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师父师父，小书凤来啦！”云鹏的徒弟邵小鹏笑着跑来报告。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扎着羊角小辫儿，穿着一身花布衣衫，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嘴里甜甜地叫着：“阿爸？阿爸！”

云鹏连忙起身迎上去，小女孩见到云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向着云鹏跑去。云鹏将小女孩一把抱起，高高地举过头顶，小女孩咯咯地笑出了声。

随后走进来的兰女，看到父女俩的亲热劲儿，也禁不住乐了，说道：“快下来，阿爸刚下戏，让阿爸歇歇。”

云鹏放下小女孩，对兰女说道：“不碍事。”又转向小女孩道：“宝宝，你们怎么来啦？”

“宝宝想阿爸了，非要叫我带她到上海来看你。”兰女朝小书凤努了努嘴，笑着说道。

“宝宝想阿爸了吗？”云鹏蹲下身，看着小书凤问道。

“嗯，”小书凤认真地点了点头，“还有大白兔奶糖。”

云鹏忍俊不禁，再次抱起小书凤，边走边说道：“好，大白兔奶糖在阿爸房里，看宝宝能不能找到。”

兰女跟在他们身后，又是笑又是摇头。

邵小鹏一边跑开一边说道：“我去跟食堂大师傅说，师母和小书凤来喽。”

这不是兰女第一次带小书凤到上海来探望云鹏，邵小鹏知道师父疼爱小书凤，每次她们母女俩来，都会关照食堂大师傅单独烧两个好菜，费用另行结算。邵小鹏甚是机灵，不待云鹏吩咐，已自行去安排此事。

小书凤将大白兔奶糖捏在手中，小口舔着，露出了十分满足的表情。云鹏问道：“宝宝，好吃吗？”

“好吃！”小书凤点点头，把奶糖送到云鹏嘴边，奶声奶气地说道：“阿爸，你尝尝看。”

云鹏笑着摇摇头说道：“阿爸是大人，不喜欢吃糖，还是宝宝自己吃吧。”

小书凤歪着头想了想，不解地说道：“阿爸不是喜欢吃糖粥、糖藕、糖番茄的吗？这些里面都要放糖的呀。”

云鹏见这小小的人儿把自己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不禁心中感动，说道：“宝宝好聪明啊，连阿爸喜欢吃什么都记得这样牢。”

“嗯，因为我也喜欢吃。”小书凤老老实实地答道。

“所以说你像你阿爸喽。”兰女插话道，望了云鹏一眼。

云鹏没有在意，继续对着小书凤说道：“宝宝，我们中午吃咕咾肉好不好？”

“好啊！”小书凤兴奋地跳了起来，“我好久没有吃咕咾肉了，我最喜欢吃咕咾肉了！”

小书凤吃完大白兔奶糖，缠着要云鹏讲故事给她听。云鹏刚开始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小书凤就嚷起来：“不行不行，这个已经讲过了！”

云鹏无奈地笑道：“宝宝记性真好。”便开始讲另一个长工智斗地主的故事。

小书凤津津有味地听着，当听到长工的牛拉出一大块金子，让地主口水流下三尺长的时候，天真地睁大了双眼，问道：“牛真的会拉金巴巴吗？”

云鹏摸摸小书凤的头，耐心说道：“宝宝听下去就知道了。”

小书凤点点头继续听下去。又听到地主见迟迟没有动静，便把脑袋伸到牛屁股底下去看，结果一泡牛粪正落在地主头上的时候，小书凤拍着手哈哈地笑起来。

“宝宝听懂了吗？”云鹏结束了故事，问道。

“听懂了，牛不会拉金巴巴，是长工塞进去的。”小书凤说，过了片刻又接着说道：“要是我们有拉金巴巴的牛就好了，阿爸就不用唱戏，可以天天陪我玩给我讲故事了。”

云鹏微微一怔，没料到小书凤会这样说。

一旁的兰女赶忙说道：“好了，宝宝，妈妈带你去找小鹏哥玩玩，好不好？”

小书凤兴高采烈地点头说好。每次到上海来，都是小书凤最最快活的时候，不仅有好吃的，还有好多人陪她玩。家里的那个阿爸就不同，整天板着张阴沉沉的脸，让小书凤看见就害怕，就想躲得远远的，哪里能像现在这样放肆地玩笑呢？而且，家里的那个阿爸走路跟别人不一样，难看死了，隔壁的阿狗就老是拿这点取笑小书凤，让她又生气又难堪。小书凤搞不懂为什么她会有两个阿爸，但如果要她选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这个上海的阿爸。还有，妈妈的心思肯定也是和她一样的，因为妈妈只有看到上海的阿爸时，才会露出开心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兰女独自回来，从随身带着的包裹中取出一个盖碗，递给云鹏说道：“这是你母亲让我带来的红豆糕。本来这次想带她一起来的，可她身体又不怎么好了，你爹爹不放心，不让她跟来。”

云鹏听了，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问道：“前一阵子不是说好些了吗？怎么又不好了？”

兰女答道：“前一阵子是好些了，也能说出不少以前的事情，还讲得蛮清楚。这几天又不认得人了，有天还一声不响跑出去，你爹爹、维堂哥和我找了一大圈，才在小荒场那里看到她在墙角蹲着，说是要看你跟颜师傅练功。”

云鹏皱着眉低头不语，心中难受。

兰女又道：“要是这里能脱得开身，你还是回家去一趟吧，我看你母亲也是想你想得太狠了，才会又发老毛病的。”

云鹏知道自己这几年忙于剧团事务，难得有机会回家探望爹爹母亲，想想母亲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身体每况愈下，不知还有多少时间能够陪在母亲的身边。想到这里，云鹏不禁心中酸楚，眼眶微微发热。

云鹏打定主意，抬起头来坚决地说道：“好，明天我就跟你们一起回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