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被染黑之善

当公明王的声音在我脑海之中直接响起的时候，比之于疑惑我更多感觉到的是一种恐惧感。

和普通的玩具狗头人不同，公明王虽然说得依旧是自己的语言，但却够让我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加上这声音直接传入我的脑海。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感涌上我的大脑。

这或许就是源自于对未知力量的恐惧吧。内心虽然想要笑一笑来放松自己的情绪，却意料之外地发现我连改变面部表情的力量似乎都已经没有了。果然人族中有一句话是没有错的，那就是如果一个人类无法踏入武道，那么最终他也只能如同蝼蚁一般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公明王感觉到了我的异样，总之在这之后，突然感觉身上的压力轻了一些，于是出了一口气，放松了下自己的身体。

“公明王大人，不知您今日唤我们来到这里，所为何事？”与我的紧张感不同，艾夜儿和凯尔似乎并没有露出无法接受的样子，这或许也从侧面表现出了他们的实力至少是能够抵御这种压力的。我内心苦笑着，听着凯尔对公明王的询问。

周围响起轻微的嘈杂声，但是很快就安静了下去，估计是他们也被凯尔这种有些失礼的问话给惊到了吧。

所幸公明王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只是慢条斯理地看着我们三人，然后说道：“先前在外巡逻的巡逻兵发现了你们三人，出于善意，我们将你们带回来治疗，而现在你们的身体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玩具狗头人氏族，虽然算不上仇视外族，但一直以来也都是奉行隐居政策，既然你们身体无所大恙，那么也是时候该离开我们国度了。”

公明王的话并没有太过出乎我的意料，反倒是艾夜儿和凯尔那明显没有意识到这种情况的表情才让我暗自有些吃惊。

毕竟我们顶多只能算是不知为何被人救下并丢在玩具狗头人国度门口的，说得好听一些便是外来的客人，说的难听一点其实就是被丢弃在别人门口的流浪狗。现在主人已经将我们的伤势治疗的差不多了，还没有收取我们的医疗费用，只是说我们该走了，这完全是无可非议的事情。

反而，如果公明王希望我们一直以来都能够居住在这里，我才要好好思考他究竟是不是额外在策划什么阴谋。

我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艾夜儿却是先说话了：“陛下，我们的伤势确实已经恢复不假，但是在我们自己的国度依旧存在对我们心怀不轨的成员，现在如果让我们回去的话，恐怕是必死无疑啊。”

艾夜儿所指的自然是那个老不死的达诺，我没办法反驳，毕竟我已经知道了达诺的秘密，如果现在就回去的话，想必会被那个老不死轻易地找到然后弄死，毕竟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我连想个计划的力气都不愿意费。

“这是你们自己的恩怨，与我们无关，现在收留你们，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果你们希望寻求我们的庇护的话，那么必须得要你们证明你们自己的价值。”公明王用威严的语气说道，“但是我们国度本身不需要外族的努力，也不想要。同样的，我们并不希望与外族进行征伐，故而也不需要其他氏族的间谍。我无法想出，你们能够在我们的国度做些什么。”

“或许能住进动物园被围观呢。”凯尔不合时宜地吐槽了一句，最终换来我和艾夜儿两个人的白眼。

“那依照公明王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让我们几人留在这里了？”艾夜儿看上去似乎有些焦躁，虽然我无法理解她的这种焦躁从何而来。毕竟人家公明王也仅仅是出自于自己氏族的利益考虑，至少从我的角度来说，他的话语当中应该是没有半点虚假的。

“我无法看出你们有什么能够说服我的理由。”公明王看着艾夜儿，漆黑的小眼睛中似乎流露出一种叫做坚定的表情。

“换言之，只要我们能够说出能够说服你的理由，我们就能够留在这里了咯？”这次说话的是凯尔，他这次干脆连敬语都不加了，双手托在脑袋后面，微笑着看着公明王。

“喔？”公明王将目光投向我另一边的凯尔，我似乎能够感觉到从凯尔身上传来的越来越重的压力，“不如你说说看，还有什么能够让我信服的理由。”

