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张建国遇夜鬼勾魂

苏雷向龚启圣建议说：“山区的文化生活很枯燥，尤其是晚上很无聊，不如把排练样板戏的工作改在晚上进行。一方面抽出劳力上修路工地，另一方面演员们可以体验生活。尤其是中学的几个老师和学生，人家白天还有课上。”龚秃子接受了苏雷的建议，排戏的事放在了晚上。苏雷组织了三十几个年轻人成立了青年突击队，奋战在筑路工地上干得热火朝天。叶致淳很欣赏苏雷说：“这才叫‘抓革命，促生产’。”

山谷里是见太阳升起来晚，看太阳落下去早，吃过晚饭天已大黑了。苏雷他们六个每人打了个手电筒向公社走去。山谷间蜿蜒幽黑的小道上晃动着六束手电的灯光，一闪一闪的，那情兴很迷人。

蚊子紧挨着萧云走，他向萧云献殷勤问：“我看你在工地上干活比男伢都卖劲，累不累呀？”萧云并不领会这份殷勤，尽管它是出自真切的关心，萧云说：“当然累！人都是肉长的，你以为就你矜贵？”蚊子说：“文哥关心你也错？都怨你哥，提的么鬼建议，搞到业余时间来排戏。我得向龚主任提建议，业余时间搞排练，也得给点工分才对。”

萧云见不得蚊子偷奸耍滑说：“你这个人活得心累，一点小事你也是斤斤计较。”蚊子反驳说：“我么样斤斤计较了？付出劳动就应该有回报。”萧云不耐烦的说：“好好好，是我说错了好不好？你不是斤斤计较，是两两计较，钱钱计较，毫毫计较。”大伙笑了起来。建国说：“文哥，你莫跟云妹妹打嘴巴官司，你的三寸不乱之舌，敌不过她的刀子嘴。”蚊子挨了萧云的抢白，还是厚着脸皮讨好萧云说：“我晓得，云妹妹是刀子嘴，豆腐心。常言说打是亲骂是爱，他怎么不骂你？”

山路漆黑，路又窄，大家不自觉就走成了一路纵队。建国体胖，步子较慢，落在最后，突然惊呼道：“哥们，不好了，我被鬼揪住了！”因为他平时爱开玩笑，大伙以为他在闹着玩，蚊子头也不回地开玩笑：“鬼揪住你好，你莫把鬼给吓死了！”大伙哧哧地笑了起来。说话间大伙已经走出了十几米。建国在后面，声音颤栗充满恐惧的喊道：“哥们，不开玩笑，是真的，真的被鬼……鬼拽住了。”

大伙听建国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胆小的梅竹吓得拽住了苏雷的胳膊。大伙回头看去，五只手电光齐刷刷地射向建国。只见建国脸色煞白，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浑身都在塞糠。只见路边是个坟头，坟头前树着一块黑幽幽阴森森的墓碑。这场景连蚊子也给吓住了，踌躇不敢向前，梅竹梅松更是吓得两腿打颤。苏雷掰开梅竹的手和萧云走到建国跟前问：“怎么了？”

建国哆嗦着说：“雷哥，不好了，有鬼拽着我的脚，我走……走不动。”萧云转到建国身后，用手电筒一照，心里好笑，原来路边的灌木丛的树枝勾住了建国的裤腿。萧云蹲身摘掉树枝说：“行了，我把鬼捉住了，你动动脚看。”建国挪了挪脚，自由了，心有余悸的说：“云妹妹，你胆子真大，鬼是个么样子，你看到没？”

萧云嘲笑说：“是个比芝麻还小的胆小鬼，我把它捏死了。你也是，人高马大的汉子，看你丧魂落魄的样子，丢人！是树枝挂住了你的裤脚。”建国长吁了口气，骂道：“这个死鬼，吓老子一跳。这不怨我胆小，你们看，旁边是个墓碑，后边是个坟堆，吓死人了，搞得人不由得不往这方面想。”

蚊子见建国没事，才放了胆子过来，梅竹梅松也跟了过来。蚊子照了照墓碑，见上面刻着，“先考屈云卿之墓”，下面的小字里有“孝女屈世兰敬立”的字样。蚊子不觉哈哈大笑起来说：“兄弟，我劝过你多少回，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你偏不听，跟屈世兰眉来眼去，勾勾搭搭。这搞得好唻，人家老爹不愿意，要纠送你到阎王殿殉情司受审。幸亏我们人多势众，要不你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蚊子的话逗得大伙失笑不止。梅竹笑着说：“蚊子，你就不会念好经，说不定是屈世兰的老爹看上了闹药风流倜傥，要招闹药做上门女婿呢？是不是闹药？刚才老丈人和你说的么话？”

