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上元盛世

“轰隆隆！”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下，寒帝城迎来了又一个上元佳节。

门前檐下，街头巷尾，各色各样的花灯，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响，为这座古老的城池披上了喜庆的衣衫。

墨卿烟安静的立在窗前，一身新制的浅红裙褂将她整个人衬得格外精神。

如水般的清眸下，柔和的目光瞥见那庭院中在与下人们嬉戏打闹的青玲，嘴角顿时微微上扬，却是难得的惬意一笑。

上元节，她不是第一次过了，过去十年里，每到这个时候，师傅便会带着她悄然下山，去附近的小镇上沾沾热闹喜气。

毕竟这一年一度的佳节，单就他们师徒二人呆在苍山，即便有心，也弄不出那种人声鼎沸，灯火阑珊的繁华喜气。

她也总会在这个日子里找机会调侃师傅几句，说他虽远居世外，可心，还留念着这乱世红尘。

否则，也不会每年下山了。

而东方烨也难得的不会反驳，只淡淡一笑，那双足矣囊括四海星辰的慧眼中，总会露出追忆之色。

对此，墨卿烟当然感到疑惑，可每每询问，都会被东方烨风轻云淡的掠去，久而久之，她也不再询问，只认为这是师傅心底深处埋藏的隐秘。

如今又逢上元佳节，忆起此事，虽有心臆想，可仍旧是看不透，猜不明。

“也不知道师傅如今过得如何？”

墨卿烟轻轻倚着窗台，屋外夜空下，点点细雪被万千灯火映得透亮，遥遥望去，似漫天星辰坠落人间，总让她不由得伸手去接。

然而到手的，却是一点寒水，悄然而逝。

她有关于上元节的记忆，当然不止于次。

可那更遥远的过往，她却已无力回想。

或许远方的墨京城中，也是这般喜气洋洋，热闹非凡，但终究物是人非。

她已经忘了，曾经是谁告诉过自己，在这一天若是去想那些悲伤的事情，那么接下来的一年里，都会诸事不顺。

她向来不信这些，可眼下，却又仿佛不得不信。

“卿烟，要不要出去看看，听他们说，寒帝城今晚可热闹了！”

正想着，青玲忽然间跑了过来，光洁的额间因为方才的折腾，溢出了薄薄的细汗，可即便如此，那微微泛红的脸上，仍旧挂着欢喜的笑容。

墨卿烟缓缓低下头，瞧见青玲肩头还挂有方才与人嬉闹时残留的积雪，便轻轻伸手，替她扫去了衣衫上的残雪，微微一笑道，“这寒帝城平日里就繁华热闹，如今恰逢佳节，城中的盛况必定惊宵震天。

盛世繁华，灯火阑珊，这般景象，其他地方，想来是看不见的，也罢，陪你出去看看吧！”

青玲知道墨卿烟最近似乎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事情，接连数日深居简出，每日除了会有暗卫不时前来递送情报之外，平日里连房门都很少开启。

但今日可是难得的佳节，她觉得不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该暂时放一放，最起码，这寒帝城中的盛况，她们还从未见过，说什么也不该错过机会。

此刻见墨卿烟答应她的请求，自是喜上眉梢，“好，咱们可得快点，要是再晚点，估计连驿馆门口这条大街，都挤不出去！”

“这寒帝城的确人多，可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吧！”墨卿烟轻轻拍了拍手，将掌心的雪水化去，转身便取过一件避寒的绒羽斗篷披在身上，推开房门，不急不缓的走了出去。

还立在窗前的青玲连忙转身跑了过来，才走几步，却又忽然间停下，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锦绣钱袋，确定鼓鼓的钱袋里有几张面额不小的银票后，这才急忙跟上。

出门在外，没钱便会寸步难行，更何况今夜盛况。

墨卿烟与青玲一同走到驿馆门前时，瞧得那正行礼恭送的小厮，略一挑眉，转身看着庭院中还有不少无聊中只能堆雪人来打发时间的下人，便开口说道，“今日上元佳节，你们也不用刻意留在这驿馆，该玩的该看的，自己想去就去吧，我这里，向来没那么多规矩！”

庭院中的下人连同立在门外的黎童在内，皆是一愣，好半天才明白墨卿烟所说的意思，连忙齐声呼谢，各自回屋收拾了一番，或三五成群，或独自一人。

眨眼间，前一刻还有些热闹的驿馆瞬间安静了下来，除了那还立在门前的黎童之外，其余人都跑出去了。

“你呢？不打算出去沾沾热闹喜气吗？”墨卿烟回头看着那似乎并不打算离开的黎童，微微一愣，有些疑惑的开口道。

黎童闻言，抬手挠了挠头发，随后淡淡的笑道，“回云凰殿下的话，小的瞧这大伙儿都出去了，驿馆没人看着，万一闹了贼，可就不好了，听人说，这个时候，寒帝城中也有不少手脚不干净的贼人，所以小的还是留下来守着吧！”

“既然如此，那便辛苦你了！”墨卿烟闻言，点了点头笑道，“呆会你要实在无聊，便去城中四处逛逛吧，反正驿馆里，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

墨卿烟来这寒帝城时，本就是空手而来，平日里吃穿用度，自有陈册负责，要真是驿馆遭了贼，她也不会心疼。

至于真正重要的情报密信，也不是寻常小贼能够拿到的，所以，墨卿烟并不担心驿馆没人守护。

说完，墨卿烟也不再耽搁，与青玲一同，走进了那摩肩接踵的人潮之中。

一路下来，随着天色渐深，街上的行人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变得更加热闹。

举目望去，无数彩灯明耀，将整个寒帝城的夜空，都映得火红一片；道路两旁小贩吆喝叫卖，暖风中自有美味佳肴的扑鼻香气。

往来的行人中，或一家和睦并进，或才子佳人深情携手，即便独行逍遥者，脸上也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当这一切都交织在今夜的寒帝城中，墨卿烟似乎看见了自己心中所想的盛世繁华。

这一副如画卷般灿烂的繁华夜景下，人们感受不到乱世的烽火，感受不到天下的分崩。

安宁祥和，盛世阑珊，今夜的寒帝城，不见悲愁，唯有喜乐！

墨卿烟与青玲随着拥挤的人潮，缓缓的走过城中的街道。

当两人再度转过一处街角时，赫然有一处布置华丽，精致恢宏的楼台映入眼帘。

楼台有三层之高，层层栏杆木柱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金灯银缕。

恢宏大气，璀璨夺目，再加上楼台刚好位于一个十字路口，使得附近几条街道的目光，都被其吸引了过来。

随着墨卿烟缓缓抬头，便瞧见那高悬在第二层上的牌匾——盛世阁！

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倒真应了今夜寒帝城的盛况！

正当墨卿烟准备再靠近仔细瞧瞧这座华丽精美的楼台时，心头却忽然间微微一寒，转头皱眉望去，便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在这盛世阁的第三层上，低头俯视着自己。

当对方看见墨卿烟的目光望向自己时，竟遥遥举杯示意，看似平静的笑容自有一股异于常人的威严，正是那数日不见的西华帝王——萧寒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