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初拾记忆（一）

“娘娘，您这是怎么啦？”苏馨望着枯坐窗前的焮赩，惴惴不安。自从围场狩猎回来后，自家主子似乎变了，总觉得与初来太子府有点不同，到底哪里不同，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这性子倒是越来越不闹腾，反让人不安。

“……”

“娘娘，可是想上街？”苏馨又试着问道。

焮赩这才有了反应，面向屋内，重新坐直身子，难得的一本正经，似不认识般打量着眼前这俏丽的婢子，疑心道：“苏馨，你当真是这府里的奴婢？”

“娘娘怎会有如此疑问？”苏馨一愣，马上又换上了惯有的笑容，没心没肺的说道。

“我虽不常在府里走动，但多少也留意了一下，这府里进进出出的婢子，能有你这般身手的可不多见。”焮赩冷冷的说道。

苏馨怔怔的望着主子，这般冷漠的神情，似曾相识，不免生了怯意，弱弱的问道：“娘娘，您是否记起了什么？”

“莫不是你欺瞒了我什么？”焮赩试探性的问道。

原来没有恢复记忆，苏馨心里长舒一口气，又欢快起来：“不瞒娘娘，这府里有功夫，且功夫了得的人多了去，只是如奴婢般是女儿身的，倒难寻几个。殿下顾念娘娘安危，所以命奴婢贴身照料。”

“如此看来，你当真不是一般的婢子。”

“娘娘慧眼，奴婢确实不是府里端茶倒水的下人，而是太子殿下的暗卫之一，直接听命于侗将军。”苏馨老实交代道。

“难怪你功夫如此了得。”焮赩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继续问道：“你何时跟了太子？”

见焮赩不似刚才那般冷漠，苏馨索性敞开了说：“奴婢本是一名江湖刺客，因敬仰侗将军威名，遂下战书挑战，谁知技不如人，成了他的手下败将。败北后，承蒙将军不嫌弃，投靠了太子府，为殿下效命。”

“你对主子倒是忠心。殿下让你护我周全，你就牢牢谨记，所以上次围场遇险，你才那般奋不顾身。”

“娘娘，奴婢护您，并不单单是因殿下的安排。”苏馨颇有难堪的轻声说道。

“也因我是你的主子，对吧？”焮赩一针见血的说道。

话一出口，苏馨面露喜色，愉悦的说道：“对，还因为您是我的主子。”

“能有你这么忠心的婢子，是我的福气。”焮赩瞧着苏馨，脸上仍是微带笑意，似是明了，又似是别有深意的说道。

“娘娘，以后苏馨永远都是您的奴婢，请您相信苏馨。”

“自然，盛玄也跟我说过多次。”

“那都是殿下爱护娘娘。”

“殿下不是说过要带我去街上逛逛吗？”焮赩避开话题，似无心问道：“怎不见陛下？”

“殿下外出办事还未回府，今日只怕是难……”

“老是这么呆着，也怪没意思的。我都入府这么久了，也是该去给我的好姐姐请个安，叙叙情了。”

焮赩站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似是不甚满意，微微皱着眉。

苏馨仍矗在那里，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这绿裳女子。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给我宽衣。”

“娘娘，殿下有令，任何人等不得随意进出依云阁，这既是对依云阁以外的一应人等，也是对居于依云阁的娘娘您。”苏馨低垂着头，小心的提醒道。

“既是殿下的命令，我自当谨守，不让你难做。”焮赩也不再提换衣衫的事，恹恹的走到床边坐下来懒懒的又道：“我乏了想小睡一下，你下去吧。”

“是，娘娘。”苏馨的心又被吊了起来，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

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焮赩才转回头，望着那扇被闭合的门，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凌冽。苏馨，看来，你待你的殿下主子比任何人都忠心，半点都不敢违命。我倒要看看，你是因为那侗哲才死心效命你的殿下主子，还是因为忠于你的殿下主子而守着那侗哲？

清云阁内，崔疏音也是一副恹恹态。竹香立在一旁，小心伺候着，知主子这是在思念殿下，心里不禁微微一叹，堂堂成国第一美人，竟然败给了那种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换谁都难咽下这口气。

“殿下真的是外出办事了吗？”崔疏音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语气倒有几分疑惑。

“奴婢已经让宋小去依云阁瞧过了，殿下确实未在那里。”竹香自然知道主子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这都坐半日了，好似有点饿，竹香你去厨房看看，我的燕窝好了没有？”崔疏音懒懒的扬起头，又换上了一副高不可攀的神情。

一听主子想吃东西，竹香立马打起了精神，乐呵道：“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来。”说完，紧赶急赶的出了清云阁，绕过弯弯曲曲的长廊，进了后厨。

此时在后厨照料的有两个婆子，上身是青色镶边的短小衣，下身是高腰的蓝布褶裙，宽大的碎花围裙横腰系着，此刻俩人正弓着腰，一人盯着一个瓦罐，罐子下面是一簇簇的小火，罐子盖噗呲的冒着白色气泡。

