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一只小鞋

开春的雪下了一天一夜，温暖的茅屋之中，七袋婆婆的手心却总是冷的，烤多少炭火也热不了。“只要有我在，你的手就不会是冷的，因为我会用我的心来暖他。”铜镜之前，泪氲湿了眼睛，一行一行的滴落在白原斑驳的满是刀疤的脸上。

小红珠从迷茫中醒来，看到七袋婆婆的样子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心疼而又茫然的道，“婆婆，您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小律哥哥和小白姐姐呢，昨夜是不是来了好多人，他们把小白姐姐和小律哥哥给带走了所以婆婆才哭的是不是，婆婆不要哭了，我这就去救小律哥哥和小白姐姐回来。”

“诶，你这孩子……”七袋婆婆看着完全搞不清楚的状况的小红珠，不觉破涕为笑，“你这个傻孩子呀，你小律哥哥和小白姐姐那是自己走了。不是让人给抓走了，北冥山不太平了要不了多久，我们也得走。”

“那婆婆为什么哭呢。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如果遇到了什么事一定要告诉红珠，红珠会与婆婆分担的。”小小的人儿说着，一本正经的拍着胸脯，那样子好像再说，有我在喱，婆婆不用怕。

“好好好，我的珠儿真乖，无碍的，婆婆只是伤感罢了，并没有人敢来欺负婆婆。珠儿啊，如今婆婆才看出来婆婆没有白疼珠儿，珠儿真懂事。我那孩子要是活到你这般大也会像你这般懂事就好了。”七袋婆婆说着又不觉的伤感起来，豆大的泪珠从炽热的美眸中，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

“婆婆，您到底怎么了？怎么又哭了？告诉珠儿好不好？您也有孩子吗？那那位小哥哥到哪里去了？您是不是想他啊？”小红珠说着发愁的挠了挠头发，小孩子就是这样，连忧愁都那样浅，才几日的功夫小红珠就走岀了失去父母的阴影，恢复了活泼开朗的本性。

“嗯。”面对小红珠一连串的追问，七袋婆只是哭着重重的点点头，并不言语。这让小红珠更为的不解和困惑，既然这样，“婆婆，那你告诉红珠，小哥哥在哪里，红珠替您去找去。”

“ 不用了，婆婆的孩子，已经去了涂山氏那里再也不会回来了。”白虎说着跨过门槛，走进屋里将吃食放在了桌上道，“七袋婆婆，要立春了，我母爱让我来看看您，您还好吗？”

“涂山氏那是什么，在哪儿啊？”小红珠从小生在狼族自然不知道涂山氏的名号。便径直的问了出来。

白虎很是喜欢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并不多言只是睁着忧伤的眼睛用手指了指天，聪明的小红珠便立马会意，不再多问一个人跑开了去玩了。

“代我问白妮儿好，经年未见她还想着我，真是难得，谢谢她了。”七袋婆婆说着擦干脸上的泪水，蹒跚着脚步端了一碗热茶给面前的小伙子，“天气冷，路上挨冻了吧，来喝点茶暖暖身子吧！”

白虎接过茶碗没有丝毫的犹豫便一饮而尽了，因为他确实是太冷了。见七袋婆婆的态度没有上次那么强硬，白虎想期待婆婆也没有那么可恶，上次大概是因为老山主在的缘故，七袋婆婆才会那样的，母亲说的对，有时候一件事，往往不能看清楚一个人的本性，所以不要轻易的下结论，因为谁都不是事中的人。谁都不明白这事中的苦，如人饮水，冷暖只能自知。

白虎想着，打着胆子从怀中掏出一双精致的小小的虎头鞋来，对七袋婆婆道，“婆婆，您看这是什么？”

“这是小孩子的虎头鞋啊，怎么了小伙子，你问我这个干什么，你婆婆我虽然老了眼拙，但这个我却是认识的。”七袋婆婆见了这小鞋当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是有些的。

“这不是一双普通的虎头鞋。”白虎看着七袋婆婆的表情顿时欲言又止。

“ 诶，你这孩子，什么意思。不是一双普通的虎头鞋，是鞋子的样式是有些旧了，好像当年……”七袋婆婆想着似是想起了什么，那个片段，那双小鞋，那个男人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

“瞧，阿原，这是我为我们的儿子准备的。”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闺女呢。”

