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初拾记忆（二）

“苏馨？苏馨你怎么啦？”依云阁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来人啦，快来人啦。”

守护依云阁的两名侍卫彼此望了一眼，没有殿下的许可是不能踏入半步的，即算他们是负责依云阁安危的护院。

正踌躇着，一个人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脸的不安，朝着他们大吼：“你们还矗在这里干什么，快进来看看苏馨，她出事了。”

来者正是焮赩，此刻的她头发都未来得及梳理，满脸都是泪，双手不停的挥舞。两人见状，不敢迟疑，赶紧跟着入了内屋。

进屋一看，苏馨正躺在地上，一只被打碎的瓷碗散落在她旁边。其中一人壮着胆子，用手在苏馨鼻子底下试了试，还有气息，又仔细瞧了瞧她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唇色也正常，看起来不似中毒。

两人站起来，对视了一下后，一人道：“娘娘宽心，苏馨姑娘还有气息，属下即刻去禀告殿下。”

“你们先别走，帮着把苏馨抬到我的床上。”

“这……”

“还顾虑什么，难道就让苏馨这么躺在地上？”焮赩一下子又炸开了，怒目圆睁道。

两人似是非常为难，再次对视了一下后，那名刚刚为苏馨探气的侍卫一把抱起地上的苏馨，将她安妥的放到床上后，才匆匆离去。

焮赩跟着坐在床头，望着床上双眼紧闭的人儿，眼泪噗呲噗呲的掉了下来：“苏馨，你别吓我。”

大概一炷香之后，侗哲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肩上放着褡裢，童颜鹤发的老者，一看就非凡人。

“娘娘，这是莫神医，烦请您移步，让莫神医为苏馨诊一下脉。”

焮赩点点头，默默的退到一旁。

这名叫莫神医的老者也不客气，见焮赩挪开了位子，他连句话都没有，一屁股就坐了过去，将褡裢放到苏馨的枕头边后，捞起苏馨的袖子，直接探脉。

半响之后，莫神医面色沉重，眉头紧锁，侗哲见了甚是担忧，急切的问道：“莫神医，如何？”

“你先出去，留下这小娘子即可。”莫神医也不回答，只是朝着焮赩望了一眼。

侗哲心里十分讶异，但也深知莫神医的脾气，只好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内屋。

人刚一离开，莫神医就站起来，道：“起来吧，人出去了。”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就一咕噜爬了起来，讨好的说道：“神医就是神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莫神医非常严肃的问道，“苏馨，她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若是让殿下知道了，看他如何治你。”

“莫神医请不要责怪苏馨，是我命令她如此做的。”焮赩站起来道，“上次多亏了神医，小女子才能保住这条命。”

“小老儿为殿下效命，你无须特意来谢小老儿。”莫神医仍没有好脸色。

苏馨瞧着，赶紧走过去拉着莫神医的衣袖：“别这么小气，苏馨这不是想你了嘛，如若不然，你可回来瞧瞧苏馨？”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莫神医谁的面子也不买，直截了当的问道。

“既然莫神医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那我就直接问了：每日送来的汤药，是神医你开的方子吧？”焮赩也不是个又耐心的人，干脆敞开了问。

莫神医瞧了瞧眼前这女子的神色，又看了看苏馨，良久才道：“若真想知道，你应该直接去问漂亮小子。”说罢，拂了拂袖子，折身拿起床上的褡裢，掉头就走。

苏馨见状，想拦下来，焮赩却一把抓住苏馨道：“拦他做什么？”

“不能让他告诉侗哲，否则殿下马上就会知道我骗了他。”苏馨焦急的说道。

焮赩听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擦过嘴角，缓缓道：“你这是怕侗哲知道伤心，还是怕你的殿下知道寒心？”

“我……”苏馨惊慌的望着似曾相识又似不认识的焮赩，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她低下头，自己如此慌张当然不是怕殿下会如何，只是，这番心意又如何能明说？更何况那块木头，根本不拿自己当回事。

“不用怕，莫神医要是不想帮我们，他就不会支走侗哲。”焮赩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走过去，坐在了梳妆镜前，盯着镜中披头散发的女子，又道：“做戏要做足，虽然莫神医妙手回春，让你药到病除，但也没这么快就下床，生龙活虎的闹腾。”

一听此话，苏馨复又躺回到床上。

很快，侗哲再次进入内屋，他望了望躺着的苏馨，话却是冲着正对镜贴花的女子说：“娘娘，莫神医说苏馨还需躺几日，属下先扶她回房，免得扰到娘娘。”

