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商定
营地之中，一处最为豪华的大帐里。
墨重正与一众卫长对着乱安山上错综复杂的山行图讨论着。
轻轻敲打着身旁的椅把，墨重正根据对面那卫长所说，心中细细的盘算着。
“大人，乱安山一带，显少有人活动，固棠这边儿若要上山，只有一条直路通往山上，再者便是这里，有一处山崖可以攀登上去。”那卫长明显已是将乱安山一带的山形摸了个透，因此边说边在地图上比划着。
墨重点了点头，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因此，属下以为，以这样大的山形来说，围困这个方法耗时耗力，实在不智，属下以为，我们可以将整个队伍分散开来，化整为队，依次进山。”
“一者，山路狭窄，分散开来速度更加迅速，二者来说，这样下来，目标较小，更有利于发挥我们鬼面的灵活之长。”
说罢，那卫长冲着墨重拱拱手，见礼退下。
墨重抚着长须，转过头来，对着身侧众人沉声说道：“你们呢，觉得这个方法如何 ？”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站起身来，看着其手上的鬼戒，起码也是一个一等职衔。
“属下所想，与本初相距很大，我以为，这山路崎岖难行，且四周林树茂密，随随便便一处便可能成为北齐探子的伏击之地。倒不如我等抱团前进，虽说速度上稍许慢了些，但终归还是稳妥。”
那中年男子说完，向着墨重以及刚刚下去的那名卫长拱了拱手，平静的又坐了下来。
墨重停下手上的动作，思索了一会儿，皱了皱眉，高声问道：“可还有其他意见？”
帐中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不时更有情绪激动的，摊开手掌，怒目而视。
墨重看着这些人的样子，心中微微摇头，这些人动起手来，皆是一等一的强者，但若是要他们想个稳妥的方法，那可就....
“好了。”一声苍老的轻喝声响起。
众人忙闭上嘴，望向正中坐着的墨重。
看上去好似是在探讨，其实也不过就是将各种方法陈列在这位御安司二统领面前罢了，真正的决策者，终究还是这位资历最重的墨统领。
“我想了想，本初的方法所说有些风险，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时间，我们没有多时间去慢慢布局，今夜行动迅速，不过最迟明日清晨，北齐那边儿便会得到咱们的行踪。”
墨重语气一顿，这才接着说道：“就按本初的来吧，将你们十五个堡中的人分作十五小队，每队三十人，由...各堡辅堡主带队。再将我带来的甲乙两个营分作十五个小队，每队二十人，凑个三十便可。”
“诺！”
“本初，你带十五个小队，驻守前营。”
“袁本初领命！”
墨重点点头，又扭过头去，望着刚刚那个中年男子，淡淡道：“宋青，你也带十五个小队，驻守本初身后，待我命令。”
“宋青领命！”
墨重点点头，“很好。”
“记住，原定计划不变，我们还是以小队为单位，依次摸进山中，为了方便起见，你们尽快将各自的暗号，交流方法互通一遍，山中凶险莫测，我不希望有太大的损失。”
“你们二人给我负起责任，出了问题，便是你们俩的事儿！”墨重面色一厉，沉声说道。
“卑职（属下）遵命！”
“恩，速速去准备吧，本初，你尽快将你的人手带到前方扎营。”
“诺。”
说罢，袁本初望了一眼一旁的宋青，转身出了帐篷。
宋青面色不该，冲着墨重拱拱手，这才缓步出去。
看着这两人之间的不和，墨重也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全部出去。
等到墨重睁开眼时，整个帐中便只剩下自己和一直以来伴在自己身边的文士。
“子由，可有什么不妥？”
墨重看着自己身旁的文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抬眼看去，淡淡的问道。
“计划上倒是并无不妥，只是...这袁本初与这宋青二人向来不和，而且我听说，因着如今御安司四统领职衔的空落，这二人争得很凶。”
墨重点了点头，抚着长须叹道：“这些我也知晓，这二人都是好苗子，尤其那袁本初，不过二十多岁便已入得一流武者之列。”
“那大人的意思是...”
