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帝王
洛呆趴在地上有些摸不透殿上正坐的这位。
刚刚蜀皇那番话很明显透着对季南风的厌恶，而自己却恰恰正是季南风力荐上来，这让洛呆现在只能低着头跪在地上。
蜀皇看着殿下洛呆的神色，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从桌上拿起一本奏报，慢悠悠的读道：“洛呆，父母早逝，家有养母和一妹妹。”
“妹妹患有眼疾？”蜀皇淡淡问道。
“是。”洛呆恭声回道。
“朕可以帮你，宫中自有擅专眼疾的御医。”蜀皇盯着洛呆语气一顿，接着说：“不过，朕很想知道，你有没有资格让朕下这个旨。”
蜀皇的问询东扯一句，西问一句，让人听来毫无头绪。
但洛呆仔细想了想却明白蜀皇想要怎样的回答。
“草民愿为吾皇效死！”洛呆扣下头，郑声说道。
蜀皇深深地看了洛呆一眼，嘴角微扬：“你倒是个聪明人，不过朕要告诉你的是，日后无论如何，你的一切都是朕给你的，你只有朕，这一个主子！”
“草民谨记不忘。”
蜀皇缓缓摇摇头，“但是这些话朕听了一辈子，个个都说的天花乱坠，涕泗横流，但到最后呢？恩？”蜀皇苍老的面庞皱纹深深扭在一起，洛呆甚至感觉蜀皇后边的话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
“你凭什么让朕相信，你会誓死效忠于朕？”
终于，洛呆总算从蜀皇的话里得到了一些信息。
这是一位多疑的帝王！
不过这个信息对于洛呆并没有太多用处，他本就不善言语，更无法凭借这个使得蜀皇相信。
因此，洛呆只能将头埋得更低以示恭敬。
蜀皇目光锐利，死死盯着大殿下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学徒，沉思一会儿，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随后缓缓道：“洛呆听旨。”
“草民敬听。”
“夜鹫堡五年期学徒洛呆追查宫中失物有功，朕甚慰，命为五皇子姜夜独府侍卫长，官居外职六品带刀，赐银千两，御马司蜀马一匹。”
蜀皇说罢，端起身边的紫纹御杯轻吹一番，细抿一口，不过目光依旧盯着洛呆。
洛呆微微低头，双手伏地行礼，“草民洛呆接旨。”
蜀皇将御桌上早已拟好的圣旨递给身旁的太监，“这些赐银足够你在固棠买处宅子，将家中养母和妹妹接过来住。”
洛呆接住太监传下来的圣旨，高声谢道：“臣，愿万死以报圣恩！”
蜀皇点点头，“起身吧。”
洛呆恭敬的叩首，这才慢慢站起身，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这是那位礼仪太监教给洛呆的，不过洛呆没想到竟然等到现在才派上了用场。
大殿中早早便燃起了暖炉，温热的灼气充斥在大殿里的每个角落，洛呆刚刚起身，便感觉到了脸上暖风映面，连带着额头的汗珠也变得温热起来。
“朕派你去，一者是去保护，二来，也是监视。日后，给朕盯紧了，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定要一一报给朕。老五身边朕安排有人，不过却只是个普通侍卫，找到他，他知道怎么做。至于如何拿到情报，想来不用朕教你。”其实蜀皇还有一层缘由，不过却未说出来。
“诺。”洛呆捧着圣旨恭声道，他终于知道为何蜀皇会一直强调“唯一的主子”。
“好了，下去吧，朕乏了。”蜀皇收回一直盯视着的目光，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看了起来。
那位领着洛呆进殿的小太监闻言，缓步走到洛呆跟前，又领着洛呆原路折返。
一路上，洛呆脸上并无喜色，他在想着事情。
曾经季南风深夜到访，隐隐以洛雪与阿娘相要挟，那时，洛呆愤然出手。而如今，面对蜀皇的要挟，洛呆心里却连愤怒的念头也不敢有。
洛呆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权力。
权力不仅仅是一语便定生与死，更是使得那人连心生反抗的勇气也随之磨灭。
洛呆指尖微微用力，紧紧攥住捧在手心里的圣旨。
这，便是权力！
***
皇城内宫，本是静谧的夜，却被一阵嘈杂声响打破。
“让开！老夫要见陛下！”一人身着官服手拿着圣旨冲着拦在面前的太监厉声喝道。
