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受惊的礼官

姬掘突等了一个多月，也不曾收到周平王方面送来的责难文书，反倒是有消息称郐国国君娂明被周平王派去的使臣狠狠批评了一番。娂明诚惶诚恐，表示来年一定加供。周平王通过这件事情，渐渐树立起一点儿威信，而郑国也得了切实的好处，两方面心照不宣，都没有将此事宣诸纸面。

说来这娂明也真是一个懦弱的君主，在周平王那边受了气，不仅没有想着跟郑国计较分明，想办法把失去的八城收回来，反而专门派遣了使臣前来郑国，说明郐国并无对周朝天子不恭的意思。希望两国修好，不要再动兵戈。

或许在郐国看来，八座城邑对于自己而言，并不是特别大的损失，可是在郑国上下看来，这郐国分明就是一块随时可以被吞下的肥肉。祭旬连威胁带恐吓跟郐国前来的使臣交谈了半天，最后竟然说服那使臣同意郐国向郑国称臣，每年按时向郑国进贡。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姬掘突突然觉得这世道有些讲不清楚——自己明明就是明摆地抢夺，到最后不仅没有人指摘自己的不是，反倒是被自己强了的人还乖乖前来道歉。

他开始发觉自己这个“正卿”的官职确实可以为自己带来许许多多的好处了。

就在郐国使臣离开后不久，周王室正式册封姬掘突为郑伯的诏书也送到了郑城。

姬掘突对周朝来的使臣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亲自出城十余里迎接来者。

周朝来册封姬掘突的礼官不过坐了二御的马车，马车一人多高的轮子在郑城外新修建的笔直道路上缓缓旋转着。

田地里的麦子已经被收完，四处隐约能够看到麦秆被焚烧后留下的黑色灰烬。而灰烬之中，稻谷的小苗已经隐约长出来一寸长，看上去颇有些葱茏之色。

礼官此番前来不过是送上诏书，收到诏书之后，姬掘突还需要去洛邑接收周平王的正式册封，才算是正式承袭了郑伯的爵位。

因为真正在洛邑举行的册封仪式才是承袭爵位的重点，所以各个诸侯国国君对于送诏书的礼官也不怎么隆重接待。除了鲁国在礼官前去送诏书的时候会举行一个小行的祭祀表示对天子的尊敬，其他诸侯国不过是国君随意接见一下，收下诏书便了事。所以这次来郑城，周朝这礼官他自己也不怎么紧张。

然而看到郑国绵延十多里的岗哨以及亲自站在路口迎接自己的姬掘突，这礼官立马有些震惊了。他还在洛邑的时候便听说姬掘突此人骁勇善战，极喜欢动兵，在收服叶、蒯两地的时候，甚至跟国力强盛的卫国有了摩擦，最后还是卫国主动撤军。

看到这么些士兵长龙一般列在身前，这礼官神色担忧，慌忙之中马车也正好颠了一下，他立马便摔在了马车之上。起身之后他凝眉看了看前路横刀立马的姬掘突，吓了一跳：“难不成这又是要和谁打仗？”

“赶紧赶紧，靠边停下来，等一会儿！”这礼官冲着车夫说道。车夫赶忙把马车靠边听了下来。

此次出城迎接礼官，是祭旬的主意。

在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祭旬已经用实施行动证明了他谋略的有效性，所以姬掘突对他是越发的尊敬。当祭旬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姬掘突什么话都没多问，立马整理衣冠，随着祭旬出城迎接。

礼官所乘坐的马车前杆上的黄龙雕刻的器宇轩昂，这是周王室专用的图腾，所以极好分辨。姬掘突看到这礼官乘坐的马车靠边停了下来，有些不解，问祭旬道：“祭卿，那礼官此举何意？”

经过两个月的适应，姬掘突已经有了些一国之主的尊严和霸气，再不似一个好勇斗狠的前锋将军了。

祭旬也有些皱眉：“难不成是对我们的表现不满意？”

姬掘突想了想，貌似也只有这个可能：“那我们便再往前一些。”说完姬掘突朝前挥了挥手，数千大军立马随着姬掘突所乘车驾往前而去。

周朝的礼官在车上左顾右看，也不知道要与姬掘突对阵的军队藏匿在哪里，此时看到姬掘突率军而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成为一场大战的牺牲品。正要吩咐车夫赶紧掉头往回跑，却看到姬掘突从车上走了下来，徒步往自己这边赶来。这让礼官稍微安心——姬掘突既然敢下车，证明形式并不严峻。他不敢托大，伸手扶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冠帽，整了整衣冠，也下车朝着姬掘突而去。

两人一见面，姬掘突便拱手行礼：“孤率郑国兵甲，前来迎接大人！”

看到姬掘突慢慢的弯下腰，礼官咽了一口唾沫，有些难以置信。一个诸侯国国君竟然朝着自己行礼？

礼官也不敢含糊，赶忙回礼。花花轿子人抬人，面子从来都是相互的。

行礼之后，姬掘突请礼官上车，随大军回郑城。一路上数千兵甲拥护，那礼官站在车驾之上，只觉得郑国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在郑国百姓们热烈的欢呼中笑着，招手把头点着，俨然巡视一方的君主般威严。

回到郑国之后，姬掘突又以上礼迎之，不仅祭祀受诏，还为礼官专门安排了住处和一应侍卫，舒舒服服伺候了这礼官十多天。搞得这礼官流连忘返，都不想回洛邑复命了。

待到礼官回到洛邑之后，自然少不了给郑伯说好话。周平王得知郑伯对待礼官都如此恭敬，想着他对自己的忠诚和尊敬更是毋庸怀疑。于是当即决定，在十月各诸侯前来朝贡的时节，当着各国使臣乃至诸侯的面，为郑伯封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