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外婆的离开

我和外婆一直在那个小面摊干着活，一直到冬天，刺骨的寒风吹着，我依然穿着单薄，唯一的一件保暖的衣服还是外婆将外公留下的一个羊皮坎肩拿了出来，我穿上后，一直到大腿。

虽然有了这样一个坎肩，但我还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为了使自己可以稍微暖和点，我不停的来来回回跑着，但是外婆却依然坐在凳子上洗着碗，即便手脚都长了冻疮，嘴唇冻的发紫，不停的哆嗦，她依然坚持着。

直到小摊老板再也看不下去了，说什么也不让外婆过来了，甚至答应，每天依然管外婆的饭，外婆这才作罢。

而外婆的身体自从进入冬天后就每况愈下，我知道是长期劳累的结果，从小摊上回来后不久，外婆便病倒了，躺到炕上再也起不来了。

而我依然在小摊上忙乎着，给自己和外婆赚点口粮，等忙完的时候，顺路捡点木头回来，将炕烧热，那样外婆躺在炕上就不会觉得冷了。

当我带着食物，木头回来的时候，外婆往往已经昏睡了过去，但每次开门的声音总能将外婆吵醒，无论我多么的小心。

外婆总是会说一句“是小六回来了么！”得到我的回答后，才会安心，而这个时候，我还是得不停忙碌着，烧炕，烧水，热饭，喂外婆吃完饭后，还要给外婆泡手和脚。

因为当地的人说冻青熬水可以治好手脚上的冻疮，所以我每天晚上都会为外婆熬，也许是人老了的缘故吧！外婆的冻疮总是反反复复的发作，看着外婆日渐消瘦的身体，我的心里十分的难受。

我特别害怕外婆也会像当年奶奶那样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外婆在，我还有个家，如果外婆不在了，我也再一次成了孤儿。

所以我用尽所有的力气，用尽我能想到的所有办法来照顾着外婆，直到外婆的眼眶开始慢慢的深陷下去，而且开始变得十分的健忘，常常自己一个人说起娘和舅舅小时候的事情。

我心里明白外婆离开我的日子不远了，而在这期间，舅舅和舅妈竟然一次都没有过来看过外婆，只有那个表姐，偷偷来过几回，我可以看得出外婆眼中的失落。

甚至在这一刻，我真的好恨，我恨为什么舅舅可以有那么狠的心，知道外婆病了，竟然都不来看一眼。

值得庆幸的是，外婆的身体虽然不容乐观，但是，好在挺过了这个冬天，当春天来临了，也意味着万物复苏了，我甚至相信外婆可以好起来的，毕竟严寒的冬天已经过去了。

还记得我看见外面的小树长出了绿色的叶子，激动的跑回去告诉躺在炕上外婆的时候，外婆脸上露出的如同少女般的纯真的笑脸，“天气暖了啊！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放心了啊！”说着竟然就这样挂着笑容甜甜的睡着了。

自从春天到来后，外婆越发的嗜睡了，一天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以往我回来还会问一句，现在必须得我过去轻轻的摇一摇，外婆才可以醒过来，但总是说不了几句话，便又睡着了。

我每天早上走的时候，总会将外婆摇醒，告诉外婆我要出去了，其实这也是我心中的一种胆怯，我是真的害怕，我摇上外婆会不会没反应。

终究，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记得那是一个忙碌的中午，我在小摊上来来回回穿梭着收着空碗，忽然心中一慌，一愣神，一个碗已经掉到了地上，“咔嚓”一声，摔成了碎片。

老板不满的看了我一眼，要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失误，我刚准备蹲下去捡碎片，表姐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小六，小六，你在哪里！”

即使在如此吵杂的环境中，我依然可以清晰的听到，原因是表姐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甚至还带着哭腔。

一听这个声音，我心中一“咯噔”，手已经被碎片划破了，鲜血直冒。

倒是一旁的老板一把将我拉了起来，“小心点，你快去冲一下，这里我收拾吧！”

而我此时脑子中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疼，眼睛直直的盯着向我跑来的表姐。

而表姐在来到我面前后，刚说了一句“小六，我可找到你了！”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尽量平衡着自己的心跳，颤抖的问道:“外婆，外婆，她，她怎么了。”而问完这句话后，仿佛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我一下子瘫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外婆，外婆已经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让我痛彻心扉，我久久回不过神来，外婆最终还是走了，永远的离开我了。

我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仿佛整个生活一下子就坍塌了，悲痛沉重的压在我的心中，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并没有掉眼泪，不是不够伤悲，而是眼泪根本不足以表达我内心的伤悲。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知道我进去的时候，舅舅，舅妈正站在地中央，而外婆也已经换了一件崭新的寿衣，安静的躺在那里，面容是那么的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外婆！”我轻轻的呼唤着，我多么希望外婆可以像往常一样应我一声，哪怕是轻轻的一声也好，也好。

但我终究还是没有听到这一声，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那就是外婆真的已经离开我了，再也不会轻轻的叫小六，再也不会对着我微笑了，我失去了这个世上唯一最爱我的亲人。

我呆呆的坐在外婆的身边，拉着外婆的手，不愿意放开，直到他们将外婆的遗体放入棺材，合上棺材盖的那一刻，我才痛哭了起来，这一刻，我觉得老天对我特别的不公平，为什么要让爱我的人，一个个都离我而去。

葬礼由舅舅和舅妈操持着，虽然我不喜欢舅妈，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她很厉害，将整个葬礼办的十分的得体，我心里很满意，我相信外婆这最后一程，应该走的很舒心吧！

葬礼结束后的好几天，我仍然不适应，我总觉得外婆还在我身边，还不时的会外婆，外婆的叫着，直到叫完后，才反应过来，外婆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她此时应该已经和天上的娘团聚了吧！

日子依然那样过着，我依然在小面摊干着活，只不过等晚上的时候再也不用焦急的向家里跑去了，我宁愿慢慢的走着，直到夜幕深了，才踏进家门，这样我便不用感受那种孤独，无助的氛围，倒头便可以睡了。

直到有一天夜晚我忙完后，却怎么也推不开院门的时候，我才彻底的呆住了，我无措的站在门口，盯着破旧的大门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一阵风吹过，才将我惊醒，我看着院门，想了想，鼓起勇气，抬起手敲响了大门。

“咚咚咚”敲门声在静谧的村子中显得那么突兀，格外的刺耳，甚至不远处都响起了狗吠，但院子里却没有一丝的动静。

我不死心的继续敲着，直到手都疼了，依然没有一丝的动静，最终，我知道，看来我是进不去了，到最后我竟然连一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颓废的坐在地上，靠着大门，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星星特别的亮，我仿佛在夜空中见到了娘，见到了爹，奶奶，外婆，还有甜甜姐，这明亮的星星就像是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我痴痴的盯着，只有这样我才觉得不孤单，仿佛他们都陪在我的身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