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温润
他给她买了一个宅子，她很满足。
那一晚，她躺在他的身下，轻轻地笑出了声。
她的样子是那么娇美，他禁不住问道，“你在笑些什么呢，怪傻气的。”
“你说我傻就傻吧，反正我就要笑。今天是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日子，难道我不应该笑吗？”
她骨碌碌的眼睛望着这雕花的红木大床，充满了期待。“你真好，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床，就连给老爷当丫鬟也是不够格的。现在却自己成了夫人，有那么多人伺候我。”
她说的那么多人，不过是四个人而已。
他坚信人多嘴杂，因此不肯找多了人。这样的排场，跟乌家是不能比的。但是她却特别满足，只觉得自己是交了好运，攀上了大老爷，对他也更加尽心尽力。
她笑得极美，眼神里流淌着温柔和笑意。
他见到她的喜悦之后，禁不住调笑道，“怎么，你很满足吗？”
她点头，干脆地承认了。
在她看来，承认自己的富贵、丰腴，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相反，她以往的同伴，都很羡慕这样的生活。
但是他却有些不忍心。
因为他的心里知道，这样的富贵并不长久。大家族里，有很多见不得人的腌臜事，他不愿意她也跟着受到影响。所以见着她的时候，心里也是充满歉意。
或许有一天，在他没有顾及到的地方，她被波及了怎么办？这么可爱的一张脸，这么苦命的一个人。难道真的要任由别人伤害她吗？不，他绝对不会。
他养这个外室已经一年了，知道的人并不多。每一次旬休的时候，他才会过去。虽然她会有怨言，但他一直克制得很好。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他讲究静水流深，天长地久，不喜欢那种小儿女的轰轰烈烈。燃是燃了，相守不了多久，不也是一场悲剧吗？
等到有朝一日，他成了乌家的家主，就可以将她接进来，过上真正的好生活。即使当家主母的荣华离她很远，做一个优雅的姨太太，生活里也可以少操很多心。
一个男人，若是真正爱上一个女人，是会为她着想的。
乌巡是一个出了名的老好人，所谓老好人，都是别人说什么，他都说好。看起来很好说话，也似乎没有主见。
所以，她的心里对他也没有怎么关注。
因此他在外面养了外室的事情，她也不知道。
就算乌家的某些人知道了，也不会跟她说的。这种风流韵事，全世界都知道了，她也是那个最后知道的人。
乌家女人出游的那一天，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可忙坏了二房的媳妇儿。她当家理事以来，这是第一次拖着全家的女人听她号令。若是这事处理好了，她在这乌家的声威也就定下了。不同于自己的嫂嫂，乌家的长房儿媳，做什么事情都顺理成章。她这一次的机会，是靠自己争取得来的。
她的心里，也格外紧张了一些。
眼下秋衣浓浓，每个人除了日常穿着的衣服，也都多备了几件厚衣服。加上其它鸡零狗碎的东西，行李就占了好大几马车。
这说是去体验生活的，但说到底还是千金小姐郊游。
她也没有什么威望，只能够看着她们自己给自己准备东西，心里干着急。
还是身边的丫鬟萍儿见着了，安慰她，“不过都是走个场面而已，只要她们都愿意听夫人你的，就证明你才是这个家真正做主的女人。这就够了，不是吗？”
她一下子也明白过来。
只要自己确立这当家主母的位置，以后的荣华富贵也少不了。
李盈盈指挥下人将东西搬上马车之时，特意看了她一眼。心中气不顺的许鸣见此情景，扯出一抹笑容。但李盈盈却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就钻进了马车里。
“这……”许鸣气不过，指着她的马车说道。
萍儿站了出来，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夫人，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李夫人因为你夺了她的位置，心里可恨死你了。即使你对她好脸色，她也不会善待你的。所以不如干脆就不要将她放在欣赏，就当她是一个跳梁小丑好了。”
她心中也颇为赞同她的话，“那女人，心思狡诈得很，肯定就等着我犯错呢。我若是这个时候动怒，就是顺了她的意，定然会被她诟病，毫无容人之量。”
“夫人省得，那是再好不过。”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心里欢喜得紧。
许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知道你是一直都关心着我的，这偌大的乌家，也就你的心最真了。”
