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医者仁心，心怀众生

容却快步跑到屋外，大喊着：“阿奕，我回来了。”

山谷中回荡着他的声音，但屋中却久久没有人走出来回应他的呼唤。容却把身上的行囊放在石桌上，却没有想到散开了一层尘埃。

容却心中一紧，赶紧开了各个房间的门，到处寻找着那抹窈窕的身影，可是没有，他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有满地的尘埃和屋檐上的蜘蛛搭建的蜘蛛网。

很显然，这里一紧很久没有人居住了，算算他离开的时日，在看看这样破败的屋子，大概在他离开不久后，叶奕便也离开了。

书房中的书零零散散的还放在那里，放药的小瓷瓶也还放在那边，只是少了她研制的毒药。

有那么一刻，他处在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宗主逝世，如今连着迷雪谷也留不住他了，那人离开了，独留着空楼和幽谷，那他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之后他又想到，叶奕平时是最宝贵这里的书籍和药的，她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这里，她一定还会回来，那么他便要在这里等她，等她回来。

一个人的迷雪谷是孤独的，叶奕留给了他毒术和医术的书籍，他便在这里潜心研究毒术，只希望等到她回来的时候，能和她好好聊聊那些她最感兴趣的东西和没有她时他一个人的孤独。

边防士兵的视线里，长年都是漫天的黄沙和尘土，没有一点绿色。因此在边关连食物的来源都是一大让人头疼的事情，更不要说是药物供给了。

军中药物稀缺，又因为伤员众多，药物的需求量变大了好几倍，好在许是匈奴听闻君殇和叶昱回来了，没有在有什么行动。

尽管绍以眠几次向君殇请示，添置军中的药资，可是她也是明白，从上头拨下药资，到药资到达这偏远的边关，起码也要半个月的时间，而伤却等不了这么久。

看着受伤的兄弟们，她只觉得自己太过无能，如果当初她能多制些药，也不会陷入如今的困境中。

“叶姑娘，兄弟们都在问老夫，为何最近总是见姑娘愁眉不展？”王大人和她一同研磨着所剩不多的草药，问道。

“军中药物紧张，我时常想，要是当初我来的时候能多带些药，多研制些药物，就能帮兄弟们尽早恢复身体了也说不定。”绍以眠内疚。

听此，王大人立马反驳道：“叶姑娘言重了，要不是有叶姑娘及时来军中为大家疗伤，那埋入黄土的兄弟会更加多。叶姑娘的本事我们有目共睹，要是叶姑娘这么说，大家一定会非常惭愧的。”

“大家都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夫，能帮到你们，是我荣幸才是。”绍以眠腼腆的笑笑，可心中已然在想着应该去哪里找草药。

随着仓库中的草药一天天减少，绍以眠也跟着一天天焦虑起来。她的心情都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叶昱本以为是她最近太过操劳，可是在不经意之间，听到她一个人在仓库中望着所剩不多的草药叹息，也便明白了她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虽然他明白把需要的物资报上去之后要等半把个月的时间才能到，却一次又一次的用书信催促着上面，只希望物资能赶紧凑齐送达，一边，他时常借着探望伤员的借口去看她，顺便劝她再耐心等等，需要的东西已经在凑了。

绍以眠先前还因此也常常劝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却是在仓库中的药物即将空虚时终于还是等不住了。

常年发生战争的土地早已经不适合种植草药，但是她知道沿着河流往上游走，一定会在远离战场的地方找到树林和草药，骑马过去，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这样想着，绍以眠放下手上的活，不明所以的王大人问她去哪里，她只是匆匆留下一句采药，身影便消失在门口。

从马圈里迁出君殇大哥给她用的白驹，背上竹筐，娴熟上马，一甩缰绳，马驹像箭一般，冲出了军营。

刚接到消息说是物资已经凑齐的叶昱正想去后营告诉叶奕这个好消息，还没走到便远远的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飞一般的扬长而去，马蹄卷起一阵尘土飞扬，而绍以眠的心中只想着快些找到药材。

绍以眠沿着河流，一路往上游走。上游的水源比较干净，只有干净的水源才能可能培育出植物，甚至森林。她从蜿蜒险峻的山路上跑过，几次差点连马带人冲出悬崖，但她化险为夷，拽着缰绳，东望西观，寻找着那片她想要的森林。

终于，在晌午的时候，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青葱的树林，河流已经变成了小溪流，清澈的水流过光滑的鹅卵石，显得似丝绸般柔滑，而溪流边便长着很多长势非常好的草药。

跳下马，把缰绳绑在一颗细些的树干上，欣喜的表情似是看到了一片人间天堂。挽起衣袖，她便跑到溪边开始采摘那些草药，虽然有些草药的季节早已过，药效什么的也下降了不少，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有没有人，救……救命……救救我……”

安静的世界突然间出现了一个虚弱的声音，绍以眠听到声音，虽然语言有些听不懂，但是她却听清是呻吟声，凭借着大夫的本能反应，她似是理解了那声音中的意思。

她疑惑的停下手中的动作，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突然间，溪流对面的灌木丛似是动了动，她悄悄靠近，灌木丛又动了动，一只满是鲜血的手从灌木丛中伸了出来。

被吓了一跳，却还是大着胆子往那个方向走去，因为她已经能确定虚弱的声音就是从这个灌木丛中传出来的。

看那只手的手指还在动，绍以眠知道他还没有死，提着裙子快速跑到了溪流的对面。正欲拨开灌木丛找人，一只有力的手已经先她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白皙而大力，都有些住疼她。

