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世上的事儿往往总是风云变化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场突发恶性刑事惨案，迫使林舞非不得不重新调整战略部署，临时仓促应战！调转枪口分散兵力围剿这个阮国华！
就在林舞非向韩全了解南泉老陈醋厂的这天半夜，不堪虐待性剥削压榨的南泉老陈醋厂七名员工，集体从南泉老陈醋厂的员工宿舍楼凉台上，跳楼自杀！四层楼的高度，使五个人摔的血肉模糊当场身亡！一人重伤留下了半口气儿，奄奄一息！只有一个小子真他娘的运气！落地后咋也不咋，就是个左脚腕儿骨折！
本来这个阮国华还是想依葫芦画瓢的将事情给捂在家里，拿钱解决。无奈，两名本县死者，看来还真是人家爹娘亲生的！给多少钱都不肯私了！咬住牙就是一句话——要报案给孩子讨回公道！于是纸包不住火，林舞非终于接到了王道军儿的电话。
已经有心插手收拾这个阮国华的林舞非，面对在这个多事之秋的节骨眼儿上给他找事儿的阮国华，准备大刀阔斧重拳出击！先一鼓作气的拿下这个侵吞国家财产，勾结国家党政败类，鱼肉人民的所谓省政治协商委员会委员！本质上一个连猪狗都不如的无良资本家！
“老林啊，你的意思是准备怎么个闹法？”
面对亲自赶过来的林舞非，王道军儿听明白了他态度后，直截了当的作请示。
“我现在就在你的办公室里等着，先把人给我拿回来再说！”
见林舞非是这个意思，王道军儿道：“是传唤配合调查？还是出行政拘留手续拿人？”
“直接出刑事拘留证！把人给我上铐子押回来！”
王道军儿缓了一下对林舞非劝道：“嗯……老林啊，说到这个法律与刑事办案，嗯……毕竟还是我比你要更加的了解一些。听我说，以目前的死者家属报案材料来看，还应该暂时以自杀案件处理。还没有资料显示这是一起人为的刑事案件！出刑事拘留证拿人……这不合适！要是搞的不占理了，将来方方面面的我们都会很被动，不好交代啊！若你真想一巴掌拍死他个王八蛋！我看……暂时还是以行政拘留的形式拿人比较合适！毕竟，这个阮国华也是在我这里挂上了号的人了。单以抗税不缴、非法占地、非法改变土地用途等这些罪名，给他出个行政拘留手续，就合理合法完全说得过去！再说了，我现在就能初步的先治他一个企业管理严重失职罪名！”
林舞非目光低垂，默默的点了点头，。对着王道军儿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人干活了。但马上又喊住王道军道：“前天你跟我说的那件事儿怎么样了？你到底是搞定了没有？你的人出发了没有？”
“还真是让这横出一杠子的阮国华给搅和晕了！我已经将我那边儿该做的都做妥了，我的人昨天晚上就已经上路了！对了，你那边儿该干的都干了吗？我可是已经给人家打了包票了啊！”
林舞非表情痛苦的双臂抱肩，撑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看着王道军儿道：“你那边儿搞定了就好。我这边儿不用你操心！今天要有时间，我就打电话将检察院和法院那边儿的人都约出来说这事儿！你给我盯紧了你的南下抓捕组！”
林舞非明白，自己一定要时刻都处于冷静理智状态。同时也庆幸，自己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清泉县，倒也并不是步步荆棘举步维艰！毕竟还是结识了几个可以交心的好战友共同进退。谁知一个小时后，林舞非在王道军儿的办公室里，就接到了省城江副省长的电话！
“是小林吧？哈哈哈哈……自从你小子偷懒儿躲清闲的下到下面儿去了以后，咱们可是很久都没有在一起钓过鱼了啊！你小子现在的技术没有退步吧？哈哈哈哈……”
