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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枫树‘康桥’（二）
曲向罗的话还在他耳边萦绕，这样单纯的，这样幼稚的放下，知道了真相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不能，不能让放下伤心。
望着放下充满期待的目光，张小欠淡淡的摇了摇头。
“这样啊……”放下目光中的神采暗下来，张小欠的心随之一震，
这个女孩，让他好想好想去保护。
现在的你只是失望，可是放下，知道真相的你，一定会陷入无止境的绝望
一个没有家的人，信仰了半生的天堂，却是幻梦一场……
旅途操场表白的事很快传到了校长那里，这可真真愁坏了这个刚刚上任不久的中年人，这要是一般的学生也就算了，他可以直接写个退学通知让人滚蛋，可是这个不一样啊……
旅途，外界盛传他是程旅的私生子，虽然程旅一直没有承认过，但如果真的是子虚乌有的话，这16岁的小子怎么会这么会有钱。
程氏公司是树高最大的股东，万一开除了这小子，程氏公司难保暗地里不会找学校麻烦，那到那时候……
苏云啊，你怎么看，校长照着镜子，头发本来就少，这一急又掉了两三根，眼看就要掉出来个豁子了。
“这个……”苏云也一样皱起眉头，不过仅是片刻，他的眉头便舒展开，“校长，我觉得还是把岳老师喊过来比较好。”
“对啊，”校长一拍脑门，心说这些头发没白掉，对嘛，旅途是岳阳班里的人，自然要他来一起想办法啊。
这么一想，校长兀自笑了笑，对自己的这一决定深感满意，他走向办公桌，拨通了岳老师的电话。
“岳阳啊，过来一下，对，旅途的事。”
“如果是旅途的事我就不过去了，”岳阳在那边爽朗一笑，“我都想好办法了，他不是愿意玩吗？那就让他玩好了，我们年级不正是少个学生会会长吗？让他去干不是更好吗？”
“以毒攻毒？”校长一针见血
“反正他不学习，”苏主任听了也笑。
“不过”岳老师突然顿了顿，轻笑了一声，“这小子有条件”
“他还敢提条件？”苏云暴脾气上来了，声音一下子提了八度，校长赶忙压住苏主任，问什么条件。
“一会儿我发过去一个word，这小子要名单上这些人在一个班里。”
第二天，张小欠木然站在分班名单前，良久，才转过身看看身后的一群人。缓缓说
“所以……除了向罗和苏冬……”
所有人都分到了十一班。
班主任 岳阳
“这样不是最好了吗？”旅途没心没肺的一笑，搭上张小欠的肩。
“去，别碰我”张小欠特嫌弃的瞥了旅途一眼。
“无趣……”旅途同样嫌弃的瞥张小欠
“不和她……在一个班了么？”少年目光冷冽，用力攥着手，攥的掌面发紫。
“难受？”苏冬站在曲向罗的面前，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还好吧……
那就好……
结果，真的让我做学生会会长啊，而且还真的把我所有的要求都满足了
为……为什么啊
一定是看我长得帅，嗯一定是的。
不过不安还是有的，就像一个杀人犯上了刑场，行刑的人不冲你挥刀子反而给你钱，说好，杀得好，把全世界的人都杀了。
事出无常必有妖，旅途心知肚明，树高几百年，这里头的老师想必也都活成人精了，也不准备反抗了，兢兢业业的干吧。
一星期后，校际学生会会长评选大赛颁奖典礼。
旅途笑得合不拢嘴，拿着话筒的手都在颤
那个，我很……我很高兴，我很高兴能当学生会会长。然后……
旅途的目光迅速扫向台下，在几千人中迅速找到了同温。
“这傻子说不出话了”同温嘿嘿笑。
“不……”张小欠揉了揉被阳光刺得有些痛的眼睛，“看起来，这小子是要说什么了不得的话了”
“他敢，这可是校际……”同温的声音在半空中消失了，因为在下一秒，她就听见了自己最怕听见的一句话。
就是……然后就是，高一十一班的同温同学，
话筒被掐断了，那句我很喜欢你啊就这么轻飘飘的被风吹走。
“好了”校长让旅途下去了，“颁奖典礼到此结束，散会”
曲向罗今天一点课都没听进去，因为学校宣布
要开家长会
家长……会？
眼前仿佛全是母亲苍老的面容和呆滞的目光，是的他怕，他太怕众人的目光聚集在母亲身上
他恨死了其他人嘲讽的目光和恶意中伤的言语，恨死了他们一举一动间对母亲刻意的回避
明明
明明母亲已经很痛苦了啊
恨这个世界
恨死了
恨死了
恨……死了
曲向罗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夜深了，胡同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试探着敲门，他轻轻喊：“妈……”
良久，没有回应，他又在门口盘徊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他有些诧异了，以前回到家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妈妈的怪叫声。
每一次他回到家，妈妈都会把他狠狠地按在墙角。
卡住他的脖子让他发不出声。
六年，日日如此
