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疑云
后山之中，低矮的山谷下边儿，此刻正关押着近五十个死间学徒，这些人要么身上带伤，要么便是在寒冷的山谷之中瑟瑟颤栗，对于这次的被俘，他们之中，很多人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儿来。
赵全跟在陈九身后，突然开口问道：“九哥，刚刚我看赵固那小子带着一队人往山下而去，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无妨，那是我的吩咐，这些学徒里，有两人趁着换班之际，跑了出去，是我命他们将那两人尽快剿杀掉。”陈九看着山坡下边儿被囚禁的学徒，缓缓开口道。
“原来是这样。”赵全点了点头。
对于赵固这些北齐皇族子弟，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放心，不同于自己这个赐下的姓氏，那赵固等人可是实打实的皇族子弟。
此次伏击山坡下这群学徒，也是这些人拒绝的声音最大，主子被抓，按照规矩，他们应当尽快前往联络点，然后随着指示撤出西蜀国土。
但因着小姐，自己这些人自然也是要救出主子来，但那些个皇族子弟却并不这么想，也正是这般，队伍之中便存在着这两方之间，相互并不顺眼的局面。
若非一直以来由小姐和资历深厚的陈九压着，只怕是早就乱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嘴间蓄着胡须，看上去很是刚正的男子走到陈九身旁，躬下身见礼道：“卑职徐樊见过陈副探头。”
陈九摆摆手，直接开口问道：“这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大人，原先抓来的，便有四十九人，除去路上伤重而死的，目前还有四十五人，而刚刚....跑掉了两人，目前算下来，还剩下四十三人。”
“那两人是在谁的看守之下跑掉的？”陈九隐隐含着怒火，沉声问道。
“那个看守已经随着赵固前往山下之路上搜寻那两个逃囚了。”徐樊恭声回道。
“哼”陈九冷哼一声，“跑的倒是挺快。”
望着山坡下的这些学徒，陈九终于还是觉得试一试那日自己猛然想起来的方法。
“召集人手过来，将这里团团围住。”陈九吩咐道。
“诺。”
只见不过一小会儿，便传来一阵整齐的步子轰轰的踏着地面。
山坡下的一众学徒瞬间被惊醒过来，睁开眼，支起身子向山坡之上望去。只见近百个北齐探子，此刻正手上刀刃出鞘，紧紧盯着自己这些人。
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大人，都已控制住了。”徐樊低下头，回道。
陈九点了点头，冲着徐樊说道：“吩咐下去，将这些学徒的外衣，外裤，靴子，统统扒下来，清楚吗？”
“明白。”徐樊应声道。
转过身去，握着腰上的长刀，一直走到山坡上围着一众山坡下学徒的手下跟前，冲着一个小头领模样的人小声说了些什么。
随后挥了挥手，这小头领便赶忙带着一众手下冲到山坡之下，那伙儿学徒之中。
“你们做什么！”
“把衣服给我扒了。”
身为死间学徒，自然不会屈从于这般羞辱，一时间，这四十几人奋力反抗起来，却无奈挨了几刀把，也只能头破血流的看着这些人将身上的衣服扒去。
陈九看着那些山坡下，怒目而视的学徒，心中暗暗想着：“到底没有经过血腥的灾难勘验，面对这般羞辱，竟也能这般忍气吞声，真是将御安司的脸，丢尽了。”
山坡下，乱做一团，陈九可没功夫等在这里看好戏。
“衣服我有大用，整好之后，给我送过来，四十三件儿，破损一件儿，你都给我小心着。”陈九边走边吩咐道，狰狞的话语在其淡然的语气之下，更是让这些了解这位大人的手下心生寒意。
“是是是，卑职明白。”徐樊赶忙称是，又不放心的冲着山坡下的手下喝道：“小心着点儿衣服，谁再敢反抗，打昏了再扒。”
