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莫五的投名状

听到春梅的话，正在前思后想、忐忑不安的穗儿雪微回过点神来，赶紧说道：“快！快让他进来。”随后，房门“呼”的一下被推开了，走进来了一个身材不高，但很结实的年轻人，长得倒是挺清秀，眉眼之间和穗儿还颇有几分相像，“四姐，你怎么样了？娘让我来看看你，这两天是不是快生了？”进来的后生正是穗儿的亲弟弟——莫五。

说来也怪，莫家这五个姐弟里就穗儿和老五关系最近，也许是他们姐弟俩年纪最接近，也许是三个姐姐出嫁的早，和他们俩感情都不深，反正穗儿一直都很疼爱莫五这个才十八岁的幺弟，有什么好事也总想着他，莫五也很在意自己的四姐，即使姐姐出嫁了也时不时过来嘘寒问暖、说说话。

“小五，你怎么来了？街上不是戒严了吗？听说还有不少兵将在巡逻，抓到了可是要杀头的！”穗儿担心地问道，“姐，就凭那些个官兵就想逮住我，做梦去吧！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莫五一脸不屑地说道。

也难怪，莫五出身于盗墓世家，从小就尽得他爹的全套真传，不仅打洞、挖坑技术精湛，更是跑遍了金陵城，求师傅、访高人，学成了一身的好武艺，寻常的三、五个汉子还真近不了他的身，对他来说，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四姐家串门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儿。

而且这莫五不但身手好，脑袋瓜子也机灵得很，而且有野心，他眼瞅着这些年天下大乱，大元朝日薄西山，他感觉着自己的一身本领在这乱世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谁想一辈子躲在道门里当盗墓贼啊？！可自己不去挖洞盗墓又能去干些什么呢？造反吗？他没那胆儿，也没那资本；就想着去找个义军什么的投靠过去，搏个前程，说不定将来还能出将入相？问题是投靠谁呢？现在造反的各路义军不说一百，大大小小三、五十家总归是有的，而且数量只少不多，去投刘福通的红巾军？还是江州的陈友谅？抑或是苏州的张士诚？江左的朱元璋好像也挺不错的……

就在莫五纠结不堪的时候，朱元璋就带着十多万兵马来取金陵城了，冥冥之中，莫五觉得长期困扰自己的选择题终于有了个答案，他暗暗下定了决心，就投朱元璋了！

可怎么去投呢？拿什么去投呢？机会来了就看自己怎么把握了，他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要到四姐这里跑一跑，毕竟人家四姐夫是个级别挺高的朝廷军官，还能在守将曹良臣那里说上话，这个资源可不能浪费啊！

说不定就能在四姐那里找到投靠朱元璋所必需的——投名状，而且得抓紧时间，朱元璋的大军已在城门外扎营了，说不定明天就要破城了，得赶紧行动！

所以今个儿莫五才冒着风险一路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四姐家。

莫五调整了一下心情，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姐，姐夫呢？你都快生了，姐夫他应该在家陪着你啊？”

穗儿心里本来就有事，听小五这么一说，就唠叨开了：“谁说不是呢！你姐夫刚走没一会儿，在我这儿待了还不到半个时辰！”

莫五心里微微一惊：“啊？姐夫回来过了？怎么又走了呢？”穗儿叹了口气说道：“他说朱贼领着很多贼兵已经包围金陵城了，他要去帮着守将曹大人守城呢！估计这两天要打仗了，回不来。哎，小五，听说这个朱元璋最近占了不少地方，风头很盛，咱们金陵城不会也被他占了去吧？”

莫五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姐，我看这金陵城是保不住了，人家朱元璋可是带了十几万人来的呀！咱们的守军拢共也就几万人吧，而且士气低落，这仗还怎么打呀？”

穗儿一听就慌神了：“这可怎么办啊？如果城破了，朱元璋手下的那些贼兵会不会乱杀无辜啊？”

莫五说道：“那到不至于，我听邻居于拐子讲过，朱家军还是挺守规矩的，很少欺负老百姓。”“于拐子是怎么知道的？”

莫五放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于拐子的堂弟现在就在朱元璋那边做事呢！”“啊？！这……”

莫五看出姐姐已经慌了神了，就问道：“姐，姐夫回来还跟你说些什么了吗？这兵荒马乱的，你又挺着个大肚子，要万一城破了，我们普通老百姓倒是问题不大，姐姐你可是官军家眷啊！”

“是啊！是啊！那怎么办呢？万一城破了……等等，等等，夫君好像说过……”穗儿这时也彻底没了主意，不过她突然想到了张克福临走时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小五，你姐夫刚才是说过一些话，可是我不太明白。”

莫五心里一动，赶紧问道：“什么话弄不明白啊？姐！”穗儿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姐夫也觉得朱贼人多势众、官军很难取胜，不过他还说能不能守住金陵城，还要看今晚……”莫五心里一阵狂跳，可嘴上还是平静地问道：“看今晚什么？……”

穗儿摇了摇头说：“你姐夫也没说今晚要干什么，说到这儿他就不说了，但是我觉得今晚肯定有什么大事情他要去做，哎，小五，你说说看你姐夫他们今晚到底要去干什么啊？”是啊，姐夫，你今晚到底要去干什么呢？直觉告诉莫五，姐姐说的这个事很有可能是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情报，也是一个关系到他能不能投靠朱元璋的关键所在。

