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智父的解释

看到智父这般伤心的模样，智燕有些不解：“我如何能害了他？”

智燕自问自己跟姬掘突在一起之后，从不曾做过对不起姬掘突的事情，即便是怀了孩子以后，也不曾以此为资本要挟，或者去王宫大吵大闹，只是安安静静等着他打仗归来。自己做了这么多，怎么能说是害了他呢？

智父看到女儿这些日子黯然神伤的模样，便决心跟智燕交个底。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智燕说道：“你先坐下吧。”

智燕也不推脱，直接就着床铺坐下，但也依旧冷眼看着她的父亲。

智父说道：“你以为郑伯姬掘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智燕看向窗外，欠着嘴巴露出一个小酒窝，酒窝里盛满了她的骄傲：“他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大英雄！”当然她心里也小小的补充道：“也是一个半夜爬墙的小淫贼。”

智父朗声道：“你说的不错！不论是已经驾崩的先王，还是现任的郑伯，他们都是大将军，大英雄。整个郑国，再找不出一个比他们还要杰出的人来！”

“既然如此，他向你求婚，你为什么一直不答应他！”智燕脸上充血，泛出红润。显然，直到现在他依旧不能够理解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一直要阻拦自己这个女儿的终生幸福。

智父摇了摇手，没有接话，只是继续问道：“先不说这个，我便问你，你觉得这样一个大英雄应该做出怎么样的事业才不算愧对我郑国数十万百姓？”

“自然是带领郑国走向强盛，让各诸侯国都不敢小觑！”智燕虽然是一个女儿家，却也是一个郑国子民。姬掘突骁勇善战的形象烙印在所有郑国人心中，她也不能例外。所有的郑国百姓都以这连年的胜战为荣，她自然也不能例外。

智父拍手说道：“说得好！可是你以为带领郑国崛起，让郑国雄狮中原数百诸侯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吗？”

智燕依旧骄傲地说道：“有他在，自然战无不胜，自然能够让郑国崛起！”

智父听到女儿天真的想法，笑了笑。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理想主义者都幻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荣誉与成就，却意识不到前往那终点的路上会有无数的荆棘。

“哪有这般简单。你莫要以为郑伯带领我郑国军队战胜了西戎，战胜了郐国便已经天下无敌了。当初骊山之战，郑伯固然英勇，可要是没有申国、晋国和秦国的联军？他真的能取胜吗？要知道，那一战是以三万联军对两万西戎。申国有三千兵甲，秦国晋国各出兵一万，而我郑国仅仅有三千人马！这一站郑伯作为前锋固然功不可没，可战胜西戎的功劳并不是郑伯一个人的！”智父深刻地分析道。

但是智燕并没有妥协，她傲然道：“但是今年他凭借一己之力灭亡了郐国，这难道还不够英勇吗？”

“郐国国君轻慢懈怠，不思治国，别说是我强郑，便是陈国攻伐也必然能够取胜。这一战并不是什么荣耀的事情。而且这一战以后，鲁国、卫国、陈国都不认同我郑国攻伐郐国的战事，以为无故加罪有违大义！就是因为这一件事情，现在郑国四面受敌。你试想一下，我郑国想要攻打郐国便立即出兵，若是卫国想要攻打我郑国也出兵而来，到时候怎么办？”智父循循善诱地说道。

“那就让他们来！到时候让他们知道我郑国的厉害！”智燕作为姬掘突的心上人，心中也有一股子野劲儿。要不然她也不会跟自己的父亲闹个不修，到最后甚至还要自己的父亲前来解释求饶。

智父此时也觉得自家这个姑娘太过可爱，也觉得自己跟一个姑娘家说国家大事有些好笑。他也不反驳，因为卫国若是来攻，还真不一定是郑国的对手。他只是继续问道：“若是鲁国来攻呢？若是秦国来攻呢？若是强大的晋国前来郑国攻伐呢？”

智燕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鲁国太过遥远，而秦国晋国又太为强大。她气势已经弱了下来，喃喃说道：“秦国晋国那般强大，地盘又那么大，为什么要来攻打我郑国？”

“我郑国坐拥虎牢关以东，又加叶蒯两处新封地，要说地盘我郑国不必郐国小，为何我郑国要攻打郐国？”

“我们虽然地方大，但是只有一个郑城，他郐国却有二十多座城池。他们多我们少，我们自然……”说到这里智燕说不下去了，只是低着头嘀咕着，声音渺不可闻。

智父淡淡笑着说道：“这些是理由吗？因为你的城池少，别人的城池多就攻打，这能行吗？这自然不行，你以后也不能这么乱说。我们郑国之所以攻打郐国，是因为郐国不尊周天子，先给属国进贡，之后才给周天子进贡，这违背了祖制。郑伯贵为周朝正卿，自然有职责维护礼制！所以才发兵攻打郐国。”

智燕白了智父一眼，嘀咕道：“鬼才信！”

“没错，大家都不信，所以我郑国才腹背受敌。若是有一天秦国看上我郑国这么些城池，也要捏造一个理由发兵来攻，到时候怎么办？秦晋素来友好，秦国发兵，晋国必然来帮。到时候秦晋两国连兵来攻，郑伯固然再英勇，如何能挡得住数倍之敌？”智父把现在郑国的处境清清楚楚给说了出来。郑伯不守规矩，其他诸侯也可以不守规矩，郑国现在看上去蒸蒸日上，实则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多国联军的攻伐。

智燕现在也有些担心了，眼里水汪汪的，看着智父，忧心地问道：“那可怎么办？不能让他们来攻打郑国！”

智父说道：“是啊，要想不给他们落口实，不给他们进攻我郑国的理由，唯一的办法就是占住大义！我郑伯为周朝正卿，有代王行伐的权力。只要我平王信任郑伯，只要郑伯能一直担任正卿，便一直掌握着大义，别的国家想要找借口来攻伐我郑国便没有那么容易！但问题是周平王为什么要无条件信任郑伯？”

“因为掘突他是平王的表弟呀！”智燕赶忙说道。

“表弟？这么多诸侯国，哪一个跟天子不是沾亲带故的？”

“那该怎么办？”智燕此时已经忘了自己原本的坚持，心中只是为姬掘突赶到担忧。

“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联姻！”

“联姻，跟谁联姻？”智燕眉头一皱，疑问道。

“若是平王有子嗣或者姐妹，自然与周朝王室联姻。但平王并没有，那最好的选择便是与申国联姻。申国当初不顾一切起兵帮助平王造反夺得皇位，甚至不惜违背大义跟西戎勾结，申候与平王之间感情极为身后。只要能与申候联姻，便能够取得平王的信任。而运气好的是，不用我们主动开口，申候便主动要求把申国公主嫁给姬掘突，你倒是说说看，我们郑伯该不该取申国的公主？”智父大义凛然地问道。

智燕仿佛丢了魂一般，一下子瘫到了床上，扶着床边的支帐柱有气无力地说道：“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