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风拂面
叶影孤独得走在皇城大道上，他紧紧贴着墙壁，不敢对路铠有一丝的僭越，尽管烈日之下的皇城大道相当空旷。
这是自己第二次进皇城了，第一次进去就是去见女帝，那时候虽然也像现在这般拘谨，但是至少正“破”了大案，以功受觐，风光无限，现在的自己，怕是没有那个脸面。
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躲在地穴里的鼹鼠，只有走出走在大街上才能呼吸到一点自由的空气，每个夜晚叶影常常质问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或许自己现在追寻的这一切，就是如今的自己活着的意义。
叶影看着自己腰间挂着的猪牙牌，作为场狱的一员，凭着牌子能够自由出入官省，但是进不了凌霄殿和后宫，对于现在的自己，却已经是够用了，原先在苏阳郡府时候佩戴的狗头牌，早就已经扔到不知哪里去了。
叶影走到外宫的小门口，看着如同点塑一样站立的守卫，亮了亮自己的牙牌。
守卫的动作并不大，因为外层金属的铠甲已经被晒得发烫，动作稍微打一点就要和烙铁一样的盔甲来一个亲密接触了。守卫缓缓接过令牌，翻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场狱牌是吧，进去吧。”
叶影谢过了守卫的士兵，毕竟他们也不容易，叶影穿过长长的通道走进皇城，这条通道还是因为通风道的缘故所以并不太热，和春天相比，夏天的皇城也有了不少的变化，原本道路两端的行道树，春天还是嫩绿色的树叶，现在已经变成了墨绿色，树荫也更加郁郁葱葱，伴随着清风吹拂，就像对着叶影招手。
但是单单这些微风，却无法吹去原本的燥热，阳光晒在叶影身上，都快把叶影煎出了水，叶影想想尽职尽责守卫城门的士兵，在煎板的夹击下，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通道内吹出的风了。
官省，可以说是国家权力运转大的枢纽，所有大小事务，都在官省进行分配、归纳、处理，各部各司其事。
叶影倒是不用在官省办公，他这个职位的办公地点是在靠近玄雀湖的林荫街上，高级官员独享的福利。
叶影经人指路，也靠自己慢慢摸索，终于找到了处在官省的档案馆。
这里可以说安放在僻静一角，但是四处都有门，并不像是其他角落建筑一样弄一扇小门意思意思，因为档案需要通风，但是却又不能一直见阳光，所以档案馆还是有许多精巧的设计在里面的。
据说这里存放着场狱自鸢尾朝开国以来苏阳的所有案宗，也不知道是不是扯淡，毕竟大小战乱一堆，档案馆也经历过重建，档案定然有失佚。
叶影本以为这里应该门庭若市，但是没想到门可罗雀，敞开的大门仅仅是用来指示早晚而已。
档案馆的前台，坐着一个小吏，穿着官省的杂人特别的制服，挽着袖子。戴着一顶圆帽子，原本在帽子后面拖着的狗尾巴现在绕到了帽子顶上，这么看上去，还以为谁在大夏天戴着一顶毛毡帽呢。
额，其实这个“狗尾巴”，就算是杂人在夏天也就摘掉了，这个时候能够看见也是很稀奇。
“额，请问……”叶影主动凑了上去上：“我是花问闲大人……”
那个小吏抬起头，露出一双迷茫的双眼，这个“小吏”，姑且这么按照第一印象称呼吧，看上去年纪比叶影还要大，但是他的脸白白胖胖得，像是吃喝无忧，又不是很运动，到显露出一股子富态的模样，他嘴角的两撇胡须湿漉漉的，是汗水的缘故，整个人的眼神也相当迷离。
“花大人和我说了。”小吏听到叶影的话，眼睛忽然一亮，随后从前台绕到叶影面前，“花大人叮嘱小的您可以随意观看，需要什么就拿走，不过，小的一个看档案的工作也不容易，叶大人若是要借阅什么可一定要记得归还啊。”
“这么重要的档案室，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就不怕失窃？”叶影看了看这规模宏大的档案馆，心里猛地生出一些疑惑，脱口而问。
那小吏先是“哼”了一声，随后接了一句：“这些，有什么重要的？”
“怎么？”
“重要的历史大事件，史官自然会记录，而且都会藏在另一个馆里面，隔三差五宣传宣传，这而些成为‘历史’的东西，有谁感兴趣？不过是一些旁枝末节，自然不是很重要。”
“嗯？”叶影没怎么听明白。
“这里没多少人来。”小吏加了一句，坐回到位置上，“这些档案就和故事书一样，记录的意义只是为了记录，一些更老的都放到地窖自己烂掉了，没人会在意，都是过去的东西，很多亲历者都故去了，谁还会去看。”
