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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新县梦鲤邀术士

作者:王承苦 | 发布时间 | 2017-08-15 | 字数:4291

诗曰:

自古花开表两朵,茶坊座下听客多。

要问张公哪般事,待我合扇从头说。

上回我们说道,许定在土木岭为查探武雁堂被山贼掳去之事时,无意间又发现一具名为曲靖夫的尸体。不可谓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许定想找的鲁啸天不仅没能找着,就连知道鲁啸天情况的杨复维也恰巧在此时销声匿迹,是刻意躲藏还是单纯的巧合,这点许定已无从得知。他能想到的最行之有效的办法无非就是尽早通知张梦鲤,以冀能早日解开谜团。

而另一方面,和许定告别后,张梦鲤便带着武婉婷直往新县而去,在临近城郊时天色已暗,张梦鲤便寻着客栈下榻过夜。到了翌日辰时,两人才在客栈洗漱一番重新踏上进城的道路。在许定告别宣密祝拱二人启程来找张梦鲤时,此时的张梦鲤正和武婉婷站在新县城西的一家上了锁的药铺前。

“大人,就是这家药铺。”武婉婷用略为伤感的语气对张梦鲤说道,同时一边走向大门一边从衣服中袖出一把青铜制钥匙。

张梦鲤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方刻着招牌的大匾,匾上刻着三个金漆大字——圣思坊。门旁的楹柱上刻有一副气势恢宏,行笔如张旭怀素的九字联。上联为:日晒千百天,草升作药;下联是:壶悬数十载,医渡成佛。

武婉婷把门一开,顿时一大股药味扑鼻而来。张梦鲤踱步入内,同时问道:“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们药店请了一个伙计对吧?是被你们解雇了吗?”

“嗯,”武婉婷走进收帐柜台四处找寻着什么,口中则回道,“家父逝世后,我和爷爷也无心打理药铺。所以就把伙计给辞了,大人是想找他了解情况吗?”

“这个以后再议,”张梦鲤回说,随即又问道,“令尊是第二次入山后,神智才开始混乱不清的吗?”

“是的,请坐大人。”武婉婷挪出一张木椅,用找到的毛巾擦拭了一遍,然后给张梦鲤看了座,随后自己也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然后继续回答道,“家父第一次和朋友进山后,也曾出现过恶心呕吐等不适反应,由于家父精通药理,便自己配药给抑制住了。然而家父好奇心甚重,对病症方面更是求知欲极强。在身体好转后家父又进了一次山。而这次出来后便不再像第一次那么幸运了,家父神智混乱,出现幻觉,时常出现谵语症状。我也给他请过不少名医,只可惜没能挽留住父亲的性命。”

见武婉婷又触语伤怀,张梦鲤立马调转话题道:“对了,对此次发病令尊有没有解释什么呀?”

“没有,”武婉婷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回道,“家父回来后没几天便开始出现谵妄症状,精神错乱之下又怎会想着去追究这些问题。”

“那倒也是……”张梦鲤停下说话,右手不停地轻拍着自己的膝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一会儿,他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问道,“第二次和令尊一起上山的朋友都有哪几个,你知道吗?”

“第二次是父亲独自上的山,”武婉婷回说,突然,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对了,前段时间有个男人到我家去找过我父亲。他说我父亲不在药铺,问我他有没有在家,由于当时我父亲也没有在家,所以我和他也只是打了一个照面而已,并未深谈。”

“你们家离这儿远吗?”张梦鲤又问道。

“不远,”武婉婷答道,“药铺出门往东不到二里便是敝舍。”

“令尊仙逝后葬在何处呢?”

