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村长
清晨，正睡在房中的洛呆被一道清朗的笑声吵醒，苦笑一声从床上坐起，这是妹妹的欢快笑声。洛呆仔细听，院子里似乎还有一个陌生男孩的声音。
小孩子天性活泼，笑起声来更是肆无忌惮，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他们的“魔音”。
洛呆穿好衣服，抓起盆架上的布巾随便抹了一把脸，穿好靴子走向房门，房门推开一缕阳光迎面，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大清早的就这么不安分，吵得人心烦。”洛呆故意板着脸，声音严厉的走向洛雪。
“懒虫子，我们早饭都吃过了才起床，不知羞！”很明显洛雪不吃这一套，刮刮小脸。
此时洛呆才仔细打量了下洛雪跟前的小男孩，七八岁左右，穿着打有补丁的旧衣，却看着很整洁。男孩见洛呆望着自己显得很紧张，悄悄拉住洛雪的手藏在洛雪身后，只露出一双闪烁不安的小眼睛。
对于男孩的紧张洛雪并未注意到，反手牵过男孩对着洛呆说话的地方开心道：“这是阿南，住咱们家隔壁。”怕洛呆不知道，洛雪高高举起牵在一起的小手，炫耀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对我可好了，他说他以后可以做我的眼睛。”
阿南到底还是小孩子，猛的被人说起自己与伙伴间的“秘密”有些不好意思，他低着头，空出的那只手紧紧地攥着那件旧袄子的边角。
洛呆不想吓到小孩子，刻意转移话题，怪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和你的眼睛了。”
“给我留的饭呢？我饿了。”
“谁给你留饭了？自作多情！”洛雪说着拽了拽阿南，“走，我们去你家再摸摸“乖乖黄”去。”阿南很听洛雪的话，拉着洛雪慢慢往院子外走去，也不理会洛呆。
洛呆笑着摇摇头，看着这对小伙伴觉得很好，洛雪天生的缺陷致使她在村子里朋友很少，现在多了个玩伴，洛呆也放下心来。
洛呆吃饭很快，几乎随口嚼两下便咽到腹里，他确实是饿了，自昨日下午将一干货物搬到偏屋后便饭也没吃的睡下，算起来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洛呆将厨房里剩下的饭菜吃得干净，又从橱柜里拿了两个硬馒头才有了饱腹感。
洛呆站起身打了个饱嗝，摸了摸鼓起的肚皮，接下来他得去村长家里，还有文虎家去一趟。每个月洛呆回“衙门”时，这几家都要托洛呆捎东西或是捎个口信。
洛呆往里屋走去，他要给阿娘说一声。
还没有到里屋门口便听到一阵说笑的声音，有阿娘的，也有一个很陌生的女声，洛呆很疑惑，家里基本没什么客人和亲戚，即使阿娘闲的慌也只是去村中心和一帮大姑大婶唠唠家常，打打小牌。
带着疑惑，洛呆进了里屋，喊了声“阿娘，我，阿呆。”
屋子里停下了笑声，传来阿娘亲切的喊声“阿呆啊，快进来吧。”
洛呆进了屋子，阿娘正坐在炕上，腿上盖着被子，针线，顶针放在篮子里随意的摆着。身旁，一个初具雏形的鞋底正在手里拿着，想是又要给妹妹做双新鞋。
炕边椅子上正坐着一个妇人，洛呆仔细看了看，正是那日被三婶怒骂的那个外来妇人。
“刚起来？给你留的饭吃了没？”阿娘关心的总是这些家常事。
虽说一肚子的疑惑，可洛呆却始终保持着常态，笑着应道：“吃过了，阿娘。”
阿娘笑着对身旁的妇人介绍道：“看，这就是我家阿呆。”那妇人笑的很勉强，冲着洛呆点了点头。
“傻小子，一路上急着回家，不知受了多少罪？”阿娘佯装生气的拧了下洛呆的胳膊，“伤了身子可咋办，老是不听话。”
