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舌战
晨起到了谢皇后的坤宁宫请安的时候，谢青离才注意到了那个郭嬷嬷口中恃宠而骄的宋常在。
不得不说这宋常在长的的确是好看，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樱桃小口，肌白似雪，活脱脱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女孩，美的很柔和。只是这会儿她一身桃红裙，看向谢青离的神色疏远而戒备，还间或有一些挑衅在其中，倒是糟蹋了这如水的长相。
谢青离仔细地想了想自入宫以来的事情，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招惹过宋常在一星半点，可是宋常在这副神色究竟起因如何呢。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结果，倒是宋常在扶了丫鬟的手过来，摇摇摆摆地行了一个不甚恭敬的礼，而后挑剔地看了一眼谢青离头上明显有几分素淡的首饰。
“谢婕妤不是出身大家吗？怎么也囊中羞涩？”说着还伸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琉璃珠步摇，得意洋洋的样子让谢青离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坤宁宫院子中三三两两已经来了不少的嫔妃，宋常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声音，惹得众人的视线都扫了过来，不屑于宋常在小家子气的同时，对谢青离也多了几分的打探。
谢青离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入宫封婕妤，看似恩宠异常，实际上不过是说明了无论是对于皇帝皇后，还是谢家，自己也只不过是个棋子罢了，所以风口浪尖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想想入宫之前谢夫人话中拉拢带着敲打，威胁带着安抚，还真是……一言难尽。
宋常在看谢青离不说话，以为自己一语中的，更加得意洋洋，围着谢青离转了个圈，啧啧两声，“谢婕妤这身料子，仿佛端午那日的那身啊，哎呀，不是妹妹说呀，如今已经是九月时分了，这一早一晚的天冷的很，谢婕妤这衣服恐怕挡不了寒吧，若是冻坏了身子，耽误的伴驾，可就不好了呢。”说完又掩了嘴吃吃笑道：“说起来也不耽误，谢婕妤已经许多日子未见圣颜了吧，不过自己的身子也要保养着是吧，若是姐姐不嫌弃，妹妹这里可是还有几件衣服，送与姐姐暂时穿一穿？”
连讽带踩，从刚开始的谢婕妤到了姐姐妹妹的，宋常在声儿又好听，引得院中不少低位嫔妃都掩口笑了起来。
“本宫的姐姐正在屋子里梳妆呢。”谢青离神色冷淡，看不出到底生气没生气，“听闻宋常在不过是梅园宫女，若是本宫认下了宋常在这个妹妹，岂不是连累了姐姐和谢家如你一样卑贱？”
宋常在脸“腾”地一下就涨红了。
她最讨厌别人拿她的出身说事儿了！梅园的宫女！多少人背后就这么想她，如今居然被人这般当众地说了出来，宋常在觉得仿佛是自己的脸被谢青离扒下来使劲地踩。她瞪大了眼睛方要继续讽刺几句，就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素瑾推开了门，面上含笑。
“各位小主久等了，娘娘请各位小主进去。”
又特地向着谢青离的方向，躬下了腰，手上做出了请的姿势。谢青离在众人或妒忌或羡慕的目光中，走了进去，路过素瑾时瞥了她一眼，微微躬身的素瑾面上没有任何的不耐烦或者是轻蔑，仿佛做的不过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还真是时刻都不忘了给自己招仇恨啊。
谢皇后已经坐在了凤座之上，看谢青离拣了第二排的座位坐，含笑向谢青离伸手招呼“妹妹来这里坐——”
谢青离早知会如此，也不做那等无用的推脱，索性起身便到了谢皇后身边的绣墩上坐了。
一眼望下去，明贵妃和贤妃二人尚未到，淑妃又是告病了几日，饶是如此，屋中也挤了不少的人。宋常在略带嫉妒地看着谢青离的座位，心里想的什么基本已经写在了脸上，谢青离纳闷了，不过是皇后施舍的一个座位，又有什么可以羡慕的，正经应该羡慕的不是那个正坐在凤座上高傲地看着众人的皇后么。
