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好计需雕琢

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当一个人面对困难想出一个办法的时候，第一时间会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十分的完美，而紧接着就会发现自己这个办法实施起来难度太大，思虑一番之后又会发现自己这个办法漏洞百出，根本不能够用。

关其思现在就是这个情况，当他想出迁都这个办法的时候，发现这个办法可以完美地解决眼下三个亟待解决的问题，然而仔细一思考，又发现这个办法实施起来有困难。

第一，郑城刚刚修建不过五六年的光景，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财力。紧接着再次迁都，先不说资金耗费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光是郑国的百姓在心理上对于郑城的归属感就是很大的阻力。

第二，迁都这一件事情要想成功说服姬掘突，能拿得出手的理由紧紧就是方便以后征伐西方小国和使郐国旧臣臣服这两个理由。为郑胡联姻创造机会这一个理由，是打死也不能说的。而能说出来的这两个理由，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想一想，要是以后灭亡了东虢国，为了继续西进和使东虢的臣子臣服，郑国是不是要再次迁都夏阳呢？

第三，姬掘突昨晚已经泄露了他跟智家提亲的事情。这一件事情让关其思更加清楚王上对于迎娶智燕的决心。不过好在祭旬从郑城送过来的竹简也在昨天晚上抵达了制城。竹简上论述了智燕对于郑胡联姻的看法。关其思深深感动于智燕的深明大义，可与此同时，他又觉得祭旬对智燕的主意太过于高估了。即便祭旬在胡国迎娶之后，智燕成婚之前把郑胡联姻的消息告诉王上，王上便无可奈何了吗？昨天晚上王上看到东虢国的驻军，可曾有一丁点儿的犹豫？二话不说立马下令进攻，而且战胜之后又要组织大军直接灭亡东虢。以这样的急脾气，恐怕到时候不光祭旬智父和自己这些一手操持郑胡联姻的臣子要遭殃，那胡国更是要经受灭顶之灾。王上此时对于智燕是恨不得马上结婚，迁都一事耗时耗力，想必王上即便应允，也只能答应在成婚之后再行迁都。

关其思又开始抓头发了。

早上姬掘突喊他去上朝他又没去。估计没有想好言辞之前他是不会出府宅了。

他看着羊皮上简陋的地图，分析这制城位置的重要性是不是足以支持郑国迁都的理由。他时不时也看着天上的白云，仰天长叹如何能说服姬掘突同意迁都。

白云悠悠，关其思有些惘然了。想着智燕年纪轻轻，却有决心为了郑国的未来而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关其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渺小。

他突然下定了决心，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也没什么活头了。进来思绪万千而昏聩不能条理，自己也应该退休了。大不了，用自己这一条老命来平息王上对郑胡联姻的怒火……

快中午的时候，周朝的礼官终于走进了制城之中。

若不是看到这两个礼官，姬掘突差点忘了占领制城还需要周平王分封。这两个礼官也算是他的老相识了，他当下亲自出王宫迎接，以上礼宴请两位礼官吃饭。

制城的旧贵族们听闻周朝的礼官前来，都自高奋勇组织接待事宜。有的人送美食，有的人送乐师，有的人送舞姬……

还别说，制城这个没有丁点儿战斗力的地方，文娱设施还十分的全面。

大殿之中丝竹管弦悠扬动听，身姿曼妙的舞女们偏偏起舞。尝美酒品佳肴，两个礼官被伺候得合不拢嘴。

张晶看大家十分愉快，便在乐队下去之后问道：“不知道周朝那里有什么趣事儿？”

姬掘突其实也想问一问周朝方面的事情，他虽然是正卿，可是一直待在郑国。周朝的官员们很有可能会给他穿小鞋。张晶这么一问，既不露骨又不跳脱，十分得体还将想要问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两个礼官也是拿了姬掘突好处的，这时候自然会把姬掘突想要知道的消息说出来。

想着张晶这一句话问得巧妙，姬掘突看向张晶的眼神也有些欣赏之意了。

听到张晶这么问，两个礼官赶忙放下手中的酒杯，说道：“趣事儿还真有一件。”

“哦？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张晶继续问道。

姬掘突笑了笑，以前这种捧哏追问的事情都是祭旬来做的。此时张晶做起来，似乎比祭旬还要熟门熟路。不知不觉中，姬掘突对祭旬又多了几分疏远。天下士子无数，人才更是多不胜数，于郑国而言，一个祭旬不过是若有若无罢了。

要是一心为郑国谋划的祭旬知道自己因为阻拦姬掘突的婚事就被记恨了一辈子，想来会觉得无比冤枉。

“是有关西虢国国君，周朝大夫虢杨的。”这礼官说话的时候，悄悄朝着姬掘突看了一眼。他自然知道虢国和郑国早在虢石父郑伯友那一代的时候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姬掘突最关心的事情，还是在周朝手握大权的虢杨。

姬掘突果然心动了，主动问道：“哦，不知道虢杨他做了什么事情？”

“这几天王上和虢大夫简直是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我们这些个属官人微言轻也插不上话，可是整天听着他们吵闹也觉得心烦。这不是，一有外出的差事儿，我们就主动出来躲清静了。”礼官也是会说话的，没有说事情先吊了一下姬掘突的胃口。

姬掘突笑着摇了摇头，喊了一声：“给二位大人上酒！”

等着礼官酒樽中甜酒再次被添满，一个礼官才又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也不知道那虢杨是怎么回事儿，死活想要迁都到洛邑南边。所以他就请求王上把原本的西虢封地收回去，改封他到洛邑南边的荒地上。”

张晶皱了皱眉头：“这是为什么？洛邑南边是申国。即便改封，平王也不可能把申国的土地给他。而申国与洛邑之间的土地，大都是没有开垦过的荒地，去那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