在这个时候接到这个省政府江副省长的来电后，林舞非明白这个阮国华靠上了省里江副省长的路子一说，并非是空穴来风了！而自己与江副省长的结识，说起来却也是很有意思。那是一年省里组织的省直机关垂钓比赛，一向是热衷于钓鱼的林舞非，当时还在团市委当书记，听说了以后，便不顾自己并不属于人家参赛单位范畴的身份，在大赛组委会里找了个老相识的关系，于是也随便的被编进了一个单位名额里，给挤了进去凑热闹！那次比赛的组委会主任，省总工会常务副主席王主席，为了体现此次比赛乃纯意义上的一次工会娱乐活动，故，在编排参赛者钓位的环节上，并没有采取专人定点儿的什么特殊安排。一名普通干事的钓位旁边儿，也许紧挨着的就是某个厅的厅长了！那次林舞非的旁边儿，就是这个同为垂钓爱好者的江副省长。
那次江副省长的运气实在是不怎么样！他旁边儿的林舞非是一个劲儿的频频起竿儿上鱼！但仅五六米之远的江副省长，却就是死活的没动静！那鱼漂就跟他娘的扔在了水缸里一样，纹丝不动！看着旁边儿频频上鱼的林舞非，真是把堂堂的江副省长给气的够呛！
江副省长不认识林舞，非这正常。但林舞非是不可能不认识人家江副省长的。一来碍于官阶，二来同为钓友本就天生侠骨热肠的林舞非，也实在是不忍心看起来已经年纪不小了的江副省长频频扭头，一脸的羡慕嫉妒但又无可奈何的总望向自己。于是便插杆儿入架，主动上前走到江副省长面前，将自己的独门儿秘制饵料奉送，并面授机宜。得林舞非相助，于是江副省长便也开始开杆儿频频得鱼了！一脸喜悦之情难以言表的江副省长悄悄问林舞非，为何他就如此了解这此地水情、鱼情。林舞非悄声道：自己为了这次的比赛，昨天就找车亲自来了一趟这个汾河水库！找了这里的三四个水库管理员儿，七八个养虾专业户！还专程拜见了一个这里当地人口中的绝世垂钓高手！已经将这里的水情、鱼情，都摸了个清清楚楚！光中华烟就散出去了半条子！也就是那次，林舞非便与江副省长有了这个钓友的交情。后来还曾经结伴开车出去钓过几回鱼，怎么说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自己人交情了。此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江副省长给自己来电话，嘿嘿……那绝不应该是约自己去钓鱼的了。
既然电话那头，江副省长还没有开口说正事儿，那么这边儿的林舞非，也就不好主动说些什么了。不过对方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领导，又是自己在垂钓方面的同道好友知己，硬是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耗着，显的也真不是太合适。于是又是几句废话过后，林舞非咬着牙先开口了：“江省长啊……”
林舞非刚才一直都是以老领导的称呼在跟对方耗着，谁知这江省长三字才一出口，便被电话那头的江副省长给打断了。
“小林啊，那次咱们在云杉水库钓鱼的时候我不是跟你交代过了嘛，我要你以后只要不是在公家单位场合里，就不要称呼我的职务了，要你直接就叫我老大哥嘛！怎么你都忘了吗？”
这话江副省长一次在云杉水库跟林舞非钓鱼的时候，的确是聊的高兴了说过。但事后林舞非左思右想的觉的还是怎么也不合适！于是在后来跟江副省长相处的过程中，还是试探性的以职务或是老领导这样的称呼相称，却也并未见江副省长有所异议。可见那次应该是江副省长一时兴起，忘情而说的戏言！实是当真不得！毕竟，两人之间的官级相差实在是太远了！对于官所说的话，这一辈子林舞非从生下来就听到了大！他还是再为熟悉不过的了。
明身份知进退，有自知之明才是做人之根本。
不过在这个档口，江副省长却再次旧事重提，要求自己对他以老大哥相称。绝非是什么恩宠有加的好事儿，实乃要断自己退路，让自己只有惟命是从的份儿啊！
“难得老领导肯平易近人爱护晚辈，舞非真是再次受宠若惊了！老大哥啊，您这次找舞非是不是有什么指示啊？”
“哎……指示谈不上啊！就是老久不见你个小林过家里来找我去钓鱼，这不今天想起你来了，就拨个电话嘛！”
当官儿的从来都是满嘴的虚词假言！你要当真就说明你没有当过官，也没有见过官。这隆冬腊月的北方之地，但凡是个有水的地方早就冰冻三尺了！钓鱼？钓你妈西北风倒是不缺！
“老大哥啊……最近天气可是冷得很啊！您可要注意出门儿多穿上几件儿啊……”