焮赩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透过镜子，目光冷冽的盯着侗哲道：“我是她的主子，我比你更心疼她。”

侗哲一身寒颤，这焮赩似乎不一样了。

“你也别矗在这，赶紧去回禀殿下，让殿下放心。”

“属下遵命。”

侗哲弓着腰，偷偷望了望苏馨，苏馨也是一脸不解的正望着他，看来苏馨并不清楚。

待听不到人声后，苏馨掀开被子，走下床，默默走到镜中人身后，为她挽发。

苏馨手也真是巧，几下就摆弄出一个前所未见的新发型，镜中人细细端详着，这张脸配上这个发型，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这真的是自己吗？

苏馨见镜中人没有反应，知自己料得没错，后退半步，跪下来道：“苏馨，见过小姐。”

“你确定没有认错人？”镜中人朱唇微启。

“小姐，苏馨知错了。”半跪在地上的人儿整个身子都匍匐在了地上，似带哭腔的说道。

“你用不着慌，我是不是你的小姐，还言之过早。”

“小姐，您就别再试探苏馨了，苏馨真的知错了。”

“起来吧，别这么哭哭啼啼的，免得让侗哲瞧出点什么。”

“是，苏馨不哭。”苏馨用衣袖胡乱的擦了擦脸，站起来，走近半步，靠在焮赩身边，不安的问：“小姐，您是何时恢复记忆的？”

镜中人脸色凝重，道：“第一次发病之后，我总是梦到一个红衫女子，甚是面熟，却瞧不真切。那日围场遇险，我惊吓过度，脑中零零散散的出现一些遇险逃难的片段，直到你出现，刀刃饿狼，我脑海中就突然记起了你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只不过那时，是我从猛兽口中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你。”

“小姐的救命之恩，苏馨永生不忘，所以愿为小姐做任何事。”

“以前我深信不疑，但是现在……”

“请小姐相信苏馨，当初是小姐让苏馨假意向侗哲下战书比武，败北后，投靠太子府，唯太子之命是从。这么多年以来，苏馨一直谨记小姐吩咐，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身份以及与小姐的关系。半年前，如小姐预想的那样，您与太子相遇，苏馨有幸被调来服侍小姐，当时苏馨不知有多开心，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与小姐分开了，没想到，小姐突然失踪，再见时，已不识苏馨。苏馨怕暴露，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一直没有向小姐禀明。”

镜中人听了这番话，面上的表情才稍稍缓和，她转过身，望着苏馨，叹息一声道：“我现在身中剧毒，记忆受毒素影响，无法完全恢复，所以我此刻纠结的就是，当初为何要安排你入太子府？我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苏馨连忙半蹲下身，与焮赩平视，真诚的说道：“小姐从未跟苏馨提及，只不过当初小姐安排苏馨入府时，您似乎带着怨恨。但等到半年前与小姐相伴后，觉得您怨念少了，却时常闷闷不乐，似有心事。”

“竟然如此，那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按兵不动，以后就如以前一般相处吧。”

“是，苏馨都听小姐的。”

焮赩转回身，看着镜中的自己，良久才道：“这发型，不得再梳。另外，刚刚让你拿的东西，拿到了吗？”

“这个？”苏馨一听，赶紧从床上的枕头下面拿出几个瓶子，递到焮赩眼前，“苏馨并未找到给莫神医给小姐的备份方子，不过，顺手拿了几瓶药，这个似乎是解毒用的，这个是泻药，这个是假死药，我曾见莫神医给人用过。”苏馨一一打开瓶子，仔细辨认道。

“都是好东西，留着吧。”

“留着做什么？”

焮赩别过头，盯着苏馨手中几个甚是精致的瓶子：“做什么？我也未想清楚。”若到了清楚的那天，如果真相难以接受，那么，这几瓶药说不定能让我多一个选择。

“你好生保管着，别让侗哲瞧见了。”

“这倒不难，只是一下子少了好几瓶药，莫神医回去后，一看便知，只怕是瞒不住的。”苏馨细心的提醒道。

“这个你不必理会，他竟做了一，自然就要做二。”焮赩站起身，走到窗前，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窗台，“真到了那一天，苏馨，你能够如那日刀刃饿狼般，对侗哲也毫不留情吗？”

苏馨一怔，马上道：“只要是胆敢伤害小姐的人，苏馨绝不手下留情。”

“若是，若是他不伤我，我偏要先去伤他呢？”焮赩回过身，目光笃定的望着距自己几步之遥，眼睛清澈的女子问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