“杨主司，您看这么晚了，有什么话，明日早朝再说吧。”这位公公顶着身子左拦右挡，被撞了好几次，一时间好不狼狈。
“老夫有国政要事，你这阉竖安敢阻我！还不快去禀告陛下。”那官员步步紧逼，怒目而视，寸长的灰白胡须随着嘴唇的摇动随风轻摆。
挡在宫门之下的太监听到此话，面色霎时沉了下来，淡淡语气中夹杂着火气道：“陛下正与人谈论国事，奴才不敢打搅，杨主司若非要面圣，便在此处候着，奴才会时不时的去看看。”
说着话冲着身旁的守卫使个眼色，低语一番，“看着点儿这老东西，惊扰了陛下，当心你的脑袋！”
这名守卫闻言面色一正，领着一众守卫向前一步，正好挡住这位主司的去路。
那官员没有听到太监对着皇宫守卫说了什么，不过看到这些守卫的反应便知道他们大概说了些什么。
眼看太监向內宫走去，那官员急忙追上前去，无奈却被眼前这些守卫死死挡住。
守卫们也不敢动手，只是直挺着胸膛，用身上的铁甲挡住官员的去路。
“老….老夫乃司农令主司杨煜，阉竖胆敢阻挠国事，你…你们…”毕竟上了年纪，一番推搡之下，这位主司便直感胸口一阵沉闷，一时间上气不接下气。
守卫们唬了一跳，唯恐有失，赶紧手忙脚乱的将杨煜扶进官员面圣时歇脚的暖阁。
太监走到一半，听到身后的响动，看了看情形，“哼”的嗤笑一声，随后往御书房走去。
并未注意到的是，路旁正有两道身影躬下身子冲着自己行礼。
洛呆低着头，思绪却不在面前走过的太监身上，他刚刚听得很清楚，宫门外闯宫的正是司农令主司。
官职，姓名，皆对！
看来不会有错，“线头”所说的便是这个老者。
宫门处的这一阵“喧闹”洛呆整个看在眼里，甚至专门牢牢将“目标”的样子记在心里。
怪不得会有人重金要这司农令杨煜的一切把柄。
这般直来直去，不通世故的酸儒清流，想来平常得罪的人自己都弄不清有多少。
洛呆深深地望着一众皇宫守卫缓缓将那位官员扶着离去，甚至隐约听得见那位官员粗重的喘息声。
五百两的赏金，终于有了眉目。
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
***
御书房里。
庞远蒙得蜀皇召见，不过这次倒是不同，他可以站着。
“那个学徒你觉得如何？”蜀皇望着站在殿下的庞远问道。
“观其行路步伐，想来倒是有些招法，不过据杨鲲禀报，此人内劲不深，大概也就只是个三流武者。”庞远沉声道，他刚刚一直躲在后殿之中，直到洛呆走后，方才现身。
“这倒无妨，武艺只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控制。季南风的事倒是提醒了朕，朕也是时候该为新皇扫扫路了。”蜀皇紧锁着眉头，言语中透着落寞。
庞远心中一惊，“吾皇千秋万世，正值鼎盛……”
蜀皇烦躁的打断庞远，“这些鬼话你信吗！”
庞远低下头，不敢言语。
“日后，除了必备人员填补之外，从各地学徒中抽出一部分来，记住，居心叵测者不要，无家无挂者不要，要做的隐蔽，你亲自去办。懂了吗？”蜀皇接着说。
“诺！”庞远有些懂蜀皇的意思了。
殿中的烛火开始微微摇动，却并没有太监上前钳住烛芯。
整个殿中只有蜀皇与庞远。
蜀皇轻轻向后靠了靠，缓解了些后背的僵硬。
淡淡的话语响起，好似随意的闲聊，“若季南风与你交手，你觉得自己有把握吗？”
庞远认真的思索一番，“若微臣交手中撑过五招，季南风便只能任我宰割。”
“哦？”蜀皇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竟连庞远也无把握。
庞远见蜀皇疑惑，赶忙解释道：“季南风此人，剑走偏锋，毕生所学精妙尽在前五招，五招过后，其势，便去了大半。”
蜀皇听后不再说话，沉吟一会儿，“既是如此，季南风的事倒可暂且不需理会，朕倒想利用此人…”
这时，从殿外小步子进来的小太监打断了蜀皇的话，恭敬的走到蜀皇身旁，附在蜀皇耳边轻语几句。
蜀皇微微点头，挥了挥手。
直到小太监出去，蜀皇这才继续道：“老大派人出城了？”
庞远有些惊讶，自从那夜蜀皇召见后，他在大皇子府前派置了不少人手，却并未得到任何消息。
蜀皇看到殿下庞远讶然的表情便知道了答案，蜀皇笑了，却透着森冷。
“倒是有点儿意思了，真让朕大开眼界啊。”
庞远更不敢说话，他跟了蜀皇多年，明白这位年迈的帝王，要发怒了！
蜀皇不断想着将一切控制在手中，却不断有人要将这些变得混乱。
帝王的权力不容挑衅，纵使他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