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

连续两个月的狂攻，双方伤亡都很大。好在城内有许多男子为了能吃上几口饱饭，毅然加入越军阵营，这极大缓解了守城兵力的短缺。

曼云陀就没那么幸运了，不间断地进攻使得苗军的兵力已经不足以四面攻城，他只好集中力量，专攻南城一处，命令一下，连续几日都有上万人涌向南门。

守军压力陡增。

炮石已经用完，箭矢也剩的不多，南城将士只得用血肉之躯与苗兵肉搏。

城上早已到处横尸，守军无力清理，只能把敌人和战友的尸体一起推下城墙。

“抓紧时间！”虽然浑身已被鲜血浸透，但赵墨仍是一丝不苟地指挥着兵士，“用不了多久苗兵还会再上来的！”

微一侧目，他发现一处垛口有几名弓箭手正把箭囊里的箭拿出来重新分配。那些箭少的可怜，每个人还分不到十支。

“还有捆好的箭吗？”略一皱眉，他忙冲城下高声喊道。

可除了空荡的回音萦绕在耳边，无一人搭话。

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仗打到这个份上，后勤的人都死光了，还会有谁来给自己送箭呢？

“这里还有！”

忽地,一个娇美的声音让赵墨倍感意外。

猛一回头，他看见身后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正吃力地抱着两个箭篓，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

这不就是那次自己在街上救下的那个小女孩吗？两年不见，她虽有些变化，但自己还是能认出来的。

舞阳不知从哪找出了一副铠甲穿上，厚重的甲片与她柔软的身材相比是那么的不协调。

盯着她看了半晌，赵墨甚觉好笑：“你怎么来了？”

白了他一眼，舞阳的语气满是嗔怪：“我都快被吓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既然害怕，那就快下去吧！一会儿苗兵冲上来，又得横尸遍野了。”

看着血淋淋的赵墨，舞阳本来就吓得够呛，又听他这么一说，便更加害怕了。走上前去，她嗔打了赵墨一下：“你和那个怪人一样，都很坏！”

“怪人？什么怪人？”看着舞阳惊恐的眼神，赵墨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是那个叫曼云陀的。”

“曼云陀？你们认识？”

“岂止认识啊？那年不就是你把我从他手中就下来的么！”

原来那人就是曼云陀！

微微颔首，赵墨恍然大悟。

惊恐地看了看城下，舞阳眼泪滴答滴答地滑落：“那个怪人贼心不死，竟然逼着皇兄要把我送到他的手里。”

什么？皇兄？

赵墨心头一紧：难道她就是那个小郡主？

掏出手帕擦了擦泪水，舞阳并未察觉到赵墨的惶恐。看了看身边堆积如山的尸体，她的神情万分难过：“为了我竟死了这么多人！你说我就是那个红颜祸水吧？”

“不。”见舞阳哭得可怜，赵墨想伸手去安慰她，可又想到小郡主乃皇室贵胄，自己身份低微，便把手缩了回来，“大敌当前，吾等热血男儿守土有责，纵然身首异处也死得其所！”

“这么说你是不会让那个怪人把我抢走了？”见赵墨信誓旦旦，舞阳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顿时安然了许多。

凝视着舞阳美丽的瞳孔，赵墨用力挥了挥手中的弓箭：“只要它还在，末将绝不会让曼云陀伤害到郡主！”

看着赵墨瘦弱的身影，舞阳幸福的笑容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她觉得有了赵墨自己就有了希望。

“苗兵又冲过来啦！”

守军的一声呐喊打破了这温馨而又短暂的场景。

看着城外的苗兵又成群结队地冲了过来，赵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此一战军士伤亡是小，可郡主若要有个闪失，自己如何对得起皇上？

“又要打仗了，请郡主快快下去！”横身挡在舞阳身前，赵墨语气甚急。

“不！我要看着你怎么保护我！”

“万万不可！刀枪无眼，万一伤到了郡主，皇上怪罪下来，末将吃罪不起！”见她执拗，赵墨便一使眼色，旁边的几名弓箭手架起舞阳便往城下走。

舞阳的任性劲也上来了，她奋力挣扎，好像这一走就再也见不着赵墨了似的。

眼见守军已和苗人交上了火，赵墨急得没办法，只好把匕首抽出来放到脖子上：“郡主若不走，末将立刻死在你面前！”

哭着被人驾起，舞阳在快要下去的一刻回头对赵墨喊道：“赵墨！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活下来！”

夜已深，刚从城隍庙回宫的中元筋疲力尽。想起那一封封告急的军书，他疲惫的身子仿佛灌了铅似的躺在床上不愿动弹。能用的办法全都用尽了，如今所能做的就只有祈祷。

黑暗中，一个娇小的身影忽然闪进寝宫。躺在中元的身边，她低声哭道：“皇兄！如果顶不住苗人，你会把我献出去么？”

看了看那张依稀可见的娇容，中元没有做声，只是将她轻轻搂在怀里，呼吸着她秀发上的清香。

李太公去世了，在汴临城岌岌可危的时刻。

他是至武帝的亲家，这一死举国震动，大越仿佛塌了半边天。

中元和李太后钦率百官入府吊唁。朝廷令官民献金银，李府也不能例外。李太公是清官，一生廉洁，本无多少积蓄，又被官府一搜，可以说是家徒四壁，连发送的钱都凑不上。

太后早已把梯己拿去孝敬曼云陀，此时也是急得直哭。摘下头上金冠，中元让太监拿去当铺换钱，用来治丧，自己则披头散发入堂祭拜。

管家呈过一张纸，是李太公的遗言。上面并无赘言，只是鼓励皇帝抵抗到底，不要辱没列祖列宗。中元见纸上字迹扭曲，想来必是忍着临终时巨大的痛苦所书。

前线传来不好的消息——苗兵将南城撞开一处缺口，袁辰星和赵墨拼死一战才没有让苗兵打进城来。

六百余年的古城墙塌陷。这是否意味着大越江山也要不保呢？

望着天空中的阴霾，中元万念俱灰。急匆匆来到婉仪阁，他将一个瓷瓶放在小娱的面前。

“这是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小小的东西，小娱心中疑惑丛生。

躲闪着妻子的目光，中元的声音低沉无力：“鹤顶红！”

“啊！”暗叹一声，小娱内心的恐惧跃然脸上。

“你若听到苗人破城的消息，便将它服下……以免受辱……”

“那黄姐姐呢？”

“她可自便！”

望着中元离去的背影，小娱泪下沾襟。国破身死并不可怕，自打苗人围城那天她就坐好了这个准备。可皇上为什么就单单让自己自尽呢？轻云苑里的那位不也是他的妻妾吗？

蓦地，一个念头忽在心中闪过：他会不会从来都没把雪娇放在心上呢？

看了看手边的那瓶毒药，小娱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