队手持火把，来回巡视的同时，其中一个士兵也小声说道。
“可不是嘛？不过现在我才不会关心这些事情，我就想早点回家，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这战场上了。”
一名士兵摇了摇头说道，言语中似乎对于今日沧澜城下的一战，仍然心有余悸。
“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废话了，给我认真巡逻，白天那帮东墨的骑兵就藏在这片树林之中，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了，要出了什么岔子，我们都要被军法处置！”
为首的领队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厉声喝止两名士兵，随后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去时，一支利箭划破夜空，悄无声息的插进了他的咽喉。
领队士兵瞪大着眼睛，似乎还想提醒身后的士兵小心，然而张了张嘴，口中冒出的却全是鲜血。
不等他倒下，黑暗中又射来数十支凌厉无声的利箭，这只巡逻小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全部惨死在暗箭之下。
在他们全部倒下之后，那不远处的草丛后，几名身披草木的东墨士兵悄然走上前来，将几名西华士兵的尸首迅速拖入树林之中，随着一阵衣物翻动的声音，不多时，几名身着西华士兵军服的人重新走了出来，他们捡起那地上的火把与兵器，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西华防守严密的营寨之中。
身后的雪地里，只余下一滩的污血，被夜里的风雪渐渐抹去。
与此同时，在西华连绵数里的营寨防线上，几乎毫无偏差的上演着同样的一幕，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有近百名东墨的将士以这种方式混进了西华的营寨。
此刻在西华营寨的西面，墨卿烟同样换上了一身西华士兵的服饰，她带领着几名身手矫健的东墨士兵，悄然的穿梭在一座座营帐之中，身上的衣物，成为了夜色下掩饰身份的绝佳道具。
“就是这里了！”在来到一处明显比其余营帐更大的帐篷时，墨卿烟抬手一挥，示意随行的士兵停下脚步。
只见这座营帐的入口处，还有两名满脸倦意的西华士兵心不在焉的站着岗，那摇摇晃晃的身体，仿佛两人就要昏昏欲睡。
“除掉他们！”
冷冽的女声带着寒冷的杀意轻轻响起，两名东墨士兵相视一眼后，同时摸索上前，在临近那岗哨士兵不到五步的距离时，两名士兵几乎同时掏出腰间的短刃，随后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捂住哨兵嘴部的同时，手中的利刃也划过他们的脖子。
顿时鲜血泉涌而出，伴随着两名哨兵无力的挣扎了片刻后，雪夜下又添两具冰冷的尸体。
除掉哨兵后，两名东墨的士兵也随即进入营帐之中，很快，那原本鼾声如雷的帐内，就同样陷入一片死寂。
一名西华统领西华骑兵的副将，就这样死在自己的睡梦之中。
此时此刻，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营寨内的各个角落，不计其数的西华将领与士兵，就这样在睡梦之中，被潜入的东墨将士杀死。
这一晚，鲜血浸透了西华连绵数里的营寨。
伴随着一把利刃再一次划破一名西华副将的喉咙，墨卿烟死死的摁住身下垂死挣扎的将领的嘴，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得她满手都是，但感受着手中的温热，她的目光已然没有了太多的变化，似乎在经历了如此多的杀戮之后，她已然有些麻木了。
看着身下正值壮年的将领瞪大这双目渐渐没有了气息，墨卿烟才缓缓起身，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在烛火的映照下，是那样的可怕。
帐外的冷风忽然间吹卷进来，有些刺骨，有些冰冷，墨卿烟轻吸一口气，随后就着那尚有余温的棉被，将手中的鲜血擦拭干净。
这条路，还要更多的鲜血来铺就，她还不能停下。
才走到门口，原本安静的营寨之中却是忽然间嘈杂了起来，士兵的呼喊与越来越多的脚步声临近，其中还夹着着刀剑碰撞的金鸣。
他们的行踪暴露了！
想到这里，墨卿烟转身毫不犹豫的将那帐中还在燃烧的烛台打翻，随着火油溅到帐布之上，这一方营帐也迅速燃烧了起来。
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灼热，墨卿烟拿起一旁挂着营帐上的佩剑，望着那升腾而起的大火，她眼中寒芒闪烁。
杀戮与混乱，还远远不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