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收药
日出日落，云起云散。
距离那晚乔木跟俞枫的一番交谈又过了好几日，镖局内的众人依旧是那副闲闲散散的样子，墨墨对三人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镖局里依旧时不时的辞职几位伙计，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跟从前一样，没有丝毫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铁教头对三人的态度愈发客气起来，虽然还是一如往常那般热心憨厚，但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多了一层薄薄的戒备。
“看来那晚的谈话还是颇为见效的。”乔木笑着想，“师父说得真对，好酒只能慢慢的酿，万不可心急，不然味道就变了。”他抽出一本新淘来的古籍，翻开第一页，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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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众人刚刚吃过晚饭，就看见俞枫拖着疲惫的身躯推门而入，与之前一样，只是跟众人简单的打个招呼后就喊上铁拿山一头扎进屋子里。
“查的怎么样了？”欧阳俞枫似乎极为疲惫，进屋后就斜靠在藤椅上长吁一口气，眯着眼，使劲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毫无结果，他们三个似乎是凭空冒出来一般，一点背景都查不到，你再给我些时日，我去周围的村子里再好好查一查。”铁教头恭敬的回道。
“没时间了，这个事情先放一放吧。他的提议我反复思考了数日，虽有一些细节还需要完善之外，但整体来说这个计谋还是极好的。”俞枫说此话时，眼中飘着一丝淡淡的赞赏之色。
“你准备照这个计划行事了？”铁教头问道。
“是啊，只能这样了。你没发现吗？这几日不仅一个大单都没有，连日常的小单也少了许多，如此下去，只怕你我都要喝西北风咯。”俞枫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吩咐道，“你去把乔木请过来吧，有一些细节我想跟他再商议一番。”
铁拿山走到后院时正看见乔木端坐在桐树下，一字一句的大声读着手中的书籍，身旁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身上套了件极为宽大的灰布衣裳，一看就是用成人衣服简单改制而成，如此一来原本就羸弱的她，显得比同龄人更加瘦小。
眼下这位羸弱的小姑娘却十分专注，乔木读一句，她就学一句，虽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却极为认真和用心，没过多久，竟将一篇百十余字文章熟记在心。
“小恭好聪明啊，才读了几遍就会背了。”乔木笑着鼓励道。
“那是乔木叔叔教得好。”小姑娘甜甜地说道。
这个名叫小恭的小女孩就是前几天跟乔木闲聊的那个脚夫刘传志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聪明伶俐、乖巧懂事，乔木第一眼看过去就万份欢喜。乔戒更是自来熟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跟小姑娘打成一片，将其逗的哈哈大笑。
考虑到山中的乔羽也跟小恭同龄，乔木一开始是想以兄妹相称，却被刘传志坚定的拒绝了，“哪有这个道理！你喊我大哥，喊我女儿妹妹，这不全乱套了嘛！”
乔木哑然，只能人生中被动的第一次当叔叔。
“书背的很好，你可以玩一会了。”乔木摸摸小恭的脑袋，笑眯眯的说道。
“好，毛子叔叔，教我下棋好不好？”小恭乐呵呵的冲着毛子跑去。
“干嘛找他教你，他棋艺那么烂，来，跟我学。”乔戒满脸不满的嚷嚷道。
“别跟他学，他只会耍赖。”毛子反口讽刺。
乔木斜靠在藤椅上，静静的看着三人闹成一团，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有这么一个幸福的家庭。
若是没有那场飞来的横祸，自己就能亲自教弟弟们读书识字了，闲暇时还能跟父亲喝两杯，乔丰也不至于落得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果。
想到此处，乔木原本柔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眼底深处燃烧起无尽的怒火，双手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周身蒸腾起无尽的杀意。