赵全紧随在自己这位九哥的身后，不知道这位九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回禀小姐，赵全赵大人确实已经回来了。”
黑衣少女一脸惊喜，娇喊道：“太好了，那他们人呢？”
“陈大人带着赵大人一同前往后山去了，至于做什么，小的还不得而知。”那刚刚被黑衣女子派去察探的手下，此刻小心的低着头回道。
“好，你先下去吧。”黑衣女子挥了挥手，嘴角微微弯起。
看来自己想的没有错，这正是解救父亲的唯一方法。那么三日后，蜀间派人前来，父亲也一定便会在山下出现。
等到那个时候，将山上的学徒放下去换回父亲，那便可以与父亲一同离开这里了。
想到这儿，黑衣女子轻咬嘴唇，下定决心，站起身来。
将身上的黑色披风披上，便朝着后山走去。
她要去找陈九，自己不可以就这样什么事情都不做，安心的等着九叔将一切安排好。
一路上，少女缓缓走过，一应哨探赶忙见身行礼。
少女点点头，顺带着问了下陈九身在何处，当得知陈九已经前往前山之时，少女也随即向前山走去。
不远处，陈九与赵全二人已经抵达前山山门之处。
这里是新建起的营地，竹木结构，虽说专门在内里加建了一层石墙，但终是仓促，看上去虽说很是牢固，但其实也只有这些稍微懂点经验的老手知道，这样的结构，根本就无法抵挡太过强烈的撞击。
陈九此刻正向其身旁的一个蒙面男子说着什么，黑衣女子站的很远，听不清楚大概，于是走上前去。
“参见小姐。”
“见过小姐。”
陈九，赵全，连带着那蒙面男子听到脚步声，定睛一看，便赶忙躬身见礼。
黑衣女子忙摆摆手道：“众位大人莫要多礼，莺儿只是个女子，因着心中有些不定，所以这才过来看看。”
三人这才站直身子，静静的站在原地。
“九叔，事情怎么样？”黑衣女子望着篝火旁那道魁壮身影，略显焦急的问道。
“小姐放心，我已将事情布置下去，三日之后，待到那些蜀间前来，便用后山那些学徒换回主子，然后，我已经准备了四十三件学徒的衣服装饰，看着样子，这些学徒所穿的衣服，都是标有暗记的，小姐带人换上衣服，往蒲丰那边儿下山，混迹偏僻乡中。我等则在这里，阻住来自固棠的蜀间。”陈九缓声道。
“这...这怎么行！莺儿怎会抛下你们，独自逃走？”黑衣女子没有想到局面竟然是这般严峻，一时间惊声道。
“小姐有所不知，这次蜀间准备充分，且带队之人乃是叱咤几十年的御安司老牌高手，纵然是我，也可能难以抵挡。”陈九平静的解释道。
“不行，要走一起走，不然，莺儿愿与诸位一同杀出去。”黑衣女子完全接受不了这位九叔的计划，让她放弃这么多手下，换自己与父亲的安全离去，她实在做不到。
“胡闹！小姐可知我等此次前来的任务？若是无法将情报传回我大齐，我等此次前来，又是为何？我等皆是在探言厅密阁之中立下重誓之人，为国而死，但死无悔！”陈九面色慨然，高声道。
黑衣女子被喝住，从小到大，这位九叔最是疼爱自己，如今能够这样，必是已然下定决心。
原来这位九叔，早就知道，若是非要救出自己的爹爹，那便必定会有人因此而死。
但虽是这样，他还是义不容辞的随着自己，前来乱安山上，伏击蜀间学徒。
直到这个时候，黑衣女子方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有多么的愚蠢和自私，为了救出自己的父亲，现如今，要牺牲这么多人来为之“铺路”。
黑衣女子嘴间微颤，脸颊上已是一道泪痕。
“小姐莫要担心，我等也并非非要跟那些蜀间死战，只是在这岗楼之上，拖他个一两个时辰罢了，待到小姐安全，我们便会追到蒲丰那边儿与小姐汇合的。”赵全笑着说道。
黑衣女子闻言，睁大了双眸，疑惑的望向一旁的陈九，她只希望事情就是这样。
陈九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时，一直并未开口的蒙面男子这才开口道：“小姐只需知晓何时离开便可，至于其他的事情，便交给我等应付，范童定当确保这前山的守备。”
