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他若登基，大越必亡

中元想对了。这支人马真的将苗人挡了回去。

几天之后，李子雄领着几百残兵在江城追上了太子一行。

连李子雄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着回来。苗军前锋确实追得很紧，没用半日就和越军断后部队遭遇了。李子雄果然是一员上将，手中大枪使得出神入化，出手便连挑苗军四名头领。余者见状皆胆寒，不敢向前，只好回军退去。

虽然战退苗兵，但李子雄的头脑还算清醒。他断定苗兵只是被自己暂时镇住，用不了一两日还是会回来的，于是便命手下在要道处设伏，待苗兵再至时突然杀出，又把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越军毕竟兵少，等苗军大举压上，李子雄也只能且战且退，勉强支撑到了江城。

虽说挡住了苗军的追击，但李子雄内心却极度郁闷。临危之际，太子竟然不用主动请战的汪东升，却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谁不知道此番领兵断后有去无回？如今自己还能全胳膊全腿地逃回来只能说是福大命大造化大。

还有那个周正儒，虽说大越有以文制武的惯例，可苗兵都追到眼前了，这个腐儒竟还跟自己摆臭架子。不就是满腹经纶吗？有本事去教化曼云陀啊！凭你的两行伶俐齿和三寸不烂舌看能不能让他退兵？

当初皇帝登基，幕臣三人中只有自己地位最低。周正儒晋封御史大夫，又和皇帝结为亲家，已是位极人臣；袁辰星虽说被打入天牢，可之前也是连跳几级从一个小小的主事升至兵部尚书。只有自己，虚顶着个太子太保的空头衔，干的还是看家护院的活。自打被任命为羽林军都统领后，自己哪睡过一次安稳觉？每日战战兢兢，唯恐百密一疏，皇帝惨招不测，恨不得天天守在英华宫内。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受待见。皇帝在世时还好，可如今刚刚魂归梓宫，太子就开始算计自己了。

虽然自己教过太子武艺，可文弱如书生的他还是和姓周的亲近。周正儒也把太子和襄王分别看待。他欣赏太子天资聪颖，对不怎么用功的襄王多有微词，说到底还是瞧不起练武的。好在襄王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对自己言听计从。唉！想我李子雄一身武艺，竟然受此等窝囊气！

想来想去，他不禁血往上涌，一个大胆的主意渐渐在心中打定：你若不仁，我便不义。我虽忠于皇帝，可如今皇帝驾崩，太子暗弱，任人唯亲，将自己置于死地而不顾，不如设计将他囚禁，另立明主。襄王殿下也是皇帝骨肉，又和自己对脾气，立他为帝也不算背叛先主……

江城北临扬子江，初春时节，江风瑟瑟，让人感到刺骨的冷。入城后，中元没有住在知府衙门，而是上了北门的城楼。一来这里居高临下，可以远眺几十里外的狼烟；二来北门靠着扬子江，一旦苗兵追来可以立即登船北渡。

江城已无任何军队把守。知府唯恐太子有什么闪失，忙把城中青壮和差人衙役组织起来，在北门周围巡查保驾。

中秋和李子雄带着一队人马在北门门洞内搭帐。夜晚很黑，李子雄拿过铁签透了透帐中的火堆，见中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便低声问道：“天色已晚，襄王殿下怎么还不睡？”

虽然暂时摆脱了苗兵的追杀，可这一路上中秋却心神不宁。父皇的战死给他的心灵带来极大的震撼和创伤，仿佛一下子没了主心骨。看着身边的残兵败将，他也不禁感到前途未卜。李子雄死里逃生多少让他感到一丝安慰。他深知李子雄武艺超群，勇猛过人。自己这一身本事就是和李师傅学的。如今国破兵败，大越正需要像李师傅这样的将才。

“睡不着啊！李师傅，你说咱们能活着回去吗？”微微坐起身，盯着帐内熊熊的烈火，中秋的目光是那般的呆滞。

“回去？”冷笑一声，李子雄的双眼忽然放出异样的光，“即便回去又能怎么样呢？等曼云陀打到汴临还不是一勺烩了！”

听李子雄阴阳怪气地说些丧气话，中秋不由得心烦。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也没好气地道：“还是李师傅有先见之明啊！”

帐外忽地传来了几声怪叫，好似有狸猫在来回乱窜。

沉默一会，李子雄又忽然说道：“一路之上太子的表现殿下都看到了吗？如此软弱之人，动不动就哭，就算回到汴临继承大统，咱们靠着他能打得过苗人吗？”

万没料到李子雄会说出如此悖逆之言，中秋一时心惊胆战，猛地坐直身子愣愣地看着对面的这个人，好像未曾认识过。

红红的篝火滋啦作响。火光映在李子雄那满是胡子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森。

“我已经决定要帮助殿下你登基了。”

“什么？”眉头皱了一下，中秋惊恐地看着李子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嘴角一撇，李子雄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这么做不单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殿下。殿下一旦登基，不仅可以战退苗人，一统天下，更重要的是还能得到心爱之人。”

还能得到自己心爱之人！

李子雄的最后一句话让中秋本就慌乱的心又猛烈地抖了一下。

还能得到自己心爱之人……自己最爱的人……小楠姐姐……

反复在心中默念着这句惊天动地的话，中秋高大的身躯不住地颤抖。尽管大哥万般对不起自己，可他从未想过背叛大哥。

自己心爱之人，小楠姐姐。李子雄的话好似堵在自己的耳朵里，没完没了地重复着。他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佯装无事，他翻身打了个哈欠，把被子蒙在头上：“本王困了，李师傅也早点睡吧！”

外面的风忽然猛烈地刮起来，吹得大帐摇摇晃晃。

隔着被子，中秋只听见李子雄厚重的声音：“殿下逃不掉的！命运安排你我的大事，必定会发生。我可以和殿下打个赌，太子一旦登上皇位，大越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