莫五摸着鼻子自言自语道：“晚上？……关系成败？……官兵？……姐夫？……曹大人？……”莫五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些什么线索，可好像又“呼”的一下跑远了，但他没有放弃：“有什么事情白天不能做？非要晚上去做呢？难道他们要逃跑？不对啊，要逃跑就是认输了，和成败没有关系啊！如果出去硬碰硬的话，姐夫他们又打不过朱元璋……！晚上能干什么呢？……哎呀！除非他们晚上……去夜袭偷营！！”

莫五突然觉得自己人品大爆发、脑洞无穷开，“呀！姐夫他们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去偷营劫寨，如果偷袭成功了，说不定真能一举击败朱元璋呢！这招儿挺狠的，说书的常说善于用兵的人最爱用夜袭和火攻，果不其然。”

看到小五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穗儿更担心了：“小五，小五，你怎么了？”莫五突然回过神来，他极力掩饰住内心的狂喜，淡淡地说：“姐，我也想不出姐夫他们晚上要干什么，无非就是加固城墙、加强巡逻吧！你别担心了！”

穗儿听了弟弟的话有些失望，“哎！希望我们一家都能平平安安的，这兵荒马乱的，真叫人揪心啊！小五，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娘那里你要多看着点，啊？”

“知道了，姐，你放心吧！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些，有事你叫人去喊我，我一准到，没事儿我也会常来的！那我回去了，姐！”

“好的，我不送你了，路上小心官兵！”“好的，姐，我走了！”

莫五故作镇静地离开了张克福的家，尽管他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他还是没敢兴奋过度、叫出声来，毕竟他还在城里，街上还有官兵巡逻，这个时候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莫五暗暗地提醒着自己。

他看了看天，已经有些暗下来了，估计已经酉时过了（下午5点），要去城南辛远镇朱元璋大营那里报信那可得抓紧了，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莫五下定了决心后异常小心地打量了下四周，然后悄悄地向城南城墙根儿下的箍桶巷摸去，那里有一口枯井，还是想当年莫五的爷爷打出来的，当时莫五的爷爷多留个心眼儿，在井里另挖了一个暗道直通城外，据莫五的父亲回忆，莫五爷爷挖这个暗道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便于自己人进出金陵城，即便是晚上城门关了，他们这些做土夫子的照样可以进出自由，销赃、走货都方便的很；第二个就是防止以后万一他们家盗墓的事情暴露了，被官府捉拿的时候，需要有一个秘密地道可以逃出金陵城去。

受到莫老爷子的启发，莫五的父亲和莫五都偷偷挖过其它的出城暗道，加在一起，祖孙三代挖的地道足足有7、8条，人家是狡兔三窟，他们家是暗道八条，而城南箍桶巷枯井里的这条暗道就是其中之一。

“咔咔咔……”大队全副武装的兵士匆匆跑过寂静的街道，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一边不断地催促：“快点！快点！曹将军有令，赶快到南校场集合，有紧急军情，不得有误！快！快！……”等大队人马过去了很久，弥漫在半空中的尘埃才纷纷落定。

就在这时候，路边一棵高大的槐树上枝叶一动，一个人影慢慢顺着树干滑了下来，这人正是莫五。半个时辰前，他刚走到这里，就碰到了大队的官兵正在集结赶路，无奈之下，他赶紧爬到路边的一棵大槐树上躲避，这一躲就躲到了现在。

莫五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还好，兵荒马乱之际，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他盘算了一下，这里距离箍桶巷还有两条街，得加快速度了，随后，他的身影就慢慢隐在了黄昏的阴影中。过了一刻钟，莫五就出现在了箍桶巷那口枯井边，他警惕的扫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这才悄悄地顺着井沿爬了下去，不错，暗道还在，莫五打着了一个火折子，顺着暗道往城外爬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这里是离金陵城南城门不到三里地的一条小河，当地人叫它马汊河，原本这里还有十几户农家在附近耕种，可朱贼一来，住在这里的老百姓害怕遭到兵乱的祸及，早就逃的无影无踪了，所以现在这里是一片萧瑟，略显寒冷的西风时不时呼呼地刮过，卷起一些尘土和树叶，缓缓地飘向远方，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

此时，就在靠近马汊河边上的一片小树林里，十几个伪装的很好的汉子正静静地躲藏在深深的灌木丛里，一声不吭，像是在观察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从远处看，你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有人，只有凑近了仔细看，你才会感觉到这里有一种杀气腾腾的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黑夜笼罩下的荒野显得异常的肃杀，只有那轻微的淙淙流水声才能让人觉得这里还是人间！就在这时，一个亮点突然出现在了离小树林不远的一片坟地里，这个亮点出现的很突兀，好像真的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这一下子引起了小树林里面那几十个汉子的注意，这个亮点急急地往前移动，很快就靠近小树林了。

这时，就听到一个极低的声音在小树林里响起，似乎只有靠的很近的人才能听到：“李麻子、石头，上去看看！”“是，头儿！”“小心些！如果是元狗的探子，立即拿下，不要伤了性命！”

“好嘞！”简短的对话后，就见灌木丛好像轻轻动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正常，两个黑影慢慢向亮光的地方摸去。过了一会儿，隐藏在小树林的其他人就听到前面光亮处传来几声打斗和呵斥声，但是很快停了下来，过了不久，三个黑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打头的一个人刻意压低着声音对着灌木丛说道：“头儿，这家伙说有重要军情要禀告朱元帅，而且是十万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