“ 我就知道是儿子，一定是儿子。哈哈。”
 … …

幸福总是短暂的，回忆的点滴再次扑面而来，闭上眼睛七袋婆婆的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那苦命孩子的哭声与模样。泪水再一次肆虐，她却生生的忍了回去，她不能哭，她不能屈服，她不能心软，她知道的，她不能，也不要。

“说，他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跑这么老远来为他当说客。说，这小鞋是从哪里来的。说。”利爪横在颈上，是七袋婆婆的愤怒，白虎心底却在冷笑，自己就要成功了。他算准了七袋婆婆定不会杀他，不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也会看这只小鞋的面子。

“这只小鞋本是一对，一只陪着小鞋的主人，一只嘛嘿嘿不告诉你。”白虎说着顽皮的在七袋婆婆的利爪之下玩弄着那只小鞋，满脸的得意之色。

“说，将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不然我杀了你。”七袋婆婆说着越发急切了。白虎却不紧不慢悠悠的道，“杀啊，尽管来杀，杀了我，你永远别想知道这鞋子的来历。”

“你……”七袋婆婆，一时没了主意，只好撒手道，“好吧，我看在你母亲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喝完茶，赶紧回你的北冥山，从此我老太婆与你与白妮儿再无瓜葛。”

“您怎么能这么绝情呢，几句话就要和儿时最好的伙伴绝交，这只小鞋难道你就不想留下做个念想，这可是我费尽了力气，为您偷来的。”白虎说着痞痞的笑道，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难道你还想从我手里拿回去吗，你小子也太目中无人了。”七袋婆婆看着这不成样子的小伙子，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

哪只自己会看走了眼，这么俊俏的小伙子居然是个泼皮无赖，“我怎么能白喝您的茶呢。既然喝了，就得把我知道的，全都说出来，这样才痛快呢！”白虎说着不客气的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满饮杯中之物，而后将老山主惊鸿这些年的委屈与艰难如数道出，更道出了老山主惊鸿对这双小鞋的珍视，以及数次拒绝别人请婚的事，临了还加了一句，“错了他确实错了，但这些年也够了吧，我虽然不懂你们女人家那些小心思，但我劝婆婆一句别作了，老山主心里真的有您，这么些年了，您还不知道吗，凭心而论你到底要一个男人做到什么份上。难道他还不够爱你在乎你吗？”

言止于此，白虎转身离去，独留下七袋婆婆一人，沉默良久。“错了他确实错了，但这些年也够了吧，我虽然不懂你们女人家那些小心思，但我劝婆婆一句别作了，老山主心里真的有您，这么些年了，您还不知道吗，凭心而论你到底要一个男人做到什么份上。难道他还不够爱你在乎你吗？”白虎的话历历在耳，她又岂能不深思呢。这次她没有哭，也没有痛，而是清清醒醒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人想了想，而后释然了，他没有抛弃他们母子，更没有不承认这件事，只是事情来的太快，等他来解决的时候，已经，诶……

雪停了，北冥山后山的山谷中依然空旷，“恰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场景。一位步态蹒跚，白发苍苍满脸刀疤的老婆婆，提着一个小篮子走了好远的路，停在一座小坟包的面前哭了几顿，而后怯怯的道，“儿啊，是娘错了，你早些去投胎吧，是娘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他，是娘太任性了，没有照顾好你，害得他也跟着受苦，娘知道他早知道你在这里了，我的儿啊，你就安心的去吧，如今山里出了大事。娘不得不离开你，娘要去帮他，你原谅娘不能陪你了好不好。”于是怯怯的又哭了一会儿，老太婆开始挖起土来，果然没挖了多久，便从土里挖出一只没烂干净的小鞋和手中的这只一模一样。

五十年了，他为爱坚守五十年了，也真难为他了，七袋婆婆想着，不再犹豫，重新又回到了茅屋，叫起熟睡中的红珠，便是一通的收拾。

“婆婆，怎么了？我们收拾包袱这是要去哪儿啊？”红珠一面穿着衣服，一面用混沌的眼神盯着七袋婆婆问道。

“下山。快点收拾，我们现在就下山。”七袋婆婆说着匆忙的收拾着手中的东西。没有觉察到红珠小小的不情愿，年幼的他自然明白下山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种安逸生活的终结，甚至意味着要与自己的仇家见面，她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这座温暖的茅屋，但懂事的她同时又明白，找婆婆的人越来越多了，看来她有不得不出山的理由，又怎好因为自己而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