这边婢子入了屋，俩人竟都未察觉。竹香瞧了瞧，半天不见来人搭理自己，就倚着门边，故意干咳了几声。

两个婆子一听咳嗽声，赶紧站起身，齐刷刷望了过去，见是崔侧妃的贴身婢子竹香，脸上的好奇一扫而光，改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其中一个年级稍长的婆子上前了一步巴巴的说道：“竹香姑娘来了，您是来拿崔娘娘的燕窝吧？老奴已经炖好，这就给姑娘盛出来。”

“不必了，本姑娘自个来。”竹香高傲的说道。

“怎么能让姑娘动手。”这婆子挡住了竹香，“这罐子烫，姑娘皮肤细嫩，小心着了手。”

竹香瞥了一眼那瓦罐，正欲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那你赶紧的，娘娘还等着呢。”

“好勒，老奴这就整出来。”这婆子看着年纪大，手脚倒利索，三两下，就将瓦罐内的燕窝炖品倒入了一个极其精致的白瓷汤碗里，旁边又搁上一柄同色的瓷勺，用托盘托着，送到了竹香面前：“竹香姑娘，好了。”

竹香瞧了瞧，没有接，而是跳过去，望了望另外一个仍在慢火炆着的瓦罐：“那可是给焮娘娘的？”

另外一个婆子听了，马上贴身过来答道：“是，是给依云阁娘娘的。”

“什么呀？闻这味，不似燕窝。”竹香绕过去，打量道。

“竹香姑娘说的是，那是殿下特意吩咐给依云阁娘娘补身子的汤药。”

“补身子？依云阁那位又犯病了？”

“这……”婆子支支吾吾，显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竹香也不傻，自然明白里面有乾坤，赶紧自圆其说道：“出来都这么久了，只怕娘娘都等急了，我先回去了。”转身走到年长那婆子身边，一把端过她手里的托盘，匆匆出了后厨。

眼瞧着，人已经走远了。年长的婆子向另外一个婆子凑了凑：“殿下到底给依云阁那位煮的是什么？我都问了你几次，每次你都支支吾吾糊弄我一通。莫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东西？”

那年轻点的婆子白了一眼，小心看着火候，语气略有几分责备的说道：“施大娘，主子交代，不得与任何人说。要想好好活着，这主子的话，就得记到心里去，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你以后也就少打听，专心为清云阁娘娘炖她的燕窝即可。”

“夏大姑，瞧你这话说的，好似我稀罕一样。我施大娘在这太子府虽不是呆得最久的，但也不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丫头片子，你可曾见我犯过傻，背着主子做过什么不该做的？”这名叫施大娘的婆子气鼓鼓的反问道。

“如此，最好。”夏大姑也不客气的反击道。

施大娘讨了个没趣，又不愿离开，眼珠子转了几圈，双手在围裙上来来回回搓了几下，语气平和了许多，又道：“你也别这么防着我，我这不是瞧着竹香姑娘好奇，才好心提醒你一下。这竹香姑娘是一般的婢子吗？她可是清云阁娘娘从丞相府带过来的婢子，得罪了，以后有你受的。”

“你若真是好心，我倒也领了。只不过，施大娘，清云阁娘娘虽是这府里主事的女主子，但到底也得听殿下的，这殿下吩咐的事情，能因为清云阁娘娘就不管了吗？”夏大姑滴水不漏的反问。

“是这个理，谁的话也大不过殿下的话。”施大娘脸上稍稍不安，伸了伸双臂缓解自己的尴尬，故作疲倦态又道：“这燕窝炖得我的腰都要折了，夏大姑，趁着这会子功夫，我回屋里眯个眼。”

“你去吧，我这也快好了。”

两人正说着，苏馨也忧心忡忡的到了，夏大姑虽隔得远，但眼尖，突然提高分贝道：“姑娘您来了，婆子我这就好。”

施大娘这会也瞧见了，赶紧欠下身道：“苏馨姑娘来了。”

苏馨正愁着，也没有个好脸色，摆摆手，算是回话。走进了里间，等着夏大姑将汤药出罐。

施大娘左右衡量了一番，也退回屋，给夏大姑当下手，忙着端碗递盘。

两人做起来，就是比一人快，一碗颜色略深的汤药不消一会儿，就被恭恭敬敬的放到一个托盘，递送到了苏馨手里。

苏馨托着盘，又漫不经心的出了这屋子。

夏大姑背过身，晃了晃脖子，又用手锤了锤背，道：“我也得去眯个眼。”

一旁的施大娘趁着这空隙，赶紧从那瓦罐里拎了点药渣，紧紧攥在手里，好心提醒道：“躲懒也得分时候，你这瓦罐的渣子还没有处理，别到时候真出了事，你自己遭罪就算了，还要连累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