“宋青忠心行事多年，这个位置，我不得不给他，况且若是算起资历来，宋青也要长于本初十几年呐。”
“是是是。”
“给我带话给本初，这四统领的位置让他尽快放手，也无需心急，咱们不是还有个季南风嘛，他的位置可也不怎么稳妥。”墨重面色阴沉，仿佛“季南风”这三个字让他很是难受。
“可...学生记得，这季南风乃是大统领的师弟...”
“啪”
墨重狠狠的拍了一下身旁的桌子，大骂道：“什么狗屁师弟，当年是主子爷可怜他，才将他收作门下，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爱折腾，险些连少爷也被他带偏了进去。”
那文士赶忙低下头，诺诺不语，小心谨慎的耸着肩儿。
“报！”
墨重淡声道：“进来。”
只见一带刀鬼面冲进帐中，跪在墨重跟前，报道：“禀告大人，刚刚前方暗哨传来消息，一伙队伍冲到乱安山山口之处，人数在三十人以内，具体身份还不知晓。”
“人可还在山口处？”
“这...属下还不知晓，不过属下前来的时候，那伙队伍已经灭了火把，想必退到山中去了。”那鬼面小心回应道。
墨重撑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说道：“那看来便是北齐那拨人了，传我的命令，令符军带领甲字营五十人先行上山，务必摸清楚这支队伍的行踪，若真是北齐的探子，先斩后奏！”
“诺！”
“还有，通知前沿暗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易上山，明白了吗？”
“诺。”
墨重重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躺好，淡淡的说道：“还真是说怕什么，他就来什么，我前嘴刚说要分散队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结果就立刻被北齐那边儿的哨探抓了个正着儿，哼，有意思。”
一旁的文士也是无话可说，只能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
洛呆静静的坐在篝火旁打着盹，冰凉的卫刀正靠在自己的胸前，他在想着，如何能找个机会除掉刚刚那个捕快。
对于任何一切的危险，作为一个鬼面来说，都不会放任这个危险扩张开来。
“轰隆”“轰隆”
两声惊天雷霆，震在九霄天外，却听上去又是如此之近。
洛呆睁开眼，看着天上的道道光亮闪过，眼看着雨水便要落下。
“啪嗒”一声，也不知是从何处开始，这一声脆响之下，连带着四周也开始沙沙作响起来。
雨水落进篝火之中，很快便化作一阵青烟飘起，只剩下雨水与炭火熄灭时的熏味儿弥漫在四周。
“快点儿，下雨了，赶紧给我把棚子搭起来！”
不远处，文生他们那处的棚子之中，那名捕快厉声喝道。
说着话，更是将里边儿的人一个个的推出棚子外头。
只见布在四周的棚子之中，那些民夫们尽皆跑到雨中，有的拿起撑杆，有的扯着布帛，慌忙的在这些鬼面盘坐的篝火旁忙活儿起来。
这些民夫们被征召过来，早已将各自划分的区域标明，而洛呆所处的甲字营，则正是由文生所在的民夫队伍负责。
只见一个白发老者，冲入雨中，也不顾雨水的淋漓，赶忙指挥着众人为这些御安司的鬼面大人搭建遮篷。
他们也是刚到不久，完全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闷热的天气里，竟然忽然间就下起了暴雨。
不过庆幸的是，他们这五十人的民夫队伍，只需要照看好甲字营这一百多号，也就是说，只要搭建十个遮篷在各个火堆处便可。
雨水中，被雨水淋湿的鬼面们一动不动，这样的暴雨对于他们来说只能算是小儿科罢了，因此，很多人甚至于懒得去避雨之处挪动。
只是静静的盘坐在原地，等着这些民夫前来，在其头顶搭上遮篷。
洛呆也没有动身，事实上，随着功力的日渐加深，对于寒冷，洛呆几乎已经不那么在意了。只是紧了紧怀中的卫刀，便任凭着雨点慢慢打在面具之上，发出“碰碰”的轻响。
“阿娘，我们来搭这边儿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迫使洛呆睁开了双眼，只见雨幕之中，阿娘，芳姨，阿南，洛雪等人走到自己跟前，拿着遮篷，竹竿，看样子是要在自己这伙人头上搭建一个遮篷。