“把我们乔家害的这么惨，不管你是谁，我都要你百倍偿还！”乔木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心中默念道。
“阿木，你在这里休息啊，你方不方便跟我去趟俞枫少爷那里。”铁教头附在乔木耳边低声嘀咕道。
乔木迅速平复下内心的波动，望了铁教头一眼，没有回答，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小恭，叔叔有事出去下，你先跟乔戒叔叔玩，一会儿爸爸会来接你。”乔木远远的吩咐一声后，便随铁教头而去。
“谁家的孩子啊？”铁教头有意无意的问道。
“一个朋友，临时有事，托我照看一下而已。”乔木淡淡的一笔带过，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详说。
铁教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到了俞枫的门口。
“咚咚咚！”
铁教头真是个粗人，每次敲门的力度都恨不得一拳将房门锤破。
俞枫也不问是谁，直接就在屋内开口道，“铁大哥，进来吧。”想必也是早就熟悉了铁教头的敲门风格。
进屋后才发现，欧阳俞墨竟也在屋内坐着，看见乔木等人进门，也不起身，简单的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而俞枫就不同了，只见他满脸笑意的迅速起身，拱手笑道，“那日乔木兄弟的建议真是令我茅塞顿开、醍醐灌顶，这次是想就一些细节与你商讨的。”
“俞枫大哥请讲。”乔木笑着拉过一个板凳，坐了下来。
“我们只是萍水之交而已，你为何要帮我们？”却是墨墨率先开口问道。
俞枫并没有制止，端起杯茶，细细地品着。
乔木看在眼中，当下心中了然了几分，笑道，“两位是我的东家，我们这些做伙计的，给东家出谋献策难道不应该吗？”
墨墨一怔，似乎完全没想到乔木会回答的如此坦然。
“那你也可以跳槽啊，风驰镖局不是早已四处放出风去，三倍薪资挖伙计吗？”墨墨不依不饶的问道。
“俞墨小姐定是了解的不够周详，据我所知，他们所聘用的都是一些资深的老伙计，像我这种刚来的年轻伙计，人家看不上眼，所以才想做出点成绩来，提升自己的身价，将来方便跳槽啊。”乔木又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如此以来竟让发问者有些无以应对。
“你。。。”墨墨一时语塞，万没想到乔木如此爽快的就吐露了心声。
“乔木兄弟足智多谋，我怎肯放你走呢？”俞枫哈哈一笑开始圆场。
“那我们可以开始谈正事儿了吗？”乔木淡淡的问道，眼中满是厌恶之色。
才来到冰城不过数十日，乔木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恶意与猜忌，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的利用别人，又小心翼翼的防止被别人利用，仿佛这些人的生活中似乎只有算计与欺骗，远没有大山中的淳朴和简单。相比于口蜜腹剑、城府极深的俞枫，乔木到觉得率真爽朗、心直口快的墨墨给人的感觉更为舒服，至少她的心情如何全体现在脸上。
“既然是你提出的计谋，从何处开始着手想必你早已心中有数，俞枫愿闻其详。”俞枫的话语将乔木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乔木将桌上的浓茶一饮而尽，清理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方才缓缓说道“从收药开始。”
看着桌上其他三人高挑的眉毛，乔木淡淡的解释道“其实周围采药的山民早就知道自己被药贩子们坑的很惨，但却别无办法可言。山民大多贫穷，雇不起运送的车辆，一般的药材又都是以量取利，各个药贩子的价格相差无几，只能忍气贱价买给商贩，不然只能任由药材霉烂掉。往往只有采到名贵的药材后，山民才会凑钱亲自前往城内贩卖，这样虽然能跳过药贩子的环节，但却依旧会被城内的各个药铺狠坑一把。当然，这是题外话。药贩子雇了马车收了药，然后会分拣开来，或是直接买给当地的药铺或是再倒一次手，通过镖局运往其他地方。而我们这里既有现成的车马，又有充足的人手，完全可以自己去周围的村子里收药，只要略高于药贩子的价钱，山民会很乐意卖给我们的。”
“我们若插手贩药的生意，各个药行都会有意见的。”俞枫皱起了眉头，显得颇为为难。
“这就要看俞枫大哥你的能耐了。”乔木两手一摊，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在冰城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积累的人脉自然比我宽广百倍，我们又不是真正要插手贩药的生意，而是为了击垮风驰镖局暂时为之，由你出面给药行的朋友们打声招呼，只怕他们不仅不会有意见，还要暗中帮我们才是吧。”