小吏又看了看叶影，知道叶影此行的目的，于是就又多了几句：“只对有用的人有用，对像我这些人，都只是故事罢了。”
也对，这么多当然，真正对自己重要的，也就是那么一点点，其他的，也不过就是故事罢了。
“多谢告知。”叶影说完，便扎进这陈旧的档案馆藏，所有的档案都放在高耸的铜制书架上，果然如小吏所说，大部分的馆藏到处都是灰，走到底还有几张小桌案，一边白灰强墙，虽然墙上还写着禁火，不过叶影在桌案上却发现了烟灰…
若是场狱执行的东西，一定会有记录，即便是皇上亲自下令处决的人，场狱为了避免皇帝秋后算账也会有秘密的记录，皇帝不会来阅览档案所以记录者可以如实记载，自然有些黑历史是见不得光的，花问闲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能让他自由阅览这些档案呢？按理说场狱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是不会轻易给别人看这些档案的，但是听了小吏的话，好像大部分人对于“帝国的辛密”，倒是没有太大兴趣。
矛盾……这就是为何叶影看到偌大的档案馆居然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如此吃惊。
叶影在档案馆里这些铜制的书架间绕转了几圈，没有找到自己希望的，但是想看其他档案却又害怕索然无味。没错，如果不是因为想要找到真相，叶影也不会到这里来。
叶影从这些档案中退出来，他们像是无形的山峦一样，给叶影一种压迫感，叶影有种如临深渊的恐惧，便凑到小吏钱。
“诶？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尊姓？”
“姓张。”小吏道，“名字，就不说了吧。”
“想你打听个事情呗。”叶影觉得在山谷中行走是需要一个向导的，眼下只有小吏一个人能够担此重任。
“叶大人请说。”
“您在这工作多久了？”
“嗯…”小吏一脸认真的思考道“戾王时候就被调到这里了，不瞒大人若不是戾王小的也不至于流落这般境地啊。”
怪不得，叶影总觉得这个小吏其实年岁比自己打，只不过胖乎乎的脸颊会掩盖年龄。
怕是，在这里待了有十年了？
叶影有些怜悯起这个看守档案馆的“小吏”了，十年，他知晓多少秘密啊！可居然就这么安稳得活在这里。
“哦？那可是很久了啊，当时苏阳郡府的郡守可是尚鸿飞尚大人？”
“叶大人竟然知道尚大人？不错，不过当时尚大人要退了，所以找了两个接班人，一个就是现在的苏阳郡郡守徐励，另一个则是彭顺，不过这彭顺生性太过耿直，迁到了那件案子里…不然现在…估计能做到场狱尚书吧，这位置由他坐可比胡斌这种油嘴滑舌的货强的多。”小吏笑道“这话可别跟胡斌说，你要想知道彭顺的那件案子，走到最里面右边数第三个书架，第四层第五行的那个盒子里就有，剩下的请叶大人自行阅览，小的不太想回忆那件事…”
“谢谢。”叶影刚要转身小吏却好奇的问道“有件事，想问叶大人。”
“你还有问题？”叶影指了指自己，“要问我？”
“我看大人相貌，神似当年的场狱侍郎叶思哲，而大人也姓叶，莫不是他们家的后人？”
叶影闻言一惊，但是旋即道：“叶思哲一家被满门抄斩，怎么可能有后人，只不过我还真有那么点沾亲带故。”
“原是如此，对了，叶大人，我还有事，你先在此观看，如有取不到的档案，这里有轨梯子，你只需移过来便可，如果没事，我便走了。”
叶影看着此人离去，现在偌大的档案馆里面就剩下了他一个人，在这里找档案，岂不是大海捞针？但是既然花问闲交给了自己这个，那这些档案自己必然全都可以翻阅不必担心。但即便如此，这里依然如同大海捞针。
对了，自己刚才的警觉，却忘了问叶思哲的档案在那里，只不过小吏对于彭叔的说法很是让自己感兴趣，所以叶影便来到小吏所说的地方。
“彭顺？”
为什么老皮头也有档案呢？
叶影深吸了一口气，将案卷抽了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年份。
正平四年，那就是十年前的事了，自己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带着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叶影拿起了这卷档案，走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坐下，翻看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