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枫树‘枫树’

一个月后，柔下市人民医院

病床上的男子鼻子里插着氧气管，神色有些憔悴，他好看的双眸微闭着，静静听着眼前的女孩汇报一些工作。

两年了，不知不觉的，已经过去两年了，就连当初那个莽撞的，冲动的女孩都能像现在这样沉着文静的站在他面前替他打理公司上下一切事物了

生活是有多神奇

想到这里，曲向罗的嘴角不自觉的扯过一丝笑容

“按照向罗的吩咐，已经把一切都办好了，明天我将召开记者发布会，就说有恐怖组织袭击办公室，替罪羊我也找好了，请的是最好的律师，然后我给了他一张卡，足够他花下半生，这是总结案。”

“嗯”曲向罗揉揉眉头，随意地翻了翻就扣上了，他抬起头，目光忽然变得病态了，他说，上次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关于那件事，也写在总结案了”

程式公司破产，总经理程旅迫于压力跳楼自杀

一夜之间，树枫市的每个报亭上都在售卖同一份报纸

那夜，张小欠第一次看到旅途哭

卖光了所有的报纸，放在一个盆子里，旅途亲手点了火

火光中，他的脸是扭曲的

从没见过的爸爸，

他除了给我钱也什么都没给过我

我也从来每当他是爸爸

只当是提款机

可现在

“我难受啊！”

好想哭

好想哭

好想哭

那就哭吧，旅途

张小欠的眼中也闪着泪光，想安慰什么，却又想起自己不会说话

于是给自己一耳光

打开门，门外是早已等待许久的记者们

旅途先生，听说您是程旅的私生子，请问是否属实

如果属实，那么您的父亲死去了您会感到难受吗，还是说您会为能继承父亲的遗产而高兴呢

您是否想到程式公司做新的总经理呢？

你感觉你能让程式公司复苏吗？

你觉得……

“都滚啊！”旅途暴躁的喊着

请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您的每一句话都会对您的形象造成一定的影响

或好或坏，请您一定慎重考虑

记者们不依不饶

“我考虑你妈×！”同温从后头走了出来，她的手中，是残碎的酒瓶

这位小姐，你是旅途先生的女朋友吗

这位小姐，您是否愿意替旅途先生回答问题

这位小姐……

“谁再bb老娘砸死谁”同温开骂了

可是记者们根本不怕，他们笑着，似乎是在说，你说啊，反正我们知道你不敢砸

这位小姐如果旅途先生去了程式公司您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这位小姐请你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这位小……

记者们的话突然就停住了，不是因为同温真的砸了谁

而是谁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酒瓶会落到旅途手里

什么时候，旅途把酒瓶朝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敲了下去

只知道那一瞬间

仿佛时间静止

飞鸟破空长鸣

“你他娘傻了吧”同温最先吼出来，“滚，滚滚啊都”

可是记者们还在拍照，三个少年面前是一层又一层人墙

是了

程旅跳楼自杀，其私生子因思念父亲而自杀

真是再好不过的新闻标题

谁都不想放过

从家到医院，本来只有十分钟的距离，可这条路，走了半小时

这还是张小欠打了急救电话

可是一切都晚了

几个小时之后，白大褂的目光忧郁

“收拾后事吧”他说，“太晚了，原谅我们，回天乏术了。”

耳边只有这一句话来回晃，医生之后说的种种手术失败的原因等等张小欠一点都听不进去。

他只知道

旅途，走了……

怎么可能啊

开玩笑的吧。

一定是在做梦

梦醒了还会有一个迷彩服的少年一直一直没心没肺的笑

梦醒了还会有一个喜欢咪咪眼的少年要他的选择题答案

梦醒了还会有一个傻里傻气的家伙当众向同温表白

梦醒了还会有一个在雪夜里突然出现的骑士

快醒过来啊

醒过来

啊……

“伤这么重，没事是鬼”

“嘿，小欠，告诉你个秘密要不要听”

“我喜欢同温啊”

“老婆老婆，同温是我老婆”

“其实老婆，你不用这么累的，有我就好了啦”

“同温，我要你做我老婆，如果你喜欢，我送你鸽子蛋那么大的钻戒”

你小子啊

谁让你走的啊

那晚，张小欠蹲坐在街头，抽了一整夜的烟。

然后在凌晨，神经质的操起一块板砖，砸向一辆车

那辆车上印着四个字

树枫TV

天国的你，也要笑啊

与此同时，曲向罗坐在床上，翻看着最新的消息

“继程式公司总经理去世之后，一名叫旅途的少年猝死，疑似程旅私生子”