“回大人。家父去世后就安葬于离家不远的城郊之处,正好那里有我们一块地。只是……”突然,武婉婷戛然而止。

“只是什么?”武婉婷饶有深意的止语勾起了张梦鲤的兴趣。

“只是……”在张梦鲤的追问下武婉婷略带紧张地回道,“只是别人都说我父亲的墓地风水没有选好,犯了风水大忌。”

“犯风水大忌?”张梦鲤喃喃念道,此时心中更是兴致大增,尽管对于玄学这种东西他一向抱以敬畏但不深信的态度,但结合武罢和死前出现的种种诡异情况来看,他也不就此妄下什么断言。

正在费心思索之际,武婉婷忍不住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哦!”张梦鲤立马回过神来,道,“没事没事。你再跟我具体说说到底是怎么个犯忌法。”

“这样吧,”武婉婷建议道,“我一个小女子什么也不懂,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带您去我家,然后给您介绍一个住在我们这里道观里的风水大师。他叫杨焕麟,在我们这里很有一点名气,到时候我请他带您去家父的墓地看看。”

“行,这样甚好。”张梦鲤欣然答应道。

出了药铺,没走多久,便到了武婉婷的家。这是一座靠近城郊的独进四合院。青砖碧瓦,小院围篱,正堂及东西厢房外顶梁而立的廊柱散发出古色古香的韵味。而另一方面,由于房屋所建之地靠近城郊,院外还单设有牛棚马厩。所以若是来客不知情,还以为自己走进了乡间人家。

武婉婷在前边带路,张梦鲤也环顾四周打量着这座此时此刻显得颇为静谧安详的老宅。

“吱呀”一声,正上方的客堂大门被打开,武婉婷回过头来,朝正在往东厢房打量的张梦鲤道:“进来坐吧大人。”

张梦鲤回过头,答应了一声,随后进入客堂。

客堂不算很大,但装潢的古朴优雅。虽然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无人居住打扫,但环境卫生却依旧保持得干静整洁。

张梦鲤在一张茶桌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武婉婷却没有立马落座,而是和张梦鲤打了个招呼便去了位于东厢房最末端的厨房。

很快,武婉婷返回客堂,抱歉地对张梦鲤道:“实在对不住大人,请您稍等一会儿,正在烧水给您沏茶。”

张梦鲤一听,连忙摆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喝不喝茶倒是无所谓,你先去请堪舆师吧。我现在只想赶紧去你父亲的墓地上一探究竟。”

“大人莫急,”武婉婷道,“现在杨术士正是闭门谢客的时间,不好登门造访。要不等申时以后再去吧,那时杨术士已清修完毕。”

张梦鲤不好说甚,只得点头道:“也罢,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蛮横无理地强行求教了。”

看张梦鲤有些许失望,原本刚刚在对面椅子上落座的武婉婷立马又起身道:“大人,我想起来了,您要实在着急调查家父的案子,那我先给您看两样东西,我想您一定会感兴趣。”

“噢——”张梦鲤果然有提起了十二分的兴致,道,“若是这样还请武姑娘快快拿来让本官过过目。”

武婉婷响亮地“欸”了一声便转入了客堂旁边的一间卧房。

很快,武婉婷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这里面装着什么宝贝啊?”张梦鲤半开玩笑的问道。

武婉婷面色凝重,她把匣子打开后,放在张梦鲤面前的茶桌上,并道:“大人,您看了就明白了。”

张梦鲤也立马收敛了笑容,伸手拿过匣子,顿然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匣子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武婉婷此前提到过的武罢和暴毙时口中含着的黑土以及那条系在脖子上的血一般鲜红的布巾。

张梦鲤缓缓将匣子放下,面色凝重而庄肃,他看向已重新在椅子上落座的武婉婷,问道:“这件事情那个杨术士知道吗?”

“知道。”武婉婷回道,“这件事诡异非常,非常理所能解释,所以一出现这个异状我和爷爷便请来了杨术士,请他帮忙破解异象原因。”

“他怎么说?”张梦鲤依旧不苟言笑地问道。

“杨术士看到这种情况后神色大变,”武婉婷也同样一本正经地回道,“仿佛是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你没有问过术士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当然有问,”武婉婷略显无奈地回道,“但不管我和爷爷如何催问他,他都是缄口不言,似是怕触碰某种禁忌一般。在此过程中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太凶狠了!’,至于怎么个凶狠法、到底是谁凶狠,这些都是杨术士闭口不谈的内容,我们问他怎么办,他只是挥手,让我们尽早让死者入土为安,说是如果延误了下葬之期怕是还有后患来袭。”

“后患?”张梦鲤脸上露出更大的疑惑,“什么后患?”