一场虚惊后建国又恢复了穷快活的禀性，嬉笑道：“么样，你们嫉妒是不是？刚才老丈人说，建国，莫看你长得丑，但你很温柔。我家的兰兰这一生就拜托你了啊！哥们，你们就等着喝喜酒吧。”蚊子讥笑说：“吔呵！好意思，给你把梯子就想上墙。你没把阎王爷吓死？”

建国并不在乎蚊子的讥笑，采取了迂回反击的策略，编故事说：“不错！阎王爷见我去了，吓得赶紧让座说，哥哥，你来了？这位子该你坐。连忙叫小鬼赶紧沏茶。哎，你莫说，黄泉水泡碧螺春，味道就是不一样。老子把生死簿打开一看，见张建国的名下，寿长九十九，老子在十字上头添了一撇，变成九千九，离万岁差一点。老子骂阎王说，你霸蛮这么小气！多给一岁又不是从你身上折寿？再翻到文顺阶的名下一看，这龟儿子才活五十九。我问阎王爷，我二哥怎么才活五十九？阎王爷说，你莫看他长得体面，他是个体面苕。他本来和你同寿，只因他说话有点损，每损人一句，自损一岁。文哥，你真是个苕货，损人不一定利己！晓不晓得？”蚊子骂道：“格婊子，你蛮会编排老子！”

建国和苏雷并肩走着。苏雷说：“建国，说个良心话，屈世兰这姑娘长得蛮灵性，要是看上了人家，正而八经跟人家谈，莫跟别个闹醒荒。说个规矩话，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这也不是丑事。”建国说：“是的，雷哥，你说的有道理。所以你和梅子的事要抓紧，你当大哥的带个头，兄弟们才好齐步走。”半天不吭声的梅松插话说：“是的，你们都该结婚了，要是旧社会，我也该抱伢了。”

又走到狭窄处，仅容单人行走时，建国受了惊吓后说什么也不肯走最后，又不敢走在前头，萧云说：“得了，我打先锋，我哥殿后，你们几个胆小鬼夹在中间。”梅竹跟在萧云身后走说：“萧云，我发现你胆贼大，你就不怕鬼？我听人家说，世界上真的有鬼耶。”

萧云故意制造紧张气氛说：“是的，这世界上真有鬼。你们火气旺，看不见，有个饿死鬼就在后边跟着呢。不过梅姐，你别怕，饿死鬼吃人是先拣胖子吃，吃了建国才轮到你。我长的最瘦，要吃也是放在最后，所以我不怕。”萧云说话间，只听树林里沙啦啦在响动，也许是惊动了什么动物，倒给萧云的故事增添了恐怖气氛。建国梅竹不由地毛骨悚然。

苏雷听他们说鬼，凑趣说：“我也认为世界上确实有鬼存在。就拿咱们六个人就分成两拨鬼，我和萧云是胆大鬼，你们四个是胆小鬼。两个胆大鬼夹着四个胆小鬼，前面有拦路鬼，后面有跟踪鬼，左边山崖下是屈死鬼，右边树上是吊死鬼。么办呢？心存正气就不怕鬼。做人不捣鬼，做好事敢打鬼，干活是机灵鬼，打仗冲锋是冒矢鬼，唱歌跳舞是快活鬼，能吃能喝不当饿死鬼，青清白白不做冤死鬼。只要问心无愧，你就不怕鬼。”

苏雷的一番鬼论，把大家的情绪稳住了。建国吹牛说：“就是，我张建国到死也是个快活鬼。”蚊子乘机挖苦说：“大言不惭。刚才也不晓得是哪个，吓得尿了一裤裆。”大伙一阵哄笑。

为了进一步缓和气氛，苏雷给大伙说了段笑话，“听说后坪公社有八个知青到老军镇看电影，看完后已是半夜十一点了。大伙往回走，领头的大哥张军说，兄弟姐妹们，听老乡说，这一带有老虎出没，所以咱们翻过山梁要清点人数，千万莫少了一个。翻过山梁后，张军清点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耶，少了一个。大伙吓懵了，各自数了一遍，一二三四五六七，只剩七个了。大伙哭着往回找，找出去两里地，也不见同伴的身影，连骨头渣也没找到一块。”

梅竹本来胆小，吓得心里毛飕飕的，战栗地说：“肯定叫老虎吃了吧？是哪个？是不是艾丽娜？”蚊子自摆高明说：“你真是个死脑筋，怎么可能呢？老虎吃人不会连一点动静都没？”建国说：“肯定是碰到饿死鬼了，连骨头渣也啃干净了。”梅松笑了起来说：“瞎扯淡！一个也没少。他们只数别人，不数自己，连自己算上不就八个了。”苏雷笑道：“对了，还是梅松聪明，智商高。这叫一时紧张，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