他习惯了被母亲这样虐待，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恐慌到现在的平静，曲向罗摸了摸脖子上刚刚接的疤痕，眉头不禁皱了一下
不好的念头……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涣散，很不好的念头在心底升腾起来。
他的身子颤了颤，然后他开始发了疯似的寻找母亲
“妈，妈你在哪啊”
“妈，妈你别吓唬我啊”
“妈你来打我啊，我又不听话了”
“妈……妈……”
凄惨
曲向罗一下子觉得天又黑了许多，他扶着墙，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泪水依然不争气的往下落，院落用水泥砌过，
泪水滴在上头
滴滴答答
啪啪啪
像是一柄巨锤一遍一遍的砸向心脏
妈
妈
吱呀
开门声
，墨色的夜空中，那个佝偻的人影穿着黑布大棉袄，难以被人发觉
但在曲向罗，那却是生的希望。
妈……妈妈？
曲向罗慢慢起身，他走至那个人面前，细细望过去，那人竟真是母亲，但母亲好像并没有感受到向罗的存在，她喃喃自语
今天老刘头下棋，那个老头子，棋局都不会摆，还要我教
没事出去溜一圈，感觉就是不错
妈……
曲向罗拖长了声音，她终于看到了自己，可是语气里却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拍了拍他的头：“小罗你又不乖了，这么晚还不睡，你爸呢？”
爸？
曲向罗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在母子二人最凄凉的时候，离两人而去找别的女人过快活日子的那个男人。
可是……母亲似乎忘了。
要告诉她吗？
最深爱的男人，跑了？
曲向罗抬头，笑里带泪：“妈，你忘了，爸死了，前几年，车祸……”
“是啊，死了，你看我，竟然这么大的事都不记得了。”
母亲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分纠结，只当自己忘了，反正像现在自己不明白的事有很多，比如为啥自己搬迁了，为啥儿子一下子长这么高了……
老了，这脑子也不好使了
妈妈又胡思乱想着，就看见儿子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
“这孩子，哭啥，不哭了，还没吃饭吧，妈给你做饭……”
嗯
我回家了？我回家了！曲向罗心中波涛汹涌，这种久违的，回家的感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
多少年了呢？
离那一段在母亲的怀里撒娇的时光，那段可以安静的等待母亲做饭的时光，那段可以在母亲的怀抱里任意倾洒泪水的时光，有多久了呢？
像是一个世纪还要长啊……
本以为，本以为那段时光再也回不来，他真的没想到，还能再次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
曲向罗掏出手机，手机的电话薄停在了小欠的名字上
可是不敢打，太害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良久，他抬头，望向妈妈
妈，明天学校开家长会
去，我必须得见见你老师，你个臭小子，不知道在外头作了什么野
怎么会呢，妈，向罗一直很乖的
就你？
曲妈妈异常嫌弃的望了儿子一眼。
张小欠在看到区向罗的时候微微皱眉，眼前的男孩仰着头，开心的笑着，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不知怎么，他觉得眼前的男孩好遥远。
遥远，但是并不陌生，
怎么会陌生呢？
张小欠摸了摸鼻子，自己也笑了
这才是真正的向罗不是吗？
只有这样的向罗，才配叫做曲向罗吧。
“我有妈妈了”
“小欠，我不是孤儿了，我有妈妈了”
“妈妈的病好了，妈妈回来了。”
曲向罗抱着张小欠，又是蹦又是跳
“恭喜”张小欠嘴角微抿，一样很高兴
“你看起来很高兴啊……”同温笑着拍了一下张小欠，张小欠用力点头。
因为……向罗回来了
整场家长会在相对轻松的氛围里进行着，恢复之后的曲妈妈迅速和各位家长打成了一片，并相约过段时间一起搓麻将，
可是看十一班，旅途就倒霉了，本来家长会是要岳阳主持的，但是岳阳中途被一阵电话催走了，这样补习班就成了苏云主持。
苏主任在那个所谓的远方叔叔面前细数了旅途在学校怎样怎样野，直听的对面的那位怒火中烧。
“够了，我要有个这侄子我杀了他的心都有”叔叔一拍桌子，骂道，骂完才赶忙一捂嘴
“见过顾客对产品不满意的，你这可是我用钱雇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行？”旅途的声音悠悠传来
下场可想而知，那个叔叔被旅途打了个七荤八素，最后从五楼楼梯口直接踢三楼去了。
正应了同温那句话
当兵的着实不能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