“对不起大人,”武婉婷有些为难道,“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不过从他的语气我能听出来一些端倪。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家父的死被居心叵测的凶手下了毒咒。”

“毒咒?”此话一出,张梦鲤更是惊讶得瞠目结舌。

“对,没错,”看到张公心存困惑,武婉婷依然保持淡定道,“这个毒咒是用死人来控制活人的灵魂的,我想家父的死和这个毒咒有着莫大的关系。”

“你认为是类似扶乩之类的巫蛊之术?”

“具体是什么我和爷爷都不太清楚,”武婉婷回道,“但凶手费尽心思动用巫术来陷害父亲,可想而知他的阴谋绝对不止于此。大人你有所不知,自从家父出事后,爷爷也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整日以泪洗面,嗓子都哭哑了,而且记忆力也越来越弱,很多事都记不清楚了。身体状况更是大不如从前了,这次又被山贼所掳去,我真担心爷爷他……”说到这里武婉婷已经泣不成声。

张梦鲤见状只得安慰道:“武姑娘不要过于悲伤。虽说人死不能复生,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情放在谁头上都不好过,更何况是这般令人心恸的丧子之痛。你需要给你爷爷一点时间。”

“大人,”武婉婷起身,突然跪倒在张梦鲤面前,哭着请求道,“你一定要为小女子做主啊,爷爷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请你一定要帮助我。”

张梦鲤被武婉婷突如其来的一跪弄来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扶起武婉婷,并承诺道:“武姑娘你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本官一定办到,不管凶手是人还是妖,都逃不过大明律法的制裁。”

武婉婷用手抹了抹泪,又欠身谢了谢恩。张梦鲤刚想再说什么,武婉婷突然一跺脚,并急切地说道:“糟了,我厨房里还烧着水呢!”说完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去了厨房。

看着武婉婷离去时的背影,张梦鲤似乎看到了那份深藏在悲伤下的天真烂漫。与此同时,张梦鲤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心中更加坚定了要为枉死冤魂主持公道的决心。

很快,武婉婷提着一把壶嘴不断往外冒着热气儿的茶壶进来。随即分杯、放茶、沏水、盒盖,最后再送到张梦鲤面前,整个沏茶过程一气呵成。张梦鲤看在眼里,面色慈祥,笑着赞赏道:“武姑娘年纪轻轻,不仅精通乐理,而且对烹茶待客之道亦能如此熟稔,也真算得上是一位非凡女子啊。”

“大人过奖了,”武婉婷面带羞容抿嘴一笑,谦虚道,“小女子乐理谈不上精通,只因为要筹措进京告状开销,不得不在茶楼酒肆抛头露面,真是让大人见笑了。至于什么待客之道无非是在茶楼里呆的时间久了,自是懂得了一些烹茶之术罢了。”

“武姑娘谦虚了,”张梦鲤又道,脸上依旧挂着蔼然可亲的微笑,“不过,本官还是有一事不明,既然令尊开了这么大间药铺,也算是有些家业,何以沦落到要去茶楼卖唱筹钱?”

“回大人,”武婉婷答道,“家父向来淡泊金钱名利,虽说有这般大的药铺,不过父亲都是薄利鬻人,并无大人所想,横富闾阎之财。所以父亲去世后,爷爷身体又是每况愈下,无从收益,要想替家父讨回公道,小女子不得不以唯一所能去筹措银两。”

时至申时许,武婉婷提议让张公暂且留在家休息,自己去请杨焕麟前来谒见。但被张公婉言拒绝了,他对武婉婷道:“既是我们有求于人家,就应当是我们前去拜访才是。况且你也说了,杨术士乃此地颇有声望的堪舆界名士,怎好劳驾他来找我们呢。”

“大人所言极是,”武婉婷面露敬佩之情道,“大人为官如此清廉贤明,真是国家百姓之鸿福。”

张梦鲤起身摆摆手,谦和一笑道:“走吧武姑娘,我们当务之急是先找杨术士了解情况。至于那些过誉之词,就不必赘言了。”

听罢武婉婷莞尔一笑,然后走上前带路,领着张公一同前往拜访杨术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