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幽谷

永安镇是大唐境内偏南的一处边陲，镇子往南是一座大山，名为括苍山，镇里人世代居住在此，最近几十年并无战事，百姓安居，倒也繁荣昌盛。

镇里最繁华的街道上零星开着几家店铺，老刘头就是一家米店的老板，南方湿热，盛产稻米，这也是当地人的主食，今天凉风习习，比之往日倒显得风和日丽，老刘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店里忙绿，一个人站在大街上不断地张望，一看就是在等什么人。

眼看日落西山，老刘头脸上焦急的神情越来越明显，忽然，他眼睛一亮，只见街头转出一个青衫少年，十六七岁的年龄，眉清目秀，双眼闪着灵动的亮光，周身上下并无配饰，手里拿着一条粗布麻袋，显得丰神玉朗，卓尔不凡，他一看到老刘头，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一笑，脚步随之加快，走了过来。

“刘老有什么事情吗？”

少年笑着开口，声音清脆悦耳，让人听着舒服至极。

“进来说，进来说….”

老刘头赶紧将少年让到店里，少年将手里的麻袋递给他，老刘头赶紧接过，转身吩咐伙计装上一百斤上等好米。

吩咐完，老刘头立刻来到少年跟前，“周少侠，我女儿昨夜又犯病了，还请少侠再给开点药，救救她的命啊。”

老刘头心急之下，当场就要跪下。

少年眼疾手快，赶紧一把将他扶住，心中略微沉吟，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囊。

“医术一道我也只是略懂而已，你女儿的病从娘胎带来，想要去根极为不易，上一次也是机缘巧合得了一株紫茵草，此草主要是健体为主，因为你女儿久病缠身，身体早就被掏空，吃了紫茵草只是强健了体魄，短时间内能压制几天，再服用却没有用了。好在我前几天问我师妹那里拿到一丝奇血，此物难得，你将它用温水化开，给你女儿服下，会有奇效，效果如何看看再说。”

说完就从布囊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的交给老刘头，老刘头赶紧接过，心中感激，一时竟不知如何感谢，转身走到里屋，不一会拿着一个盒子出来。

“周少侠，这是老头我一些积蓄，你救我女儿性命，这点钱财，收下吧。”说完递了过去。

少年连连摆手。

“效果如何还没定论，刘老不必这样。”

此时伙计将装好米的布袋拿来，少年拿过布袋，轻笑一声“刘老，你如果真要报答我，这些米可就不给你钱了。”

说完哈哈一笑，走出了店门。

老刘头刚想出言挽留，但是知道这少年每次都来去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一般，很少耽搁，都是采购一些生活必须用品，便马上进山。

看到一百多斤的大米在手年手里如若无物一般，老刘头见怪不怪，心中朝着括苍山的方向拜了几拜，感谢山里的老神仙，派下这神奇的少年。

少年一手拿着米，直奔街头的饰品店，店里的老板一看少年，赶紧过来迎着。

“周少侠，这是最近上来的新货，您妹妹肯定喜欢。”

说完赶紧将几个漂亮的头钗拿出来，顺便有一些女红之物也都摆了出来。

少年目不暇接，仔细看了几眼，挑了一个凤形的头钗和一只玉簪，然后又选了几个胭脂之物，付完钱之后带着大米，往南边山里走去。

山林茂密，一条山路蜿蜒而上，少年在山路上走了一阵，四下打量，见四周无人，转身走进一条山谷，山谷荒草丛生，树林密布，更是连路都没有，少年并不在意，在草丛和树木间飞快的穿梭。

山谷深处有雾气弥漫，一个时辰之后少年身形消失在大雾之中，身上亮起一道白色的光芒，瞬间被雾气掩盖。

一瞬间，眼前的景色大变，一个幽静的山谷出现在眼前，四周全是花海，除了进来的这条道路之外，别无出路，山谷中间是一个碧绿的湖泊，湖周围都是悬崖峭壁，数个若隐若现的山洞出现在山崖下，湖边有一张不大木桌，几个粗糙的石凳，一看就是有人居住。

“小易哥哥，小易哥哥….”

少年刚刚把米放到木桌上，一声欢快的叫声便传进耳中，紧接着一条红色的身影从一个山洞之中飞掠而出，宛如一道红色的光芒，只是有一丝黑气浮现其上，有些不协调，身影一头扎进少年的怀里。

鼻息间瞬间被清香覆盖，少年苦笑着拍了拍少女的后背，轻轻将她放下，脸色竟然有些微微发红。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少年轻柔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无限溺爱，说完从怀里拿出那只凤钗，轻轻插在少女的头上，映衬着那张绝美的容颜，少年一瞬间竟有些看的呆了。

“咳咳…”

几声干咳不识时务的响起，奇怪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少年赶紧转头一看，一个黑衣少年正立在两人身后，身形挺拔，面容英俊，望着青衫少年，眼神里竟泛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冷意。

“神尊吩咐，让你抓紧准备晚饭。”

黑衣少年说完，眼神便望着那红衣少女，此刻少女满眼都盯在青衫少年的身上，眼里哪还有旁人，黑衣少年眼里的冷意又多了几分。轻声道“梦瑶，神尊吩咐让你进去见他。”

少女听到这话，眉头微皱，笑着道“小易哥哥，我先去见神尊，一会再来找你。”

