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大赦出狱
狱中人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只闻得锣鼓宣天，鞭炮齐鸣。正疑惑间，听得大批狱卒齐齐跑来，手执皮鞭，挨个敲门。大声吆喝道：
“起来，起来，都跪下，都跪下，县太爷来了，都跪下。”
这狱中人早都给他们驯服了的，一听此言，个个颤惊惊，慌忙忙，齐齐爬起来，跪倒在地，伏着头，不敢抬起。
以往曾有上面官员来视察牢狱，体测民情。都要他们跪下，三呼老爷。
老爷们然后问：“你们有何冤情没有。”
大伙一定要齐声回答。“小子们该死，触犯了王法。小子们该死。触犯了王法。”
官员会再问：“你们是否受到不公正的审判。”
这要回答。“老爷个个都是青天大老爷，爱民如子，官爷个个都执法公平公正。”
然后再问：“你们在这牢中，狱卒有无虐待你们。”
就要更小心回答了。“狱卒大哥们，视我等如亲生兄弟般。”
又问：“这狱中生活如何，可吃得饱饭。”
答：“三菜一汤。天天有肉吃，人人吃饱饭。
倘若真有一二个不懂事的人，闻听老爷们的话，当了真，连呼冤枉。那官也会细细地听你诉说冤情。并仔仔细细记录下来，听你说你身有的冤屈，听你说身受到虐待，听你说如何被索取钱财，听你说如何忍饥受饿。
听了你诉的苦，你说的难，官员多半会勃然大怒，翻桌摔凳，会说宁丢乌纱帽，已要去为你主持公道。你听罢，会热泪盈眶，会趴在地上给他磕九九八十一个响头，会连呼青天大老爷。
你都甚至想好出得狱去后，定要送他一块青天大老爷的匾额。
然后。
然后。
然后就是狱卒给你加餐，将你单独关入那牢最后那间黑屋里。
那间名叫恐怖之屋。平时是空的，传说，那里面有索命厉鬼。十个人进去，九个半人不会活着出来。
所以绝没有哪个犯人会希望被关进那里面去。
因而狱卒每每对某个犯人不满时，或想要他能明白明白点事理时，总会以“把你个贼囚关到后面屋里去“来做威吓。
许多人，明明知道可能是在吓唬他，已会给惊得屎尿失禁，神情痴呆。
待众犯人都规规矩矩跪下，狱卒分站两旁，挺胸昂首，威风八面。紧跟进来一批执刀官差，那是县衙里快捕，他们在前面开路。待他们站定后，最后进来的才是临河县县令时文杰。
时县令四十多岁，他本是个进士，可是，官运不好，做了多年的官，还只是个县令。这只能叹时运不佳。
时县令走进这牢中，鼻子吸了吸，眉头皱了皱。轻轻咳了一声。并不吭一声。
旁边转出个老头来。此人五十上下，山羊须，削瘦面庞，着一灰色长衫。
他是师爷龚如是。
龚师爷站到前面一步，展开手里的一张告示。清清嗓子。念道“皇恩浩荡，福泽四海，······”
原来道君皇帝有妃子生一个公主，妃子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为皇家出了一把力，求皇上，为了公主大赦天下。道君皇帝一高兴，果真下了大赦旨意。
外面的人早得到消息，一大早便在庆祝。
龚师爷念完大赦告示，狱中一片欢呼声。个个趴在地上，使劲磕头，口呼万岁万万岁，叩谢皇上。
这时时县令咳嗽一声，捕手们齐呼：威武。
吓得刚刚还在欢呼的人马上止住声。龚师爷不失进机地说。
“诸位，请听大人训话。”
时县令上前一步，脸色忽变，厉声道。
“汝等，归家。宜，洗心革面。要，重新做人。切，不可再犯。开狱，出囚。”
言罢。时县令转身便去。捕快们也跟着出去。狱卒们打开牢门，让关押的囚犯们出去。
吴之成夹在人群间，走过长长的狱道。
前面便到牢狱大门。
只要跨过这道门坎，从此便是自由人。
只见门前大街，挤满了前来迎接亲人出狱的人。个个手里拿着陈艾条，见到亲人先往他身上扫去，左扫三，右扫三，上扫三，下扫三，边扫边念念有词。誓要将那霉运留在这牢门前。
扫过后，才相抱想拥。赞颂皇帝的大恩大德，求上天保估他万寿无疆。
吴之成看到的却是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忽然有些胆怯，不知道，踏出牢门，对他将意味着什么。前面又会是什么在等着他。
还没有想清楚是如何进来的，现在却要出去。
他有些犹疑，腿显得无什力气，想要坐下，准备歇会。
“还不快走，只管磨蹭个鸟。”
跟在屁股后面的狱卒见他慢慢吞吞，走在门坎儿处，只管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出门去，有些恼怒起来。上前一步，大喝一声，再抬起足往他背后一足，将吴之成从牢门间踢将出来。
牢门门槛一向二尺高。吴之成又没有留意。这一足踢来，一个倒栽，摔倒在地，偏偏脸又抢先着的地。
吴之成哎哟一声。脸上火辣辣，嘴里酥麻麻。伸手一抹，一脸的血，一嘴巴的土，一鼻子的灰。
踢他的狱卒连正眼儿已不瞧他下，咣当一声把狱门关上，一把大铁锁一挂，自顾寻人喝酒去。
开牢放过囚，街面的人便少很多。扫留下那么多的晦气在地上，没人愿意再在大牢走过。
因为大伙都相信，凡是晦气冤气聚结的地方，走过时，不小心便会沾惹上的。
有家的人都回家去庆祝了。只有吴之成，不知要去哪里。他随着大众，转过大牢街，走到另一个街面。这倒另一番景地。
这是条热闹的街，如电影里看到的一样。有卖肉的，也有卖菜的，酒楼里酒保小二哥肩搭条白布，见到客来便上前，扯下抹布，虚虚地在你身上拂了拂，笑容满满。“客官，几位。”待客欲进门，便大声吆喝。“二位哩，楼上请。”
让里面的人待候着。
吴之成刚想从那走过，远远的酒保小二哥看到，就变了脸色。伸上胳膊，手中的白布象招魂蟠似的，连连挥舞驱赶，嘴里连连叫道。“去去去。”
不要他往这边走来。
“老子又不吃你那饭。”吴之成心怒道。“当老子是什么人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早上，狱卒省了早餐。现在也到午时。肚里早就有些饿了。
不想吃那饭，只是因为口袋里无一分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