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当他老了

决定留下来的苏言华将凤离愔送走后，便和两个丫头回了院子。

夜近深，人声俱静。

夜里，一阵敲门的细碎声将她最后一点浅浅的睡意打消。黑暗的屋子在一点微弱的烛光下亮起来。苏言华披上一件外衣，朝着门口那点声音问道，“是谁？”

“小姐，是我苏如海”。

外面的人回答。

门开了，苏言华看着苏如海，“苏管家，这么晚了，是发生什么紧急的事？”

漆黑的夜里，手中的灯笼和屋内的烛火都无法照清苏如海的神情。唯有那一两点声音传出一丝透支了力气的疲倦。她知道，今天晚上是他守的夜。

能够这般焦急的到来，一定是她的父亲又遇上了什么事情。

“小姐，老爷，老爷想见你”。

她没有听错，苏如海在说那人要见她！

为什么不是见二娘？为什么不是见苏言玉？为什么会想到要见她？一连串的问号在心中浮起，她怀疑自己在做一个没有可能的梦，梦里她遇见一些不可能的事。

瞧着没有动静的苏言华，苏如海又再次开了口，“小姐，老爷说‘要你过去’。”

这次她听得很清楚。

于是，她让苏如海先过去，自己换上一套衣服在过去。

同样的时刻，愔王府一处屋宅灯火微亮着光。

“今天堵住苏言玉的口，是你做的吧。”

又是从房梁上走下来的凤离执一脸淡然的承认着。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话，“我不过是感觉有一只蚊子在我耳边转呀转，转的我头疼。索性，轻轻这么一弹，蚊子没有被消灭，不小心弄到了苏言玉”。

凤离执把这一切归结于意外。

“谢谢你，离执”。嘴角的微笑在凤离愔脸上扬起，道谢的声音传到凤离执的耳边时，险些让他栽了一个跟斗。

凤离愔的感谢，那可是千年等一回的事。真是不敢相信，会有今天这盛大的时刻，居然没有人为他记录这个历史性的里程碑。

“等会儿，我先坐下，我怕我闪了腰”。凤离执假装扶着腰，找到一根凳子坐下。“你能不能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讲一遍”。

凤离执开始耍起赖皮，这样的话一次性是满足不了的，需要多来几次。不过，凤离愔也十分的耐心，也愿意开口，“今天，谢谢你。”

“小事一桩”。凤离执不一会儿又叹息，“不过没有人帮我看到这一幕，真是可惜了”。

“要我夸你，可以。继续努力呗”。凤离愔难得一回打趣道。

他知道，能够让凤离愔动容的一切事都与苏言华有关。

以后不着急。

他对苏言华没有厌恶，是那次凤离愔让他暗中保护前去狂风寨的她。如果不是凤离愔的威逼与利诱，他打死也不会帮助一个伤害过凤离愔的人。直到看到那个脸上有疤痕的莽汉抓住她的脖子，有一刻为女子的柔弱与坚韧感到怜悯。

树中藏身的他想过立即出手。不过，他还是想看看这个女子到底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反正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不用出手。

后来，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的不是恐惧，不是对死的恐惧，而是一种对生的恐惧。

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对生恐惧？有一刻，他觉得自己对这个苏言华不了解，如果了解的她，也只是片面的。

现在的他只会在暗中做一些事情，他不愿意正面遇见他的这个嫂子。

“你也知道今天的事情，你的看法是什么？”

不一会，两人皆变了脸色，开始认真而又严肃起来。眼下要解决的问题已经来临，他们需要面对来自敌人发起的功击。

“命不好”。

梁仲，即死去不久的梁大人，生平十分的抠门，家中堆满金银财宝，却舍不得拿出来花。连家中的妻妾买胭脂的银子也不肯给，全府上下所有的人都素衣，所谓提倡勤俭节约。使得府里的妻妾怨声载道。下人也抱怨连天，是因为一件小事，动不动就扣佣钱。

能够造成梁仲死亡的原因有很多，光是家里面的恩怨是非也够他纠缠的。要是梁府传来这样的噩耗，想必那些人无不拍手称快，恨不得马上分家而走。

当然这是由不得他们，毕竟梁大人死了，这些人或多或少被列为嫌疑人，即使他们是手无寸铁的妇人和下人。

凤离执之所以说梁仲命不好，是因为那个杯子是随机的，随机涂上毒药的杯子，而不是在酒里下毒。若是在酒中下毒，总避免不了被查出来，在还没有饮用的时候就被发现。

所以，梁大人就是一冤死鬼。

“只怕这件事是开头”。凤离愔沉重的语气从喉咙中发出，这件事是由头，是无法查出凶手。

“其他人还好吧”。

“你还好意思说，我凤离执在这累死累活地帮你查这查那儿的，没有功劳也得记一苦劳”。凤离执声色俱下，绘声绘色的说着他的辛苦，他的风餐露宿。可他的那群人却什么事也不做，就是闲着也还抱怨自己的无聊。听的凤离执直咬咬牙。

“你也别怨了，以后就会有他们苦日子”。

这是一句安慰，凤离执在告诉自己，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苏府，苏成的屋内。

苏如海将屋内的烛火点亮之后，便出门离去。

此时苏言华靠近桌边，感受到烛火微弱的光芒。她一直怔怔地站在那里，犹豫着始终不上前去。隔着光亮，她看到苏成闭着双眼，平稳的呼吸着。

早上发现的白发如今又多了几处。

原本眼角的笑意变成被时光残忍画上的皱纹，黝黑的皮肤更添了面黄肌瘦的老态。

时间这东西难以描绘。

以为不会长大的孩子居然在一眨眼之间长大，以为不会老去的人也会白发苍苍的出现在面前。

一切发生在瞬间，还来不及思考，一切都已经发生。

良久，床上的人缓缓地动了一下。往床外烛火方向，望见了一直伫立的苏言华，轻轻的唤了一声，“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