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独守空房
春节到了。
大越似乎很久都没有好好过年了。罗玉章叛乱、至武帝自焚、远征西镇，麻烦事一件件接踵而至，搞得这个国家上上下下疲于应付，不得安宁。如今天下太平，元气渐复，百姓无战乱之苦，皇帝也希望能过个好年，与民同乐。
正旦这天，汴临城大街小巷红灯高挂，一派喜庆祥和。太子亲王、公卿大臣全都齐集皇极殿，朝贺天子。礼毕之后，延兴帝命内务府大排盛宴，与群臣共庆新春。
坤宁宫里也是热闹非凡。皇帝的嫔妃、太子妃、诸王妃、各公主郡主以及诰命夫人和朝臣命妇也都来到这里向皇后道贺。
凤椅之上，李皇后身着朝服，看起来十分威严。接受完众人的跪拜，她也在正殿设宴，款待这些浓妆艳抹的女人。酒饭过后，一干人又众星捧月般地拥着李皇后来到御花园看戏。
为了泽及后宫，皇帝特拨下帑银请来秋台班唱堂会。这些贵妇平日里虽没少逛勾栏瓦舍，对那些陈词滥调也早已了然于胸，可在皇宫大内看戏倒是很少有的。鸣锣之后，她们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好像那些熟悉的腔调此时也变得别有一番风味。
因受家父影响，李皇后不爱看戏，也不大看得起戏子，觉得他们就是一些能够取乐的伶人。不过尽管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可为了不扫别人的兴致，她又不能起身离席，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四处张望。目光闪烁间，她忽然发现一个娇小的身影坐在离自己不远处。那女子的面庞虽已被妆容所掩盖，不过那身段却很令自己熟悉。怔了半晌她都想不起来是谁，便问左右。
一名宫女笑道：“那是襄王妃啊！娘娘这是怎么了？连自己的儿媳都认不出来了。”
使劲眨了眨眼，李皇后恍然大悟，接着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本宫真是糊涂了，怎么连游游都不认识了呢？”
忙命人把周小妹召至近前，李皇后见她的脸上也涂了厚厚的粉底，看起来有点吓人，与她的年纪很不相符。
伸手拉过周小妹，李皇后笑容满面：“好孩子，本宫刚才花了眼，竟连你也认不出来了。我刚四十五岁就如此糊涂，将来老了还指不定要怎么现眼呢！”
“母后怎么会糊涂呢？都是臣妾的浓妆遮住了母后的凤眼。”周小妹深得父亲言传身教，嘴很甜。
听周小妹这般一说，李皇后开心的不得了。轻轻搂住周小妹，她轻声问道：“本宫没有女儿。你自小随周夫人常来府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因而就如同我亲生的一般。你和我说说，秋儿对你怎么样？”
提起中秋，周小妹不由满腹委屈。自从新婚之夜的粗暴后，中秋就再也没碰过自己。这么长时间，自己一直独守空房。虽然中秋对自己非常尊敬，给了自己能给的所有尊崇，可他越是这样对自己，自己就越感到和他生分。有时，自己觉得两人不像是夫妻，倒像是兄妹。过门这半年，日子过得甚至比自己在闺中时还要寂寞。
今日李皇后问起，她本想倒一倒苦水，可是为了自己和中秋的面子，她又不能如实说。
“多谢母后关心！王爷对我很好。”违心地答应着，周小妹心中苦不堪言。
“嗯，那就好！要是那个浑球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本宫，本宫觉饶不了他！”对着周小妹微微一笑，李皇后又拍了拍她的肚子，“不过你自己也要争气一点。你的两位嫂子都生下了公子，怎么你过门这么长时间却还没有怀上呢？”
听着母后略带嗔怪的责问，一股悲凉霎时涌上周小妹心头。紧蹙着眉，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滴答滴答地掉了下来。
见周小妹流泪，李皇后倍感诧异。她隐约感到，自己那个浑蛋般的儿子一定欺负了她。
“怎么？莫非秋儿真的欺负你了？快和母后说说！我决不能轻饶了他！”
泪水涟涟地看着李皇后，周小妹委屈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良久，她才抹了抹眼泪，哽咽道：“王爷只碰过我一次，刚才母后真是冤枉臣妾了。”
周小妹的话让李皇后心中一抖。成亲那天，她见到中秋的失常之举，便知道他对自己的妻子不甚满意。转了转眼睛，又想起那天中元的满面愧疚，精明的她一下就猜到了中秋的心上人是谁。
只是她没有料到，堂堂亲王竟对一个侍女如此痴情，达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想想事情的始末，她这才知道，中秋也是个情种，比起中元有过之而无不及。
掏出手帕递给周小妹，李皇后压抑住心中的惊诧，淡淡一笑：“瞧你，脸上的妆都花了，像一堆浆糊。”
听到母后调侃自己，周小妹也破颜一笑。接过手帕，她轻轻将两颊的泪痕拭去。
“好孩子，本宫知道你受委屈了。我这就传秋儿那个浑小子过来，好好教训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言罢，李皇后立即吩咐一名太监去皇极殿唤中秋前来。怕将事情搞大，周小妹急忙阻拦：“母后且慢！嫁到王府这么长时间，王爷一直对臣妾恩宠有加，至于很少恩爱，想必是他本就不近女色吧。”
“你这孩子真是懂事，他这么对你你还替他着想，不愧是周师傅一手调教出来的。”摆手让太监退下，李皇后从胳膊上摘下一只玉镯套在周小妹的手上，“今日回去就和秋儿说，让他夜夜与你同房。他若再不肯，你就说这是他父皇的旨意。”
“臣妾多谢母后！”
热闹的堂会终于散了。
见时候不早，李皇后便起驾回宫休息。辞了凤驾，王妃命妇们也都各自散去。
独坐在东华门外的马车上，周小妹静静地等着中秋出来一同回府。接连派去几拨人去催，可是他在殿上喝个没完就是不出来。阵阵困意袭来，周小妹不由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回王妃，王爷告诉奴才说是今晚要与皇上、太子和诸王通宵畅饮，不回去了，请您不必再等。”
听着王府小厮在车前回事，周小妹知道自己今夜又要独守空房了。摸了摸手上的玉镯，她想起方才在御花园里皇后和自己说过的话，不禁苦笑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