说完身形一动，像一只大鸟一般飞向半山腰，那里有一个宽大的洞门，瞬间便消失在里面。

青衫少年目送少女消失，原本温柔的神色慢慢笼上一层冰冷，若有如无的杀意轻微散出，后面的黑衣少年若有所感，原本冰冷的神情转眼消失，走上前去，轻轻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二人四目相对，一股难言的苦楚涌上心头。

这青衫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周易，此时距离二人失踪已经过了五个年头，老魔带着二人飞离青平，几日内便打听到玄火宗三宗齐出，寻找两人下落。

老魔心知自己所料不差，更是不敢久待，专门走深山老林，整整走了半年，方才来到这座山谷，这是老魔先前无意中发现的一处宝地，当年他逃亡天剑门追杀之后，就是在这里参悟奇书。

刚开始，二人远离家乡亲人，肯定想法设法要离开，梦瑶更是哭闹不止，梦瑶乃是至阴之体，老魔不想用强，于是连哄带吓，毕竟二人当时年幼，被老魔使些手段，最后也只能屈服。

相处一段时间之后，老魔看出梦瑶对周易极为上心，他一开始本不想留他性命，但是看到梦瑶对周易言听计从，于是便另起毒计，开始喂给周易奇毒，就像控制杨家姐弟一样，而且还给他身上种下引魂术，梦瑶虽然当时年幼，但是看到小易哥哥毒发的难受模样，哪里还有离开的心思，再加上老魔对她可是宠爱至极，不光从来不让她吃任何毒药，而且变着法的让她欢心，只要她乖乖修习幽冥母决，基本上就是有求必应。

随着时间的推移，梦瑶对于周易的依赖反而越来越大，老魔看在眼里，心中也越来越放心，只要控制住这小子，这女娃绝对不会离开。

甚至两年前，老魔借故离开山谷，在外面匿藏观察半年，果不出他所料，周易极力让梦瑶趁着老魔离开赶紧逃走，但是梦瑶却抵死不愿，于是心中更是大定。

两人虽然年龄不大，但是此时早已将彼此视为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周易虽然从未有过感情经历，但心里却可以为了梦瑶牺牲一切，而且在梦瑶心里，又何尝不是呢？

这五年来，因为梦瑶的缘故，老魔便让他跟着杨力修习幽冥子决，姐弟二人在他醒来之后就断断续续给他俩讲了一些老魔的事，但是为什么要练这魔决，两人也不知道缘由。

周易起初跟着杨力学了半年，幽冥子决虽然晦涩难懂，好在杨力姐弟二人虽不是高明的师傅，但是都是亲身修习，反而对于一些难懂的地方见识极深，周易慢慢的将幽冥子决修到第一层，一开始老魔便将梦瑶带离三人，说是另传功法，他将梦瑶带到自己的山洞，手把手得教她修习幽冥母决，这待遇，当年的杨氏姐弟半点也没受到过。

梦瑶当然不愿意跟周易分开，老魔眼珠一转，说是看她根骨奇佳，不希望自己一身所学后继无人，所以想传给她之类的话，哄骗她说只要将这功法练到九层，就放他俩离开，梦瑶年纪尚小，心中虽然怀疑，但是哪里想得到老魔的歹毒之心，便刻苦用功，起初半年，有什么疑问之处就询问老魔，这老魔果然见识非凡，有问必答，再往后，这梦瑶修习一路畅通，一些老魔都看不懂的地方竟然没有再难住她，短短一年，幽冥母决就突破了三层。老魔心中大喜，心知这奇书果然没有骗人，至阴之体修习这母决事半功倍，想想不日就可以练成的五子鬼母，激动不已。

梦瑶虽然人小，但也机灵，见老魔高兴，趁机向老魔提出要下去修习，老魔知道她的小心思，看她进展奇速，也就顺水推舟。

反观周易，自从幽冥子决修成一层之后，周易便发觉体内再也无法积攒幽冥玄气，怎么修炼也无法突破二层，每每修到紧要的突破关口，身体之内总是闪出一道金光，金光过后，玄气立刻被抽取的一点不剩。

于是这五年来，周易就如同废人一般，起初老魔还检查周易的修为，到后来几年下来老魔早就对他放弃了，如若不是梦瑶，恐怕一气之下早就将他宰了。

之后所有采买做饭的杂活也都落在周易的肩上，几个人毕竟不是神仙，常年待在谷中，凭着几个人的修为，随便捉点野兽倒也能行，只是再好吃的野味也不能长期吃，于是近几年每隔一段时间周易便出山一次，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好在周易在家时就经常洗衣做饭，这些杂活倒也难不住他，只是看到梦瑶修为日渐高深，很快便能飞檐走壁，杨家姐弟更是日进千里，反观自己，除了力气涨了一些，连爬个悬崖都很费劲，心中的失落也渐渐积攒，再加上他少年老成，心中知道老魔肯定对他们有所企图，自己半点帮不上忙，失落与日俱增。

好在一是梦瑶对于他无法修炼的体质并不在意，还是时长粘着他，再加上老魔当年搜集许多奇闻杂书，周易闲来没事就随便翻看一二，老魔也不管他，这几年下来，倒是懂得一些医术，烹饪的手艺也高超起来，看多了一些奇闻异事，心中的见识也更加广阔，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乡村少年。

其实对于身体内的那道金光，周易很想问一下老魔，但是他总觉得这件事与自己当时在家里无意中找到的黑色石条有关，再加上对老魔有所顾忌，倒也一直忍着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