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老夫会助纣为虐？

清晨，万籁俱寂。

熬了一夜的中元早早地就坐起身，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屋门，等着救世主的出现。

这天送饭的是一位老兵，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年纪，微微有些驼背。

打量着眼前的老兵，中元多少有些失望——这把年纪的人如何能委以重任呢？然而已经没有机会了，谁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中午？

必须出手了！

慢吞吞地走进来，老兵反手把门轻轻带上，见昨日桌上的饭菜丝毫未动，便不禁摇摇头。

见时机已到，忙拉住放下食篮转身要走的老兵，中元轻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老兵茫然地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犹豫片刻，中元从靴子里掏出昨夜割破的衣角塞到老兵的手里，“把它交给……”

说到这，中元突然停住了。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迅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缓缓地说道：“把它交给周正儒周大人，事成之后本宫封你为公侯，世袭罔替。”

双手接过那救命的东西，老兵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害怕时间久了引起外面人的怀疑，中元连忙将他赶了出去。

望着那被重重关上的门，中元心中忐忑无比：若是这老兵把那衣角交给中秋，自己绝活不过今天。

接到老兵送来的衣角，周正儒顿时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身边的汪东升，他的语气忽地十分急迫：“太子被囚禁，襄王造反了！”

闻听此言，汪东升的表情比周正儒还傻。此刻他上下打量着这位襄王的岳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你看着我干什么？”周正儒一瞪眼，“难道老夫还会助纣为虐不成？”

“啊……不能……不能……”忙回过神来，汪东升的脸上还是留着些许不安，“周大人绝不是那样的人……”

“当然！如今事态紧急，你我必须尽快想出对策以救太子！”

二人正说着，忽见有人来报，说是襄王派来一位密使要见周大人。转了转眼睛，周正儒计上心来：“汪将军，来人必是要商讨谋反之事，看来襄王小婿还信得过老夫。如今只能瞒天过海，委屈将军了。”

“如何委屈？”

“将计就计！”

凝视周正儒片刻，汪东升点点头：“只要能救出太子，一切都依周大人！”

密使是中秋的一名贴身侍卫，在简单介绍了情况之后他便要求周正儒立刻将汪东升囚禁，押送襄王面前。

当着密使的面，周正儒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生擒汪东升，请他先回去复命，自己随后就到。

送走了密使，周正儒就和汪东升演了一出双簧。他把汪东升五花大绑担在马上，带着身边的人马回到了江城。

来到城中，周正儒的心便猛烈地跳动起来。他知道，跟自己和汪东升出来的这百十来人都是御林军旧部，全部忠于汪东升。忠于汪东升就是忠于太子，自己只需略施小计便可生擒逆贼，平定叛乱。

可这之后的事情呢？

李子雄的狗命肯定是保不住了，襄王虽然不会马上被处死，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如此一来，自己女儿这襄王妃的地位也就不复存在了，余生必定守寡，不能再嫁。自己大义灭亲，博得千古美名，却因此害了游游。世人会不会说自己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而牺牲女儿的幸福呢？自己不想被人误解，可又不能不这么做。自己自幼便读圣贤之书，深晓三纲五常，又身为御史大夫监督百官，被皇帝誉为道德楷模。太子是皇帝立的储君，遵从礼法理应即位，任何人都不得觊觎。如果连自己都不遵守祖宗留下的规矩，那这天下可真要亡了！

为了挽救天下，别说谋逆的是自己的女婿，就是亲生儿子也绝不姑息！

一股热血蓦然在身体里沸腾起来。他把人马埋伏在江城的一处书院，然后派人去给中秋传话。

反复打量着周正儒派来的人，李子雄脸上尽是疑虑的神色。在他的眼里，那个姓周的最在乎的就是礼法。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可以不顾任何事情，包括骨肉亲情。他经常同自己讲，天下兴亡，所系礼法，与礼法相对的就是不法。当礼法大于不法时，则为盛世；当不法大于礼法时，则为乱世。囚禁太子，废长立幼在他看来，一定是不法。

为此，李子雄曾几次告诫中秋，当心周正儒，这个人深不可测，说不定就坏了大事，最好把他和汪东升一起干掉。但中秋却颇不以为然，谁会放着皇帝的岳父不做而去墨守那所谓的礼法？

李子雄无奈，只能夹着十二分的小心问来人：“周正儒为何不把汪东升押到这里？为何不亲自来此觐见襄王？”

“周大人怕人多眼杂，涣散军心，为稳妥起见，特请襄王和李太保前去书院商议大计。”

“也好！”对着来人微一颔首，中秋起身走，却被李子雄一把拦住。

“殿下不可！如今皇室宗亲只有殿下一人，继承大统顺应天理。他周正儒妄自托大，不来见驾，其中必有诈。殿下应该命他速速将汪东升斩首，把人头置于密匣之中，亲自送来以表忠心！”

觉得李子雄说得有理，中秋便把目光投向来人。见二人起疑，来人微微一笑：“李太保此言差矣！今太子已废，襄王登基大势所趋。周大人乃王妃生父，将来必为国丈，如此殊荣非常人能所有。谁肯轻易放弃？襄王若再犹豫不决，恐失帝王气度。”

低头沉思片刻，中秋决心去书院见周正儒。见他心意已决，李子雄苦叹一声，只好说道：“如今兵荒马乱，殿下应多带侍卫，以防不测！”

说罢他传命点了三百军兵护送中秋和自己来到书院。

勒马书院门口，中秋一身便装带着十几名侍卫走了进去。看了看那敦实的影壁墙，一股不详之感倏然涌上领兵在外警戒的李子雄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