萍儿并不居功，反而笑盈盈地说道，“夫人，这府中最关心你的是二爷。萍儿从府中跟着小姐一起过来，心里自然是将小姐放在第一位的。”
她点了点头，眉梢中有一缕温柔在弥漫。
来到庄子门口，就看到这十里八乡依附乌家田产的人站在道路两旁，一个个衣衫褴褛，翘着头看着她们下来。眼睛骨碌碌的，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一般。
那乌家的小姐何时被人这么看过啊？一个个皆露不满之色。那些乡民虽然未曾识字，但读人表情确实一项本事。都知道这些贵人们看起来很不高兴，于是一个个将头都低下了。
乌家的人见到这一幕，心情才略微好一些。
这世间的人，都喜欢被人恭维。即使身份再低。何况她们这些世家女儿。
二娘见到这一幕，有些不耐烦地指挥到，“你们一个个的，动作都快一点儿，不要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还有，有什么东西，都尽量带在身上，不要落在了马车里。这里人多眼杂，可能掉落了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那些人也都紧张地搬运，心里想也许在这个庄子里住不了多久，于是一个个的心里还算平和。
锦瑟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陵园三面环山，都是峭壁，一面临河。土地肥沃，水利方便，果然是良田。
那庄子里的农家也星罗棋布地建着，虽然低低矮矮的，但也有一丝风情可言。如果心情好，仔细去品的话。
乌家的千金小姐，看到那么低矮的房子，都站在门口，不想进去了。
二娘有些看不过眼，劝诫她们说道，“其实我们乌家未发家的时候，也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的。族谱上有云，我们乌家发家不过几百年。”
乌澜绣气呼呼地说道，“二娘你也真是神通，几百年前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啊？不过是说来在这里诓我们的。我们都识得，应该居安思危，小心简朴。但我们女儿家，都是要嫁出去的， 对乌家未来的发展是无济于事的啊。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二娘是挑软柿子捏，不肯对乌家的男儿下手，所以只能够欺负我们。”
乌家的男儿，要读书，要学骑射，还要参加各世家、皇族的宴会，真的是没有时间来这种地方体验生活。而她说得也没错。一个家族的兴衰，最终都要系在男儿身上。不仅是因为女儿都是会嫁出去的，而是在齐云国世家的氛围里，女人是说不上话的。只能够做些家里的小主，遇到决定家族命运的事情，哪轮得到女人插手。
一个世家，若是所有的主，都让女人做了，那个世家离衰落也不远了。
她自然是知道这个理，嘴角弯弯，眼神里光芒万丈。
二房媳妇儿被她搪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锦瑟却笑眯眯地说道，“妹妹可不能这么说，看看娘亲和二娘就知道了。一个家族的兴衰，女人也有用的。俗话说得好，一个有见识的女人至少可以保三代繁荣富强。二娘这是有远见的举动啊。”
她很感激地望着锦瑟，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站出来替自己说话，但却觉得她很有水平。
乌茗萱原来觉得自己为了避嫌，不应该站出来说话，现在见到有人解围，也跟着出来帮腔。“是啊，二姐姐养尊处优惯了，所以不知道这其中的重要性。我娘亲都是为了我们乌家，和各位姐姐着想。没有想到一片好心，却要被这么误解，真让人难过啊！”
她灵气的眼睛故意向她眨了一下，乌澜绣真的要被气死了。她瞪着锦瑟，似乎在怨她多嘴。
锦瑟也不是能忍的。她知道，别人的辱骂和怨怒若是积累多了，不排泄出来的话，自己都会跟着发疯的。
她可不是那种牺牲自己，成就别人的活菩萨。
她微微一笑，“妹妹瞪我也没用，我只是帮里不帮亲。”
“你……”乌澜绣一直在家族里经营着一个识大体的形象，这人却逼得她一次次破功，其心可诛。
她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里在想什么，笑嘻嘻地望着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悦之意。
死猪不怕开水烫。乌澜绣只觉得，自己不应该跟这种皮糙肉厚的人计较，以免事情没有办好，倒把自己带进沟里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李氏，轻声说道，“我们进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