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自罚

邢乐之坐在东方翠蓉和宝儿的对面，面对着陆陆续续上来的一大桌子菜，从从容容悠悠闲闲地一样样介绍起菜名，做法和口感特点来。东方翠蓉见他如此熟识，不由得问道：“这些菜公子全都认得？”刚问出口便自觉失言。人家是酒楼的大老板，自己店里有些什么菜难道还会不知道么？不过这样子自己也对做菜精通还知道如何搭配颜色的老板倒是真的没有见过——她自己又见过多少皇宫之外的人呢？

邢乐之倒是并不介意，摇着扇子颇为自负地道：“实不相瞒，这些菜我不仅认得，还知道做法。取些什么样的材料，用什么火翻炒多久炖煮多久，最后又配什么颜色的盘子才最赏心悦目，我全都一清二楚。”

宝儿不仅惊讶，脱口而出：“你一个大老板还管这些？平时里不忙别的吗？”

“这些本来是与我无关，但人嘛，总要有些志向。”邢乐之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到嘴里尝了尝，啧啧赞叹，“我这里找的厨子都是能找到的最好的厨子，用的材料也都是最好的材料，烧出来的菜肴自是无人能比。但若是止步于此也就只能赚到这里的银子。你知道除了菜肴和美酒本身所能为我带来的收入之外，还有什么吗？”

宝儿有些纳闷地摇了摇头，东方翠蓉也惊讶：“除了菜肴本身，还能从哪里赚钱？”

邢乐之笑起来，对着她摇着头似乎是有些无奈：“还有情调。同样的两家酒楼，若是其中一家酒楼的老板，能给你细细地讲每道菜的做法，味道，还能吟上那么几句应景的诗词，是不是要比另一家要显得有情调得多，让人更喜欢得多？”

“是有些道理。”东方翠蓉恍然大悟，一双本就顾盼生辉的眸子更是亮的惊人，“所以邢公子就是那个人吗？与人煮茶论道，谈风弄月？”

“不不不，”邢乐之合上扇子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我虽然也是把情调风雅当钱卖的人，但也不是见人就上去跟人家谈风弄月的，有些人不懂，说了也是白说，还有些人则是不合适。总有一些根本不关心风月的人，死板，呆滞，真的只是吃饭喝酒。还有些人则是适宜谈些更豪爽的东西。我一般不出面，只有寥寥几个让我感兴趣的人来了，我才在这饭桌上酒袋边喝点好酒吹上那么一吹。”

东方翠蓉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就有些红了脸皮。这么说来，她倒是那个值得他出来会面谈风弄月的人喽？

她心里千回百转想来想去，面上红晕一层更甚一层，到最后竟是感觉有些发烫起来。

“邢公子……邢公子平日里肯定很忙吧！”东方翠蓉欲盖弥彰地想要扯开话题，谈些能让她脸上不那么发烫，心里也不那么乱的事情。邢乐之似乎也是看出了她的心事，笑一笑不再继续说下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开口问她道：“姑娘平日里不忙吗？”

东方翠蓉瞪大了一双眼睛：“唉？我……？”

“是呀。”邢乐之笑得一双眼睛弯弯的，“我可听人家说，姑娘们起来都要费好几个时辰梳妆，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都得往脸上抹，抹完了还有头上戴的手上戴的耳上挂的，我都不知道女孩子梳妆竟然要这么麻烦。而且这名贵的胭脂水粉往脸上抹就跟白白地抹了钱一样，怪不得看着叫人喜爱。”

东方翠蓉嘟了嘟嘴，想起来自己寝殿里那些瓶瓶罐罐胭脂水粉，不由得争辩道：“也没有多少银子，可是抹了叫人觉得自己漂亮，漂亮还不够吗？又不缺这点银子。”

邢乐之本来就是随口一开玩笑，见东方翠蓉气鼓鼓的好似真的有些生气的样子，不由得好笑起来，夸道：“漂亮，的确是漂亮。不缺，当然是不缺。”

东方翠蓉又道：“那我见邢公子喝酒的时候看上去都特别高兴，想必也是个非常爱美酒的风雅人物吧？那你们男子喝起酒来，怎的不说这酒都好似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流进肚子里去了呢！就惯会取笑我们梳妆打扮。”

宝儿也在一边帮衬道：“就是！邢公子你自己还不是喝起酒来就跟见了自己喜欢的小姑娘一样挪不开眼一杯一杯！怎么还取笑我们梳妆打扮！”

邢乐之不禁有口难辩。论喝酒他还真是跟见了情人一般。这世间美酒可是难得，怎么能不贪饮几杯呢。

“是邢某的错，该罚!”邢乐之无奈苦笑，却是绕了个弯子道：“往日里我们打趣该罚，都是自罚三杯，但今日邢某因为喝酒挨罚，总不能罚我三杯了吧？二位小姐觉得该怎么罚？”他的眼神在二人之间兜兜转转似乎是在征求意见，却是停在了东方翠蓉身上。

东方翠蓉察觉到他的目光，犹犹豫豫地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实际上她连邢乐之刚刚所说的自罚三杯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但既然邢乐之都说了让她想个法子，那她总要说出一个来，不然在邢乐之面前真的显得什么都不懂，实在叫她觉得很害羞。

邢乐之也不等她真的想出来，他本来也就没指望东方翠蓉能够想出点什么来。像东方翠蓉这样子养在宫里，母后又没有后位之争的，自然是从小就没见过一点黑色也没接触一点市井的东西，真真正正的不染淤泥的公主样子。若是换了容云贺喜欢的那个女人，早就想出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整他了。

邢乐之挺喜欢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也许是因为自己小时候受过太多的苦楚，见过太多的人世沧桑，他很希望有一个这样的女孩子来安慰他。天真的，从来没有受过苦难的，也不用为银钱操心的公主。多好啊，世间既已有人在受苦，便让剩下的人过得好一点吧。

他这样想着，温柔地开口建议道：“那不如便罚我过几日带二位去逛南山市集吧，这是我傲云国天子脚下最热闹的市集了，蓉姑娘还不曾见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