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血神洞中一声叹息

当你所爱的人是恶魔，你是否有勇气，终结他的生命。那闪烁着寒光的利刃，是正义的屠刀，还是爱情的断刃。魔，难道就没有生存的权利了么？何谓神，何谓魔？神一定没有造成过杀戮吗，魔所及之处一定是血流成河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神话时代里，传说十八层地狱的下八层里，便有一层，为堕落的天使而立。最纯洁的生灵，为何要走向最黑暗的深渊。爱，是天地发出的一声叹息。因为爱，大海会干，石块会烂，还有什么，可以阻止那天地唯一的叹息呢？

老妇人的刀，颤抖着，最终没有落下。即使你是魔，我也愿意，陪你走到地老天荒。

泪水，不住地从老妇人眼里流下来。其实老妇人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脸上的褶皱，已经少了许多。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刚刚步入老年期的女人。一袭红衣被打湿，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即使跨越千年，我也会选择，依然爱你。

老妇人待在那里，这一刻，她的心灵，无比清晰。她读懂了自己的内心，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她早已不可救药地爱了上来。

爱情就像毒药，明知要肠穿肚烂，可很多人，还是愿意飞蛾扑火。那明亮的灯火，那内心的悸动，让飞蛾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奔向毁灭。你能说飞蛾傻吗？若没有那一点点火焰引领着，他的人生，岂非就是一片黑暗。

老妇人弯下腰，轻抚秦江苍白的脸庞。老妇人的脸突然红了，象少女那样，晕开在脸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在秦江的胸口处。老妇人扯开秦江胸前的衣服，一下下地为秦江清理着伤口。

此地本已鲜血弥漫，火焰的光亮也慢慢暗了下来，森然又一次地笼罩在这里。秦江眉眼紧闭着，昏迷的青年，嘴唇依旧是那么倔强而不屈。年轻人，总归对世界是充满热情的。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擦去了秦江胸口最后一丝血迹，然后她用自己的衣服，简单地包裹了秦江的躯体。武者体魄强健，虽然身受重伤，但过不了多久，秦江一定会活蹦乱跳的。

然而，失去了灵力的武者，岂非也和凡人一样脆弱。秦江昏迷的第三天，他伤势不见好转，反而更加恶化了。雪上加霜的是，秦江的额头，开始变得和个火炉一样的烫。秦江喘出的气，就像一阵阵热浪。

驭水术，一遍遍施展，老妇人即使精疲力竭，可还是难以救醒那个面容苍白的人。

无奈，沉默，沉重，在这个黑暗的洞府里，老妇人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我不想你死。”老妇人心中大喊着，歇斯底里，可还是毫无办法。秦江身上的温度，一浪高过一浪，他整个人，都有被身体的高温融化了。头一次，老妇人开始了低声的啜泣，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却毫无办法可想。

“你醒醒，只要你醒来，哪怕要我吃一千只蝙蝠我也愿意。”老妇人凄楚的喃喃道。

一道光亮，电光火石般从老妇人的脑海里划过。

蝙蝠。即使普通蝙蝠有着充沛的血肉能量，那这只蝙蝠，也必然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老妇人突然冲向远处，抓了一块蝙蝠肉过来。

这个地方，不见天日，即使过去了多日，蝙蝠肉也依旧像新鲜的一样，没有腐烂发臭。老妇人一手拉开秦江的嘴巴，一手用力，蝙蝠肉中的血液被硬生生地挤了出来，流入到秦江嘴中。

在荒寂的洞府里，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过一段时间，机械般地将蝙蝠肉中的血液挤如秦江嘴里，成了老妇人唯一赖以度日的方式。剩余的时刻，老妇人除了烤蝙蝠肉，供给自身生存需要，便是发呆。若是某个时刻，秦江的呼吸，突然中断了，老妇人相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终结掉自己的生命。

秦江，成了老妇人荒芜心灵的唯一期盼。巨大的蝙蝠，一多半的血肉已经进入到老妇人和秦江肚子里。秦江的体温已经回归正常，可他的眼睛，却一直闭着。老妇人在这乏味的日子里，对一切也失去了兴趣，以至于她幷不知道，她的皮肤，已然光滑了许多。巨大的蝙蝠血肉里面的能量，简直难以想象。可是，捕猎蝙蝠的代价，也是惨重的。

最后几天里，蝙蝠的肉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块，老妇人只能省着点用。秦江饮血，老妇人烤肉，他们都在茫然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秦江的身体，突然有了反应。“冷，我冷。”秦江开始发抖，他的嘴唇，也喃喃着说着些胡话。可从那些能够辨别清楚的词语里，老妇人还是清楚的听到，秦江在说冷。