“你们不想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在无尽树海游走的冒险者开始多起来了吗？”凯尔露出一脸轻松的样子，不过从他微微颤抖的双腿可以看出，他身上所受的压力其实并不小。

“说下去。”我感觉到身边的压力似乎更大了，而看看凯尔，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凯尔的想法，既然我们已经没有用了，那么不如说下让我们走的后果，最终结果如何交由公明王自己去判定。

而凯尔接下去的话也印证了我的猜想：“他们之所以……会前来，是因为人族希望通过撰写一本书，来给其他氏族加上恶人的名号，并且最终鼓动整个人族中的中立人士和普通平民，来仇视其他氏族，最终完成所谓的‘统一’。而你们，就是他们最想作为第一个反面例子的对象。”

对于凯尔的这种行动，虽然我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也没有反驳，毕竟还是存在一定成功率的。

“因为我们知道他们的秘密，而他们就会最终将我们灭口，并且嫁祸给你们，到时候来找你们的人还会多百倍千倍，而且每一个都暗藏杀机，我想，这对于你们这种隐士氏族来说，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凯尔微笑着看着公明王说道，“这之中的选择，公明王大人，您应该能够看得清吧。”

等等，按照他的讲法，我们不就成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角色了吗？

由于不方便在手头做肢体动作，我只能够在我的心中扶额：“凯尔啊凯尔，你这是把我们往不好的方向推啊。”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不能死，但是同样的也不能够在我们国度做出什么贡献，那么你们的定位还真是困难啊……这样吧，我会准许你们存在于我们的国度中，但是同样的，我们不会给你们安排住处，毕竟这边大部分的土地都是按照我们的体型建造的，根本不适合你们居住，你们如果想要住在这里，就得依靠自己的双手在建造。”公明王的话却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原先还以为他会说“那你们就去死吧”呢。

这时候我又想起了艾夜儿那句“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阴谋”，不由得也是感慨一句。

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我们可以在这边生活一段时间，但是不能够生活太久，一旦时间超过一个阈值，老不死依旧可以用“死不见尸”为理由来完成嫁祸。而且，即便我被替代，依旧会有人去撰写《宠武精怪志》，对于他们来说，重要的只是最后的结果，而不是完成结果的过程。

即便是为了报复，我也要想办法让他们的目的成为泡影。我能够感觉到从我心底诞生的一种名为仇恨的情感。而要完成这个目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阴谋在并未暴露的前提下被一种不可抗力给一点点撕碎。

《宠武精怪志》依旧需要撰写，而且必须由我来撰写，我所写的内容，将会是完全违背老不死他们最初的愿望的，赞扬每个氏族美好的文字。

“萧羁？”艾夜儿有些疑惑的声音从我的耳边传来，“你笑什么？”

我连忙将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我嘴角的略显病态的微笑给抹去，一言不发地低头站着。

顾飞看着公明王，呆呆的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位，既然事情已经谈妥，那么便请离去吧。”公明王说道。就在公明王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顾飞便走到我们身边，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我们跟着他离开。

如果将一个人身边的种种人分为两个层级：一种是容易被人注意的大人物，而另外一种是不容易被人注意的小人物的话。那么这个人往往应该防范的是他身边的那些最不起眼的小人物，这些人往往缺少被关注的感觉，同样的，别人也更加不容易发现他们的改变。那些交往最深的大人物，因为过于熟悉，即便是略微的性格上的改变也能够很容易被察觉，这在凡人的世界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修炼武道的世界中了，但是那些本身就容易被忽略掉的小人物，一旦被发现他们的性格已经转变，那往往是有了极大的改变，甚至有可能已经走火入魔了。而这样的小人物尤其令人烦恼，因为他们就如同老鼠，会在你精密的计划中弄出一点看似微不足道的幺蛾子，但是要知道，真正精密的计划是拥有很低的容错率的，因为所有的容错率都被计算在内，但是这些幺蛾子明显不属于这部分的容错率。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注意哪些微不起眼的小人物才是。

——以上内容，节选自战争学家康撒的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