“你在干什么？”霸道的声音似狮子般低吼，而这个声音她非常熟悉，是叶昱。

“你没看到这里有一个人受伤了嘛，当然是救他啊。”绍以眠转头看向他，脸上都是着急，救人犹如和时间赛跑，拖一秒都有可能救不了他的性命，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拦着她救人。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要是坏人，你救他就等于害人。”叶昱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容易挑战他的认知，气得声音都高了几倍。

可是绍以眠救人从来都考虑不了这么多，她挣扎着脱离他的舒服，手腕被他抓得生疼，挣脱下来更疼，她却来不及揉，用力掰开草丛，看到了草丛中浑身都是血的人。

看那人的穿着打扮并不像中原人，血已经和他的身上的衣服粘连在一起。绍以眠想把他从草堆里拖出来，却再一次被叶昱拦了下来。

“这个人，你不能救，他不是中原人，是匈奴。”叶昱冷眼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口气冰冷道。

绍以眠一愣，匈奴，那个狡黠的趁着君殇和叶昱不在时候偷袭我军，害的我军伤亡惨重的民族？看他的打扮确实是不像中原人，说的话她也听不懂，叶昱和匈奴战斗过，不会骗她。

叶昱拔出手中的剑，似是欲将其处死，可地上的人却在痛苦挣扎，呻吟着一些她听不懂得话。绍以眠赶忙抓住他要落下的剑，剑刃陷入她的手掌，鲜血瞬间从指间流出，顺着剑刃流了下来。

他一怔，手顿在了空中，一动也不敢动。

“我要救他，向我求救的人，都是我的病人，我的病人，我都要救。”

那种眼神他见过，执着的让人无法反驳。君殇说的对，医者仁心，她心怀众生，所以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生命，但是她可知，这样做可是陷她于不仁不义。

尽管叶昱一万个不赞同她救治那个受伤严重的匈奴，可他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给那人治病。

绍以眠小心的把和皮肉粘连的衣服周边剪掉，然后有拿了草药嚼碎敷在他的伤口上，包上纱布，又用银针活血化瘀。这些事着几日在军营中经常做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是再熟练不过的事情。

在她救人的时候，叶昱一直站在一边观看，也算是看护绍以眠，以防那人醒来后会对其不利。

在绍以眠的细心帮助下，那人很快就恢复了意识，他没有力气讲话，却借着光，勉强看清了绍以眠的模样。长得柔美的中原女人他是见过的，只是没有见过这么灵动的中原女人。他意识到自己的被救了，而且还是被眼前的这个人救了，张了张嘴，却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但是绍以眠却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道：“不用感谢我，我是个大夫，应该的。”

尽管语言不通，她温柔而甜美的声音却让他似是领会了她的意思，他眼眶一红，湿润了眼眶，原以为自己要赴了黄泉，却没想到被救了一命，还是被他们正在攻打的中原里的女人，不知道她明不明白自己救他是陷自己的国家于大不义，不知道她晓不晓得自己是侵略她的国家的一份子，要是她知道的话，尽管是个大夫，还会救他么？

“哎呀，你别哭啊。是不是饿了，我记得早上还有一个饼没吃，要不给你吧。”说罢绍以眠便从竹筐中翻出一张油纸包着的饼，递到他面前。

在这渺无人烟的树林里无助得待了三天，要是死了，自然是不会有感觉，但是如今他又活了过来，又看到了食物，肚子也回忆起自己还是空的。

他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饼，狼吞虎咽起来，只是饼太过干，他吃了几口就被噎住了。

绍以眠看他被噎住了，赶紧给他取了溪流里干净的水。他喝了水好不容易咽了下去，眼泪却又从他的眼眶中流出来，滴落在干燥的饼上，一边哭一边啃，最终一点都不剩的全吞进了肚子。

拍了拍他的背，像安慰一个哭泣的孩子一般，为他顺着气。叶昱站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静静看着，看现在这个样子，那人应该对她不会有什么报复之类的想法，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这样放任她不管，对于未来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个被她救的人指不定哪天就会伤害她，到时候，她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他又重重叹了口气，相处了这么多天，这个答案，他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心怀苍生的人，是不会后悔自己救人的决定的。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森林中也吹来了阵阵晚风。绍以眠让他扶着白驹带他沿着溪流走出了树林，原本她是想亲自扶他走的，但是他也知道一些中原里的规矩，中原女子是不能随便触碰男人的，尽管她是个大夫，可他还是要为这个救了他性命，温柔又善良的女人一点最后他能给的尊严。

走出森林后，她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往哪个方向走，应该就能看到你来的地方了，就此别过。”做了一个告辞的手势，她牵着白驹离开了。

他冷愣愣地站在那里，突然之间一切都似乎明白了，她知道他的来历，知道他干过什么，而她却还是救了他，那他把本族下一步的计划和部署图偷偷的放在她的竹筐中还是没有办法平复他的内疚。

叶昱一直在暗中跟着她，直到回到军营。

“阿奕，你终于回来了。”君殇一直站在门口等她，看到她和叶昱的身影出现，立马上前，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不等绍以眠开口，他已经激动的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面的物资都已经运到了，食物，水，药，都在了。”

听到物资都已经到了的消息，出现了绍以眠这几天来都未出现的笑容，眼神中似又恢复了光彩。

“真的？物资都到了？太好了，兄弟们的伤能痊愈了。”

她一直都这样，高兴是为了别人，难过也是为了别人；焦虑是为了别人，受伤也是为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