猝死？

陪他爹去了？

真是有趣

想着想着

男子神经质的笑了

他打了个电话

“对，我要出院，嗯，手续你去办吧，然后，还有一件事……”

真……真的？

张小欠的手颤了颤，最后在纸上写道

“不信的话你自己去校长室好了，校长正好也找你”同温脸上是隐藏不住的喜悦

是啊，怎么能不高兴，高考还没开始，学校就收到了柔下美院的录取通知书。

是张小欠的录取通知书

可是，为什么……校长室里，张小欠还是忍不住问

“这上面说的是你投到杂志上的一幅画被他们看中了，然后感觉你很有潜力，”校长站了起来，拍拍张小欠的肩，“总之，这是好事，那么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的高中生涯结束了。”

谢谢校长

张小欠写下这几个字，随之眼中就泛起了笑意

向罗，我去了，我要去找你了

教室里，同温一个趴在桌子上

“是么，死人被录取了”她承认那一瞬间她是非常高兴，但是这仅仅持续了几秒钟，随后她就意识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是的，考入柔下美院，死人就算通过正常的艺考也完全可以做到

可是她不行

这么想着，她又鬼使神差的走到楼道里，她望向对面的高一教学楼

“你说他们每天这么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追”

“追？追什么”

“梦想啊”

“梦想”

“你没有梦想吗”

“没有”

“可以的，没有梦想，不会悲伤。”

果然，当有了梦想，有了触不到的梦想的时候，果然是会难过，悲伤的吧

有人在拍他，转过身，正对上张小欠明澈的眼神

怎么了？

“没事”阳光下，同温的笑容有些苦涩

张小欠呆呆的站在柔下美院前。目光如死水般平静

一群人，七个，变成三个，三个变成两个……

最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想起毕业前的那晚，自己陪着同温在火车轨道上一遍遍的走着，两个人平时在一起时都是欢笑不断

只有今晚，两个人默默的走着

同温硬碰柔下美院，结果失败了，准备复读

零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同温突然望向小欠

“死人，你要等我哦”

一定，张小欠在她的手心写

“张小欠，我爱你”

同温紧紧地抱住小欠

“不要离开我，好吗？”

纤细的手指掠过她的睫毛，示意她闭上眼

月光下，两个人忘情的吻着

思绪是被一阵汽车的轰鸣声打断的，转过头，一辆银色的他叫不出名字的跑车从美院里驶了出来，哪辆跑车在张小欠身边玩了几个高难度漂移，最后停在了他面前

车里的人把车窗拨下来，他把头伸出来

玩世不恭的笑容

虽然戴着墨镜，可张小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搞什么，跟我玩高冷？”曲向罗很不爽的摘了墨镜，一头紫发在阳光下反射着有些刺眼的光。

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四年前

“怎么了，你哑巴了？”

张小欠轻轻的点了点头。

“老弟，哦不，大哥你别开玩笑”

是真的，手术失败了，然后，嗓子就彻底废了

张小欠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条，递给曲向罗

“切，这算什么啊，这能代表什么？走，哥们带你去兜风，就当给你的见面礼”曲向罗转过身，打开车门，灿烂的笑容在风中飘荡

“柔下市的绿化还是那么好，”望着车道两旁的一大片看不到边的绿，曲向罗感慨道

“树枫市呢？大家还好吗？”

还好，同温没考入美院，准备复读，旅途……

“我知道了，旅途也挺可怜的”曲向罗的目光也黯淡了下去，忽然又大笑，“别想那些伤心的事了，走，咱们去购物，没有什么烦心事是购物解决不了的”

果然是大商场，里面卖的苹果都比外头贵两倍，张小欠走进商场，深感这地方妖孽

忘情水，售价五十元一瓶

张小欠被这名字吸引住了

“就是矿泉水”曲向罗不满的努努嘴，“这些商家越来越不要脸了”

嗯哦

张小欠淡淡的笑了笑

逛了一上午，结果什么都没买成，曲向罗的话好像比以前多了十倍不止，简直像是旅途附体了

可是，向罗没事，这不就是最好的吗？

没人注意的时候，张小欠不动声色 的花五十元买了忘情水

“对了，小欠，你也有好多年没回柔下了吧”

嗯

“给你介绍个朋友”

不用了

“你一定喜欢”曲向罗由不得张小欠拒绝，拉着他往前走

他看见那个人了

怎……怎么会

张小欠的目光中充斥这不解，手中的忘情水掉在地上

那个人

是

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