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祭旬的眼光

大堂之内静压压的，一直蜜蜂从屋子外面飞了进来，“嗡嗡嗡”闹个不停，可是也没有人去理会他，大家都还是盯着阿房，等着他发布震惊人心的那个消息。

关其思一脸认真，等着周朝礼官的后文，然而阿房已经没有后文了。他说出消息之后，看到大堂之内竟然没有一个人惊讶，反倒是都很平静地看着他，这让他有些意外。于是他扫视了一周，再次说道：“我是说，郑伯已经带兵去攻打胡国了。”

祭旬看了关其思一眼，不知道这位周朝礼官重复一遍是什么意思，只是挠了挠头发，问道：“我们知道啊，然后呢？”

阿房有些不自在了，回头看向了子良，心想这郑国人难道内心都这么大条吗？国家之间的征战在他们看来就是喝水吃饭一样轻松寻常的事情？

子良也有些诧异，看到郑国官员一脸的疑惑，他觉得自己有些吓着了。以后要是与这样一群好战而不以战为意的人同朝为官，是不是会很刺激呢？如此这般想着，大秋天的，他额头上突然流下来一粒汗珠。

关其思摸了摸胡子，看了大家伙儿一眼，问道：“两位大人究竟想要说什么呢？”

阿房觉得在这些人面前自己有些自卑，似乎自己以为石破天惊的这个消息在他们看来实在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消息。他低下头说道:“我想要说的，就是郑国的军队已经去攻打胡国了。”

关其思这些个郑城的官员们互相看了一眼，这才有些恍然大悟：“哦，您的意思就是说，您就是要告诉我们，我们王上带兵去攻打胡国了？”

子良和阿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两个人闹了这么大阵仗，搞得人心惶惶的，最后消息说出来却没有一丁点儿的轰动性，这让他们觉得两个人在秋雨中的一路颠簸有些滑稽搞笑。

关其思连连点头说道：“哎，我们王上就是这般脾气，我们已经派人前去阻拦了，想着应该能够将王上给拦下来。”

“哦？关大人竟然早早就派人去拦截了？”阿房有些惊讶。

“不错。”

阿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关大人果然是一代贤才！此时此刻，郑国刚刚攻破东虢，正在封建浪口之上，卫国宋国都在上书平王让平王责问郑伯乱起战争的责任。要是郑伯再攻打胡国，恐怕事情就不好解决了。”

关其思点了点头，饶有兴致地看向了阿房：“二位大人一路辛苦，专程来我们郑城，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子良和阿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

祭旬这下有些坐不住了，问道：“这，这可真是谢过二位大人了。”

关其思却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这两个礼官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似乎一直站在郑国的立场之上而有些不顾及周平王的利益，这可有些不合适了。当下他便试探着问道：“现在我郑国开疆拓土，却没有人才能来管理个地方，不知道二位大人愿不愿意来我们郑国任职呢？”

闻言祭旬轻轻“啧”了一声，心里想道：这两个人是周朝的礼官，位置极为尊贵，怎么可能降尊前来郑国担任官职呢？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礼官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便轻声笑了出来，子良一拱手说道：“实不相瞒，早在夏阳城外，我们便有这个想法，而且已经跟郑伯提出了请求，没想到关大人慧眼如炬，咱们才刚见面就被您给看了出来。”

关其思得到肯定答复也是吓了一跳：“二位大人莫不是开玩笑？”

阿房假装不高兴地摇了摇头：“君子无戏言。怎么会是开玩笑呢？”

这些可真让关其思意外了，其实这些天来，关其思和祭旬一直在讨论郑国官员建设问题。随着郑国的国土不断增大，总得分派郑国贤才前往各处管理政务。但郑国刚刚兴起不久，贵族太少，士才不堪重用，他们还想着开始官学，开始教授有士族身份的郑国人学问，好让他们去各处任职。此时此刻，两个周朝的礼官竟然前来郑国，这可真是刚想睡便来了一个枕头，让关其思喜出望外。

“那这可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二位大人想要担任什么样的职位呢？”关其思诚恳地问道。

“我们二人……”

“慢！”没等着两个周朝的礼官说完话，祭旬便突然打断了他们。这一声慢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祭旬站了起来，走到了两个周朝礼官面前，说道：“二位大人，实不相瞒，我郑国现在确实缺乏二位这般大才，但我却以为，二位大人既然选择来我们郑国任职，必然是期望我郑国日后能够制霸中原，鼎盛无匹。”

阿房点了点头，此时在座的都是郑国的高官，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他直接说道：“没错，我以为中原诸侯国之中，郑国最有实力，也最有生命力，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祭旬拜了一拳：“多谢两位大人厚爱。既然如此，我以为两位大人大可以不再郑国任职。”

祭旬这话一说，关其思都一头雾水，问道：“这又是为何？”

“我郑国现在虽然缺乏贤才，却也不是火烧眉毛一般的紧急。至少在未来一二十年之内，郑国最紧要的事情还是继续保持和周朝的友好关系，然后埋头发展自己的国力，巩固郑国国内的民生置业。”

不得不说，祭旬这个人虽然没有急才，但是有着比常人更远的目光，他看待问题的时候，往往一下子就能看到问题的本质和事物长远的发展方向。此时郑国攻胡是要紧事，郑国需要贤才也是要紧事，他却能跳过眼前这两件事情一下子看到未来的方向，这是关其思、张晶这些人都没有办法比较的。

“不错。”关其思和阿房都同时说道。

此时子良和阿房都已经端正身子站了起来，他们享受这种氛围，这也是他们想要来郑国担任职位的原因。因为在周朝，他们每天就只能研究一下祭祀的时间，各官员的服侍，各诸侯国进贡的时候应该进多少之类无关紧要的问题。而他们期待的，却是这种方斥挥遒，颐指天下的感觉。

子良心思更为敏锐，察觉到了祭旬说这话的用意，点了点头道：“不知我二人能为郑国的发展做些什么呢？”

他年龄比祭旬更大，但是却没有倚老卖老，反倒是极为谦虚地请教。这让祭旬十分满意，祭旬满意的不光是他的态度，更是他机敏的心思，能够一下子捕捉到自己说话的用意，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至少证明这两个人确实不是一般人，脑袋也确实是聪明的，有资格站在郑国殿堂之上与他们一起讨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