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欲加之罪
看到祭旬又给自己跪了下来，姬掘突心中有些恼怒。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喜欢用丧失自己体面的事情来胁迫别人听从他的意见。
“为何打不得？”姬掘突冷冷问道。
“前年占领郐国八城，实则是因为郐国不尊王命，我们师出有名。但现在呢？我们前年刚刚代王伐郐，今年我们有什么理由？平白无故攻打邻国，这不是太荒唐了吗？王上，我不是说我们不应该攻击郐国，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只有等到……”
“够了！”姬掘突大喝一声。
这一声呐喊洪亮至极，站在城墙上士兵都吓了一跳，纷纷朝着祭旬这边看过来。显然，姬掘突现在十分的愤怒。
“谁说我没有理由？郐国今年没有给平王纳贡，便先派人来给孤朝贡，这难道不是灭世周王朝吗？这难道符合礼制吗？这难道不是理由吗？”
祭旬闻言愣在了当场，要求郐国提前进贡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眼前的王上。原来王上早在过年之时，便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
“王上，这恐怕会惹来非议啊。若是申国虢国趁机……”
“住嘴。今日，孤废除你上大夫之职。郑国上大夫一职，由关其思担任。你，可以回家歇着了。”
姬掘突说完便不再理会，转过身子朝着城外看去。此时，郐国前来朝贡的贡臣已经映入他的眼帘。
……
车马辚辚，扬起烟尘，宣示着郐国贡臣们一路上的辛苦。
看都远处城门大开，数千兵勇像黄蜂一般挤出来，郐国的贡臣们没有一丝的慌张，反倒是谈笑有声。
“你听说周国那个礼官了吗？”
“当然，据说那老小子来到郑国之后看到郑伯率军迎接，吓得腿肚子都抽筋了，差点没有尿裤子。”
说罢两贡臣相视而笑，笑得十分爽朗。
远远看到贡车上的礼官笑个不停，姬掘突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有一丁点儿犹豫，二话不说就包围了这贡车以及随行的一应贡品。
郐国的贡臣看到被包围，没有一丁点儿缴械投降的觉悟，还自以为郑伯是专门来迎接他们的，当下不慌不忙站了了起来便要搭话。
“下车！”姬掘突眯着眼睛喊了一声，他现在心里有些佩服郐国这两个贡臣了。
“是！”两个贡臣喊得比姬掘突还要响亮。
“绑起来！”
“嗯？啊！什么……”
……
前翻已经提到，郐国是个周朝初期分封的国家，国家成立之初便是多个部落凑在一起的，国家向心力并不强。而郐国的国君也不思进取，总是固守一城便十分满足。其实这么做也无可厚非，然而在春秋这样的年代，这样的君主必然守不住自己的国家。
姬掘突收拢八成兵力汇合在一处，共计是五千人马，三百战车，长驱直入不过三个月便接连攻克郐国十多个城池，直接来到了郐国国都制城脚下。不要小看这五千兵力三百战车，在整个春秋年代，只要有一千战车，便唤作“千乘之国”，代表着绝对强大的军事力量。三百战车再加上姬掘突这样英明的将领，用来对付一个郐国，实在是绰绰有余。一路从鄢城打到制成，姬掘突甚至连三军都不需要摆开，只单军直入，郐国军队便
前往制城的沿途，姬掘突也遇到了一些微弱的抵抗，但是全都不堪一击。等着他布阵制城之下，宣战郐国娂明的时候，娂明气得眼泪直流。
“这，这姬掘突简直就是不讲道理！孤延后给他进贡，他说孤不尊重郑国。那孤便提前给他进贡，可他现在又说我不尊周天子，要来攻打郐国！你们去问问他，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孤不给他进贡吗？”娂明站在朝堂之上，颤抖着问道。
众大臣唉声叹气，都不敢搭话。心里想着要是敢不给人家进贡，人家估计打得更快，更狠。
大殿之上一片安静，气氛有些沉闷。娂明躲了一下脚：“你们倒是说话呀！”
郐国大夫上前一步，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陛下，郐国便这样亡了，投降吧。”
这句话一说，娂明眼睛骤然紧缩，然而不一会儿，眼中的精光便消散一空，他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了下去，却没有坐到龙椅，而是摔在了地上。
事到如今，除了投降，还能怎么办呢？
郑武公二年夏，武公破制成，郐国灭。
……
消息传到洛邑的时候，周平王微微有些警觉了。前年郑国出兵郐国，还可以说是为自己而战，但这一次，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中原近百诸侯国，大国皆有属国，若是按照姬掘突这般说法，那写小的属国岂不是要被尽数消灭才行？
竹简上的消息他早已经看完，但是眼光却始终没有移开，只是静静盯着，思考着。
上大夫虢杨听说郑灭郐国的消息之后，二话不说便要入宫觐见。门下的佣臣听到他要去参奏姬掘突，都纷纷劝阻，然而姬掘突却一意孤行。属下的人对他说道：“大人，现在姬掘突受到王上器重，您上次参奏已经被罚，今次怎么还要去？”
虢杨大义凌然道：“我是大周的大夫，就好比你们是我的佣臣。你们忠于我，所以明知我意已决却还要劝诫我。我忠于王上，所以明知他要责罚我，却还要上奏！”
不得不说，虢石父是一个谄臣，而他的儿子虢杨却是一个忠臣。
虢杨上书说姬掘突好勇斗狠，为一己之私里而盗用大义，万万不能再由着他担任大周正卿。这一次周平王没有责骂虢杨，他也开始意识到这个姬掘突是个不好控制的人。但是他并没有听从虢杨的建议直接撤出姬掘突的正卿职位。
周平王并不是一个昏君，只是形势所迫，各国诸侯已经尾大不掉。西戎攻破镐京只是捅破这一层窗户纸的小木棍，这小木棍一戳，便漏出了周国王室的衰落的真相。即便是他不东迁国都，周王朝的威信也会逐渐下降。即便没有郑武公率先开始的大义凌然代王行命，总会有另一个虢武公，审武公出来。
平王看到眼下这种情况，打算通过扶持外力来增加王室的威信。姬掘突便是这样一个选择。郑国的崛起，有他在背后推动，此时郑国已经开始变得强大，若是在这个时候他把姬掘突的正卿之职撤销，便代表着自己这个计划失败了。这样做不仅不能够对周朝王室的尊严有任何挽回，甚至会让个诸侯国更加看清周王室。
骑虎难下，说的便是周平王此时的情况吧。
周平王看着虢杨，心里面思绪万千。摇了摇头，他叹了一口气：“召郑伯觐见，我想看看，他现在还听不听我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