只见阿南一手扶着洛雪，指引着洛雪将手上的竹竿打入地下，而阿娘与芳姨二人，则在另一角，举着木槌将竹竿砸入地底更深的地方。
这是什么？为什么一切都这么的虚幻，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实？
洛呆实在无法想象，事情竟然这么的巧合。
看着阿娘，看着洛雪，二人正吃力的忙活着，为的，则是给自己头顶搭上一个避雨的遮篷。而自己，却没有办法去搭一把手。
只能隔着面具，静静的呆坐在原地。
看着，望着，却无法无动于衷。
“来，阿南，我给你扶好了，你快砸吧。”只见雨幕之中，洛雪早已浑身湿透，双眸无神，却一双纤手将竹桩扶的紧紧的。
“恩。”阿南看上去很是紧张，他不过才八九岁，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砸到洛雪的手。
因着这样，二人的动作很是缓慢。
当阿娘和芳姨已将两处撑杆快要落好时，洛雪和阿南才刚刚快要将一个竹竿砸入地底。
雨水丝毫不减，仿佛无尽的流水顺着天际倾泻而下。
洛呆感受着身上刺骨的水流，望着洛雪，心如刀绞，尤其是看着她薄弱的身躯在雨水中倔强的忙碌着。
终于，当周围各处火堆旁的民夫已将遮篷搭好，并开始重新将遮篷下的火堆燃起来的时候，洛呆觉得，机会来了。
缓缓将手上的卫刀放在地上，洛呆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站起身子。
引得一旁其他九个鬼面疑惑的侧目。
洛呆走到阿南跟前，一把夺过阿南手上的木槌，提着内劲，押着嗓子沉声道：“太慢了。”
阿南一脸慌张，被吓得不轻，连带着蹲在地上的洛雪也呆呆的望着这个批责自己的鬼面男子。
一旁的芳姨和阿娘没有听到阿南身边儿的那个鬼面男子说了什么，还以为阿南无意中触怒了那人，赶忙走到阿南跟前，将阿南抱在怀里，小心的哭诉道：“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计较，他还是个孩子，他不知道什么规矩的。”
却见那鬼面男子淋着雨水，不断有着水滴从面具上滴落下来。也不应话，轻轻的将竹竿旁的洛雪拉开，单手提着木槌，只是一下，便将竹竿打入地底。
独留下一旁还在惊恐之中的芳姨等人，睁大着双眼，畏缩的望着那人。
当那鬼面男子又将最后一个竹桩打入地下之后，这才随手将手上的木槌丢掉一旁，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阿娘见此，这才明白这鬼面男子的用意，赶忙惶恐的一个劲儿的谢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要知道，御安司之中可是没有什么善茬儿，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们，只怕随随便便就能让他们永远也回不到文村之中。
那鬼面男子转过身去，并不受那妇人的见礼，这令得一旁的其他九个鬼面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能小心的嘀咕一声“多管闲事儿。”
“神经病。”
“古怪。”
......
洛呆重新坐回原位，背对着阿娘，他可不敢去受阿娘的拜礼，也不理会一旁其余鬼面的小声嘀咕，重新将卫刀抱在胸前，闭上眼，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终于，遮篷搭盖好了，芳姨小心的从其他棚子那边拿来干草和柴火，升起火来。
而阿娘和洛雪等人则已经离开，那边儿“厨房”里还有着不少的活计等着她们，譬如说，烧水。
洛呆将头扭作一边儿，抱着卫刀，一动不动着。
知道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号角的声音。
“呜嗡~”
洛呆赶忙起身，随着他一同的还有身旁其余九人。
这是御安司行动的号令，听着音儿，是在召集甲字营的三等鬼面速速集合。
洛呆赶忙起身，随着大队伍一同往号角的声响之处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