既然对方要来官场上那一套虚的，那么林舞非也就只好顺其人的意应付下去。
“那就这吧小林，我这边儿还有事儿，咱们回头再聊。”
不可能吧？正当林舞非怀疑是否真是自己多心给想多了的时候，却听到了他很是熟悉的正式开场白了：“哦……对了小林啊，还有一件小事儿我这差点儿就给忘了！”
“您说，您说……”
见对方终于要说真的了，林舞非一边提起精神全神贯注，一边儿立刻拿出相应的态度，以助江副省长可以方便开口。
“嗯……是这啊……嗯……我听说啊……你那里最近出了一些麻烦，好像搞的还挺棘手的！怎么样啊？还应付得来吗？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省府这边儿，老大哥帮你说说话啊？”
“感谢老大哥的关心！最近我这边儿还真是麻烦不断！前些日子我们这儿的那个群体性刑事案件，想必老大哥您百忙之中也有所了解了。这不，正发愁焦头烂额没个结果给市里交代呢，就前天又出了一档子民营企业员工集体跳楼的破事儿！厂子还是我们清泉县的著名民营企业——南泉老陈醋厂！哎呀……老大哥啊……看来我们年轻一辈儿脱离了你们前辈们在身边儿的时刻提点监督，有时还真是稍显经验不足难以为继啊！”
一来这个江副省长自与林舞非结交以来，对自己那还真可以称得上是和蔼可亲没有架子的，林舞非本人对这个江副省长也是敬重有加颇为尊崇的。二来林舞非念在对方一把年纪又官爵显赫，实在是不忍心对方拉下老脸来为难开口！于是乎便主动讲话头引到了这个角度上，真是诚心实意的出于对这个老领导的一番敬重之情！
“是啊，是啊……说到现在的这个革命工作啊，还真是新时期新问题，你们年轻人在下面儿也的确是真不容易啊！不过你刚才说到的这个民营企业，是南泉老陈醋厂吧？”
“对对对……老大哥你也听说过这个厂子吧？挺有名的！”
虽然林舞非不热衷这个，但林舞非却绝对是个演戏的个中高手！
其实能把官儿当到这个份上的，都是此道高手！
“说起这个南泉老陈醋厂啊……嗯……他们的那个厂长阮国华，我倒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这个同志吧……嗯……怎么说呢……干工作还是很有热情很有魄力的啊！就是他这个同志吧……不是咱们党、政班子里科班儿出身的，工作起来，实际政治经验还是略显欠缺的。这也是我亲自曾经批评过他的地方。我说，你不能一心抓生产而忽视了对广大职工们的政治思想教育啊！你看，他这个同志啊……就总是没有把我们平日里对他的要求与教育，放在一个高度上！这不，果不其然啊……在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道路上，就出问题了吧？主要是平日里对广大干部职工们的思想教育工作不到位啊！你看呢小林？”
江副省长这听起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云山雾罩的一通废话，其实杀伤力还是蛮大的！不愧是当了一辈子的高官了！几句话便要眼看着将他个阮国华给择干净了！但林舞非还是硬着头皮道：“对对对……老大哥看问题一针见血，指出的相当到位啊！其实啊……这个阮国华在其他经营方面，对咱们党的政策学习掌握的也不算是很到位。在平日的经营过程中，也曾出现过一些违规的小问题！但我认为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正如老大哥刚才您指出的嘛，他也是在为我们党的辉煌事业兢兢业业，在奋斗拼搏嘛！出一些小问题还是正常的。不出问题，那就只能说明他什么也没有干嘛！就是……就是这次这事儿吧……似乎还牵扯到了一定的刑事问责方面！就这次这事儿吧……我接到的汇报是说，他阮国华的厂子里，在管理方面存在一定的违反国家劳动法问题！其中涉及到了一些边缘性的敏感因素！比如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了……个别管理人员素质有待提高，对某些员工存在违法体罚等小问题了，抗税不缴了……等等等等吧……而且啊老大哥，就这次这个事儿吧……它涉及到了七名员工集体跳楼的问题！