陈九不打算再让赵莺担心，招了招手，叫过一旁的手下带着赵莺离开。
看着赵莺一步一回头的离开，陈九心中很是酸涩。
或许这应当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欺骗这个一直以来自己看着成长的小姑娘了。
自己这次根本就没有抱着求生之心。
蜀间三日之后，准备充分，通往蒲丰的下山之路，那些御安司的人又怎会想不到呢？
等到那时，若是无人作掩护，又如何悄然离去。
因此，若要这位自己一直以来疼爱着的小姐安然回到北齐，无论自己是留在前山抵挡蜀间的进攻也好，亦或是向蒲丰那边儿的下山之路冲杀也罢。
自己这条命，是绝对保不住的。
陈九轻叹一声，继续冲着身旁的范童商量着三日之后，具体的事宜情况。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在自己这边儿出一定点儿的问题的话，那么便是一个满盘皆输的局面。
这绝不是陈九所希望看到的。
“报告大人，山下的赵固赵大人身边儿的手下前来报信儿。”一个值守哨探忽然跑来，大声说道。
陈九疑惑的与一旁的两人对视一眼，只见其他两人也是一脸的疑惑。
按理来说，追索逃囚，追到了便阖杀当场，追不到也应当带队回来才是，这派个人回来传信儿，传的是什么信儿，完全摸不着头脑。
“带他过来。”陈九终是开口，淡淡道。
“诺。”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男子，迈着急促的步伐，紧紧跟在哨探身后，看上去，脸色很是难看。
这不是个什么好消息。
这是陈九此刻心中下意识的想法。
“卑职乃是赵大人队中的手下万冬，参见陈大人。”那人见礼说道。
“恩...无需多礼，看你这般着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陈九回道。
“大人，我等奉命下山追杀逃囚，意外之中，正好看到一众蜀间，此刻正在乱安山固棠方向的山脚之下，安营扎寨，事态紧急，赵固赵大人特命在下前来传信，望陈大人早做准备。”那人轻呼一声，赶忙说道。
陈九面上一震，探手钳住那人的肩膀，大声喝道：“此言当真？你可是亲眼所见？”
那人面露痛色，在一流高手的钳制之下，又怎会好受？
赶忙大声说道：“确凿无疑，小人乃是亲眼所见，那营地的火把宛如火龙一般，看着样子，最起码也有近千人的样子。”
近千人？没有军队？怎么可能？
那倒是能够解释蜀间这般速度的缘由了，可为何他们中午时分才与赵固谈判，可到了晚间，便已然陈列在山脚之下？
没有军队围山，他们就这么肯定可以抓住自己这些人吗？
陈九眉头紧紧皱起，这事情简直是一件接着一件儿的过来，变数如此之大，那么原先的计划便一定要重新来过。
也许是蜀间蒲丰那边儿已经安排妥当，不然的话，他们又怎能放任自己这一众人这般肆意的占据乱安山要道？
摸不清，完全猜不透这些蜀间的想法。
“赵固现在身在何处？”陈九松开那人，开口问道。
“回大人，赵大人说要在原地伏击蜀间，趁着夜色，拖些时间。”
陈九点了点头，心中暗赞，这倒，是个人才。
“传令！全员自今夜起进入一等戒备状态，分换两班，相互值守之间，不得有嫌隙。”陈九对着一旁的手下喝令道。
接着有对身旁的范童说道：“范童，你速速布置，固棠上山的这条路上安排人手下去，给我死死盯住那群蜀间的动向，另一边儿，给我多派些人手，前往蒲丰方向的下山之路搜寻蜀间的踪影，我不信，蒲丰那边儿会没有人看守。”
“诺，卑职这就去安排。”
陈九深深的望向蒲丰方向，面色深沉。
蒲丰方向若是没有蜀间把守，这边儿固棠里的鬼面又怎会这般迅速的从固棠城中赶来？
他们就这么有把握，自己不会从蒲丰方向下山？
陈九紧紧的攥着拳头，心中暗喊道：“我不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