洛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胳膊，阿娘还是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 搞得自己怪不好意思的。
“阿娘，这位是？”洛呆假装没见过的疑惑模样。
“哎，看我这记性，就记得教训你这小子了。”阿娘笑着说。“这是住咱家隔壁，你喊芳姨。”
“芳姨”
“诶...诶恩”
洛呆总觉得这个芳姨见到自己很紧张，他觉得更多的是紧张自己身上“捕快”的身份，洛呆不喜欢将疑问始终堵在心头，他准备私底下好好弄弄清楚。
洛呆向阿娘说过要去帮人带货便冲着芳姨点点头出了房间，洛呆本应该昨日下午便将该带的货物送到各家去，却未想昨天搬过货物便直接睡过去了。
洛呆从偏屋里拿出两小坛米酒，又在肩上扛着两匹丝布便出了院门。
此时刚是吃过早饭的时候，时间上很恰当，洛呆踩着村间的青石板一步步向村长家走去。路上不时遇到些熟人，洛呆也都一一打过招呼。
在文村，村长并非各家推举而来，而是以其血缘一代代传下来的。说来既不是州城府县任命，也没有朝廷俸禄，只能说是村中秩序的一种守卫者。文同是自六十又三岁从父亲手中接过文村宗祠的钥匙，至今已做了二十年整的村长。
他老了，老的随便走几步便要赶忙歇一歇。不过还好，文村上上下下男女老少不过也就三百多人，村子人少，争执便少，自然也事儿少。
文同很喜欢吃过饭坐在自己专享的摇椅上小憩一会儿，阳光铺在脸上可以让他感到一丝的暖意，以他的年纪，想熬过这个冬天，很悬！
洛呆带着东西径直进了村长家院子，这里就老人家一个人，老人家年纪大了，耳朵背，听不到敲门声。直到洛呆走到近旁轻轻地拍了拍文同的手才被文老发现。
“老爷子，猜我给您带什么来了？”
洛呆提溜着两坛米酒在老爷子面前晃了晃。
文同听不太清楚洛呆的话，但看到洛呆手上的酒便知道了他的意思。老爷子咧着嘴开心的笑了，提起搭在椅把上的手夺过洛呆手里的米酒，摩挲着坛沿冲着洛呆笑着点点头。
“臭小子有心了，亏得文爷我没白疼你！”
文同拍开泥封轻嗅了嗅，一脸的陶醉，洛呆看到老爷子这副模样笑着说：“这可是陈记的一品香，曹庄一绝。”
洛呆说完，见老爷子一脸的茫然便想起老爷子耳朵背，便加大声音：“算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老爷子！”说着便抱起丝布准备离开，他还要去趟文虎家。
“等等”文同叫住洛呆，“县上前几日给咱文村发了公文，你来帮我看看。”说着撑着椅把便要起身，洛呆赶忙上前搀扶，却被老爷子推开。
“没事，我自己可以。”人老了，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状况，但总是固执，讨厌后辈那种老人家已经什么都干不了的善意行为。文同觉得，起个身自己还是可以的。文同站起身，带着洛呆往房子里走，公文锁在柜子里。
“阿呆啊，你文叔最近咋样了？”文同假装不经意的提起。
文叔算是老爷子老来所得的儿子，也是村子里最争气的一个，不过四十出头便中了秀才，文同一直想让文山留在村子里教教村里的小娃们，顺带着接过自己的位子，却被文山断然拒绝。
激烈争执下，文山最终还是不顾老爷子的意见离开村子去县上做了先生。老爷子把一生献给了村子，更是希望村子能越来越好，但文山却不这么想。
用他的原话讲便是：“我不会一辈子待在这么个小村子！我有我的未来！” 对此，洛呆多少也有些理解文叔。
“文叔还好，上月见他时已经升了辅教习，想必熬个几年便能升教习了。”
“哼，也是，毕竟有个秀才功名在身，前途无量啊...”
洛呆不说话了，看来老爷子对当初的事还是耿怀在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