老妇人的手，触碰着秦江的皮肤，那上面，一片冰寒。蝙蝠本就是阴寒之物，他们吞食了这么多天的蝙蝠血肉，毒性终于开始爆发。老妇人盯着秦江，脸上如释重负，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

那身红色的衣衫，转眼间，便褪到了地上。老妇人，不，应该说一个妙龄女子的酮体，显露了出来。女子的皮肤光洁雪白，浑然天成。只可惜，在这洞府里，无人可以欣赏到她的美妙。

那具酮体，抱着秦江，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驱散着寒毒的森冷。这本是一副旖旎的场景，但在这血色的洞府里，却只有悲剧的哀婉。凄凄惨惨戚戚，这或许，也是对此时此刻一个极为恰当的形容。

夜晚冰寒，谁不渴望，有一具躯体，来汲取温暖。可这两具躯体，没有暖意，只有寒冷，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成为两具枯骨，若是有后来者发现他们，或许会认为他们是一对苦命的情人吧。那也挺好的。酮体的主人苦涩地想到。

时间不停地流淌，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

酮体的主人，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还有生命，还活生生地存在着。可一道声音，却惊醒了她。

这声音，就像是平静夜空划过的一道的闪电，惊醒了迷惘的酮体主人，却让她的心，也是一痛。

“仙儿，不要。仙儿……”秦江昏昏沉沉中大声喊道，然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酮体的主人，神情呆滞，她先是一喜，随后又面容灰暗。那个仙儿，一定是某位姑娘，秦江深爱着的姑娘。她此时此刻，又算什么呢？苦涩，蔓延到酮体主人的嘴里、心里、眼泪里。

爱，都是自私的。谁能做到，把自己所爱的人分享出去。那是爱吗？不，那一定是对爱的亵渎。

那具光洁的身体颤抖着，将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秦江的呼吸开始变得均匀，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了。

火焰，又一次燃起。红衣女子烤完最后一块肉，放入嘴里，慢慢地嚼着。她已决定，偷偷地离开，往前方走去，最好再遇见一只蝙蝠，这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死去。

不知你是否会为我的死亡难过。或许在你心里，我们不过是认识了几天的陌生人罢了。红衣女子胡乱地想着，思绪很乱。在秦江痛哼一声，身体翻了几下的时候，红衣女子慌乱地嚼完最后一块肉，然后飞也似的向前方跑去，跑到那无垠的黑暗里。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堆篝火快要熄灭的时候，它旁边的男子，终于眉头一皱，睁开眼睛来。

陌生，熟悉？

秦江打量着四周，如同做了一个漫长的梦。胸口的伤，已经结痂，秦江看着胸前的红布，突然想到那个红色衣衫的老人。

“婆婆，你在哪？”秦江大声地叫喊，空气中却只有他的回声。

秦江捂着伤口，重重地咳了几声，眉头拧成一团。这几天，他好像做了一个漫长而遥远的梦。他梦到，他喝过甘甜的泉水，邂逅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在一处花丛中缠绵，虚幻而真实。

刚从昏睡中醒来，秦江的大脑呆滞而困顿。许久后，他才回过神来。

一只巨大的蝙蝠，从秦江的脑海里划过。某些电光火石的东西，也开始出现。白发的魔神，黄金的巨人，巨大的龙卷风，蔓延一切的金色。一个个画面，像潮水一般，冲击着秦江的心灵。

“红……红凉儿，婆婆是红凉儿。”秦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呼到。“她怎么会，变得那么老？”

阴森的山洞里，又开始变得迷雾腾腾。

秦江呆坐在洞壁旁边，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一切都茫无头绪。许久后，秦江伸了一个懒腰，又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笑容尴尬。

秦江突然想到，他的筋脉，依旧无法感受天地灵力。他好像还是一个无法修习武道的凡人。

秦江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颓然般地向前走去。

这声叹息，顺着山洞，传了好久。另一边，红凉儿也是毫无头绪地走着，在黑暗中摸索，不时捕猎一些奇怪的生灵果腹。前路，在红凉儿眼睛里，还是一片茫然。

红凉儿用力地向空气中刺去，却刺了个空。在这片洞府，我还是没有你厉害。红凉儿凄惨地想到。这几天，红凉儿捕猎的过程很是艰辛，往往要动手五六次，才能捕获到一只猎物。

“你应该醒来了吧。”红凉儿回头看去，不由发出了一声叹息。

血神洞里，叹息声悠远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