谢皇后并没有注意神色有异的宋常在，或者是说即使她注意到了，她也觉得不足挂齿，不过是个宫女升上来的常在罢了，倒是影响不了她正宫皇后的地位，几句场面话还没等说完，便见了明贵妃与贤妃一前一后进了殿中。
皇后含笑看着二人因来迟请罪，也并未多说什么，二人归坐，平静无波，谢青离已经做好了站起来告辞的准备，谁知坐在贤妃下手的宁嫔捻了捻帕子，朝着宋常在的方向看过去。
“说起来呀咱们大家都知道宋常在昨儿好日子，本以为今儿不会来这么早呢，不想却不是最后一个呢。”
谢青离颇为不情愿地又将自己已经微微抬起的身子压了回去——看起来是走不了了啊。
不等宋常在开口，贤妃先道：“呦，宁嫔这是打算治贵妃姐姐和我的罪喽。”
宁嫔起身福礼，“嫔妾不敢。”
谢青离自然不会管着其中的事情，不过难得一见的是皇后居然也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
宁嫔一句话得罪了两个妃子本意是向皇后示好，倒不想皇后压根就没有接受她好意的意思，这下宁嫔可就有点尴尬了。
明贵妃拿起了桌子上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而后含笑看向了皇后，“果然坤宁宫的茶水都比嫔妾那里的好呢。”
谢皇后也是一脸笑脸盈盈的样子，“本宫就不信你那儿连点好茶水都没有。”而后转头向素瑾吩咐了一句，“去把昨儿内务府送来的茶叶给贵妃都送过去吧，倒好似本宫亏待了她似的。”
两人笑的一团和气互相玩笑的样子，好像是多少年的好姐妹一般。
没有人提起还在福礼的宁嫔，谢青离自然也不会去张口。况且宁嫔平日里倒也没比宋常在好到哪里去，这会儿没人搭理她，正经的挫一挫锐气呢。
当然了，宁嫔若是个好拿捏的，刚开始也不会跳出来打二妃的面子。于是又低身福一福，“皇后娘娘仁慈，疼爱嫔妾们，自然不会亏待了嫔妾们了。”
谢皇后被点了名字，这次没法再忽视宁嫔了，于是和善地冲着宁嫔笑笑，“客气什么，宁嫔缺什么短什么尽管来本宫这里要就是了。”
宁嫔谢了恩，顺势起身便坐下了。
谢青离无聊地想托腮，坐在下面的诸妃好歹还有个茶水可以掩饰一下，虽然她也不相信她们真的会喝，可惜谢青离这里连个茶水都没有，真真的是难过呀。偏生这副无聊透顶的样子落在了宋常在的眼里。
宋常在先是起身福礼，而后以那娇娆的声音道：“嫔妾看谢婕妤似乎是精神不振的样子，这两日季节更替，若是染了病多不好。”
谢青离直想皱眉头，又是这个，又是这个！有完没完了。不等谢青离发话，坐在一边的谢皇后早偏过头打量一下谢青离，伸手握住了谢青离的手，“怎么妹妹穿了这么薄呢，可是内务府那帮子奴才办事不利？你只管和姐姐说。”
谢青离起身笑笑，“衣服早就送过来了，只是老人常说春捂秋冻，太早了换上棉衣对身体也不好，所以才没有换上，不想宋常在如此关心嫔妾。”瞧了一眼面露不忿的宋常在，谢青离继续转过头对皇后言笑晏晏，“内务府如何敢克扣嫔妾的，就算是嫔妾没有面子，看在姐姐的份上，他们也不敢呀。”
谢皇后似乎是对谢青离这番话很满意，点点头，又向素瑾吩咐，“前些日子不是送过来了一匹藕荷色织云锦吗，并着那对东珠步摇，一起给妹妹送过去吧。”
谢青离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谢了恩，又被谢皇后姐姐妹妹拉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坤宁宫这场才算是散了。
从坤宁宫出来的时候，谢青离扶着和宁的手，先是目送了明贵妃与贤妃上了轿辇，而后自己也登上步辇，当然没忘了将宋常在愤愤不平的样子收在眼底，谢青离拨弄了一下腕上的珠子，心想怪不得人家说宫女出身的妃子走不长远，也不是出身的影响有多么多么的大，只不过就是眼界在那里，看不了那么远罢了。
懒懒地与和宁吩咐了一声儿，步辇开始往来时的方向走过去。
到了凝露宫门口，才看见御前路公公已经等在门口了，谢青离下了步辇，向路公公浅笑一下，路公公颠颠地上前，“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婕妤娘娘请——”
谢青离当然不会以为路公公这副好似巴结的样子是真的，作为御前大总管，这老东西精明着呢，合宫上下，就没有他得罪的人，谢青离加快了两步，向宫中走去。
路公公在背后直起了腰，看谢青离即使是匆忙也并没有乱了的步法，琢磨着，倒不知道皇上待这位谢婕妤，有几分真心呢。不过即使是有真心，这位谢婕妤也很难出人头地了吧。毕竟坤宁宫那位，又不是吃素的。真真的是可惜了呢。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