到目前为止，已经证实死了五个人了！死者家属又都揪住不放，把报案材料已经正式递交到我这边儿的公安部门儿了！人家这公安部门儿吧……跟我汇报的时候吧……也挺棘手的。您说不办吧……在群众面前下不了台，影响挺恶劣的。对我们党的形象也不大好！办吧……又考虑到我早就跟他们有所交待了，跟他们讲明这个阮国华也是一位省、市老领导们所信赖器重的老同志了！为咱们党的改革历程也是立有功劳的重臣！又是咱们的省政协委员，又是国家级的劳动模范！搞的不合适了难免会伤及到一些我们改革经济战线上的有功之臣工作热情。这不，搞的我也挺被动的。所以啊……我就想先让公安方面走走程序，既然报案家属的材料里提到了一些实质性的刑事问题，那就先出个行政拘留手续，先将人带回来了解一下情况。一来可以暂且先压制住民怨影响，二来也是在最大程度上保护咱们党的好同志嘛！您看啊……老大哥，等过些日子咱们将事情调查清楚了，风声也淡下来了，他们南泉老陈醋厂那边儿的一些善后工作也全都做到位了，我这边儿指示公安方面给出具一个调查结果，这不也就以行政的名义，帮咱们的同志摆平了嘛！就是对于我们县一级的公安系统拘留一位省政协委员，似乎又显的不大合适是吧？这不，我是坚决不同意他们公安系统出刑事拘留手续的！我严令他们只能是暂时为了平息影响，先出具一个行政拘留手续，这样将来咱们的回旋余地就很大了！不过就这啊……我也还是需要得到咱们上级老领导们的首肯，才好帮助他阮国华行事啊！正好，就借这个机会，老大哥啊，你看我这样考虑有什么地方他还不合适吗？正好劳烦您帮我给定定调子！”
“嗯……我看……嗯……”
对于林舞非这看起来好像是有上百年的政治功力！一番滴水不漏却步步为营环环相扣的攻守兼备！一时间，老道有余的江副省长也是不好应付了。
准奏吧……就怕这个林舞非到时候临时翻脸！各项材料给做全了，铁板钉钉的再无翻案之机！不准奏吧……可这个林舞非却条条理理，说的让人难以反驳！若是硬拿官阶来压他！一来为了这个阮国华似乎还不至于力量总动员的生死与共奋战到底！二来若真是这么做，将来一旦他林舞非将这个案子的材料给做成了铁证！闹到上面儿惊动了省委大书记！甚至是惊动了中央纪检委！那可就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小事儿了！看来这个林舞非绝不是一个只会游山玩水玩物丧志，全靠着背后有人的庸才之辈啊！嘿嘿……原来过去还是老朽将他个后辈给看的轻了！
“嗯……我认为小林你考虑问题还是很全面的嘛！想法很到位，逻辑很清晰！那这个事儿我就暂时先不过问了，暂时就先照你的想法来办。我嘛……也就是跟你聊家常顺便被你给引到这个话题上了嘛！我是绝没有要过问此事的意思啊！所以嘛……指示就更谈不上了，也就是老大哥对你的一番关心与爱护嘛！不过小林啊，既然我是你的老大哥，那我就最后再多说上几句吧。一来你还年轻，你的仕途还很遥远，还是充满了希望的！多做一些与人为善修桥铺路的功德，对于你日后自己的人生道路，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啊！另外啊……这个阮国华嘛……老大哥我对这个同志虽然不是很了解，但个人印象还是不错的。你日后在处理方面若能考虑到这点……嗯……那也还是不错的了！好了，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啊！我还有事儿，咱们下次再聊。”
现在这个形式就需要他林舞非做出选择了！要想办了他阮国华这个无良奸商，侵吞人民财产压榨百姓血汗的资本家！那看来得罪良好关系得来不易的江副省长，就是个势在必行了！或许，或许这一仗下来，自己将要得罪的方方面面势力，还远远不止是这一个江副省长那么的简单！不过林舞明白，说是要选择，其实自打他出生的那一天起！流淌在他血管儿里的精神元素，就已注定了他将何去何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