俞枫听闻，并没有立即接话，依旧紧锁着眉头，食指不自觉的敲打着木桌。显然这件事情沟通起来绝没有乔木所说的那么简单。
“那接下来呢？下一步要怎么做？”见哥哥不再言语，墨墨便接过话头饶有兴趣的问道，同时第一次用正眼仔细瞧了瞧面前的这位年轻人。显然刚才的一番说辞让一直心怀成见的墨墨有了些许转变。
“接下来我们要派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伙计，跳槽到风驰镖局里面去打探消息，这样才能做到知己知彼。这个伙计不仅要完全可信，而且要机灵心细，又经验丰富。最好还是风驰镖局早就中意之人，这样才更加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这么多苛刻的要求，怎么可能全部满足啊？”墨墨嘟囔着。
“乔木兄弟将选人条件说的如此详细，必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刚才所说的条件就是依着他的自身情况而设定的吧。”俞枫笑问道。
“哈哈，果然还是俞枫大哥慧眼啊，我这里确实有一个不错的人选，这人除了最后一条不太满足我的条件外，其余条件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谁？”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刘传志。”
“那个瘸子？”墨墨皱着眉头，第一个反对。
“对，就是他。怎么，不妥吗？”乔木笑着问道，同时扭过头去，两眼紧紧的盯着身旁欧阳家的大小姐。
被乔木这么一看，墨墨竟微微有些脸红，随即慌乱的说道“我。。。我不了解他，只是感觉他不太靠谱而已。”
“铁大哥，你怎么看？”俞枫似乎也对这个人印象不是太深。
“这个人我比较了解，早些年就是个混混，但是中途家里出了一些变故，脚下落了残疾，便退出了帮派之争。早些年镖局刚开业的时候正缺人手，我无意中看到他在街边卖艺，身体还算硬朗，又有些功夫在身上，就让他来镖局内谋个差事。”铁教头开始详细地解释。
“这个人可以信任吗？”俞枫不自觉的用手指敲着木桌，显得有些犹豫不定。
“他的家底我也不甚了解，应该是没问题。”铁教头说道。
“不要说应该，我最讨厌应该、似乎、好像这些词语，能不能给我一句准话。”俞枫微微有些发怒，随即想起乔木还在屋内，便压下脾气，和声说道“我这人是个急脾气，请乔木兄弟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我这个人也是个急脾气。这个人不用查了，该查的我都已经查清楚了。绝没有问题。”乔木笑着保证。
“乔木兄弟如何保证？”俞枫不依不饶的问道。
“因为他的女儿就在我身边。”乔木品了一口茶，悠悠的说道。
铁教头想起之前乔木身边的那个乖巧的小姑娘，以及他们嬉闹时的情形，随即用异样的眼光重新审视着面前的这个翩翩少年，仿佛第一次认识般。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最后一步应该就是走镖了吧。”俞枫问道。
“对，找几个面生的伙计，将我们收到的药材全部通过风驰镖局往外发，同时这段时间内我们枫墨镖局接到的单子，也要做些伪装和改变，通过风驰镖局发出去。但是要记住切不能一下子全发出去，而是循序渐进，逐日增多，让他们误以为知名度已经打开，这样一来，一方面他们就不会再大力宣传下去，另一方面他们会开始招募更多的镖师和脚夫。”
“对，既然他们贪吃，我就让他们吃个够，到时候撑破了肚皮就只能怪自己了。”俞枫冷笑道。
见事情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乔木也不想再做耽搁，便起身告辞。
乔木要走，俞枫自然是起身相送，就连墨墨也站起身来，礼貌的与乔木告别。
乔木看在眼中，虽心中狂喜，却面不改色，假意客套就推门离去了。
看着乔木远去的身影，俞枫低声说道，“铁教头，还要麻烦你详细的查一查这个刘传志的情况。”
“是，我明日去查。”铁教头毕恭毕敬地说。
“这还用查吗？乔木不都说的很清楚了？”墨墨疑惑地问。
“他说归他说，查一查总没有坏处，万一他一时疏忽遗漏一二，我们也好及时补救回来。”俞枫解释道。
“哼，多此一举。你就是不信任乔木。”墨墨嘟囔一句后，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铁教头一时有些迷糊，印象中墨墨对三兄弟一向嗤之以鼻，怎么才一盏茶的功夫，就开始帮着乔木说起话来。
“铁教头，你暗中摸查的时候，不要让乔木他们有所察觉，免得知道了心中不舒服。”望着妹妹远去的身影，俞枫不忘补充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