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井壤坠崖

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虫鸣鸟蹄，花开遍野，绿茵遍地。深吸一口气，都可以感觉到空气中夹杂着花香的味道。

井研坐在草地上，她的周围，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蝴蝶翩翩起舞缠绕在她的身边。偶尔一阵风吹起，吹起了她的发丝随风起舞，衣袂翩翩。

那一刹那，若是有人看到，必回为此震惊。

以葳蕤树木为景，以遍野鲜花为衬，于清风和鸣，伴蝴蝶起舞。黑色的发丝纠缠着白色的衣袂。清丽的容颜上带着淡淡忧伤。任人怎么抹就抹不掉。

明媚的秋瞳带着温柔似水的眼神，一不留神便会掉进那满是温柔却无边的洞。越挣扎，越害怕。

井研便如此一个人，呆呆的坐着。得空的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出来这么久，她到过很多地方，最后因为偶然来到了这里，并爱上了这里。

在这里呆了快半年了，还是不愿意离去。或许，是被这里的归属感和淳朴的民风感染了把。

离家已经快要一年了，她只往家里写过三次信。而父亲母亲，一封回信都没有。又或许有，只是，她没有收到罢了。不是她不想家，不想父母，只是她害怕他们会怨恨她。

她知道她很任性，说走就走。她知道在那个时候丢下哥哥不管不对。她只是累了。心好累。

她不想在这么纠缠下去。三个人，纠纠缠缠，恩怨不断。从知道哥哥不是亲哥哥的那一霎那，一切都变了。

变得如此清晰，如此不堪一击。哥哥和责恍是亲兄弟，而她，是不是就是人们口中的红颜祸水。

哥哥和责恍，都是文武双全，有才华有魄力之人。哥哥和责恍，他二人当初多要好。可是为了她，一切都变了。

哥哥于责恍不在像之前一般，乃好友知己。一起讨论文学，一起习武练剑，一起喝酒吟诗。

可现在，他们如同陌路，他们如同敌人，他们相互排挤。他们是最亲的兄弟的啊，他们是我最亲近最喜爱的人啊。

其实，虽然他们互相排挤，可是我知道，他们内心都不想这样。虽然他们互相猜忌，可是我明白，他们只是做做样子。

或许没了我，他们会很好。是的，会很好。他们也会照顾好爹娘，娶一个贤妻，生几个孩子。过幸福的日子。

每日，井研都是如此。坐在这个小山坡上，望着京城的方向、想着那些让她挂念的人。比如：爹娘、井壌、还有，责恍。

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起我。或许，不想起我更好。

太阳渐渐西下夕阳红映照半边天，低沉的仿佛触手可及。天边飘零的那一朵朵云彩，处在天地的交点。变幻着形象。

井研停止了思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深深的望了望京城的方向。最后头也不回的转身。

如同她走的那天，她也是这般望着丞相府，只是这样望着。她期待得到他人的理解而不是责怪。

她期待父母可以说出一句别怕，有我。

下了山，回到了山村。这里偏僻贫困，只有十几户人家，而且大都没有文化。因为机缘巧合，井研来到了这里。

这里真的很好，没有京城的狗仗人势，没有京城的尔虞我诈，有的只是淳朴和善良。虽然这里没有京城繁华，可是这里的人们真的都很快乐！

来到这里一段时间后，井研发现这里的孩子都没有书读，学堂里，更是空落落的没有人。

于是，井研就做起来教书先生，住在学堂了，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因为没有教材，所以井研都是根据自己知道的，写下来，整理成书册，在教给孩子们。

虽然很辛苦，但是很快乐。而且，她一无所有的来到这里，是这里的村民接济她，照顾她。她不会做饭，这些孩子的家长，便日日三餐不差的变着样赶着饭点送过来。

现在她学会了做饭，她们便送些自家种的菜过来，生怕自己只知道啃馒头。

回到学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学堂很大，坐落在村子的中间，平日里有孩子们在这里，倒是欢腾的很。可是如今只有井研一个人，这么大的房子，有的只是落寞罢了。

清晨的树林十分静逸，四周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雾。嫩绿的树叶上挂满了露珠，有的甚至还在叶尖上打着旋儿。

此时此刻的林子，美丽的仿佛仙境一般，半空漂浮的雾，满眼的嫩绿，踩在潮湿的地上，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母娘娘的瑶池，也不过如此把。

渐渐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了树林，渐渐的，薄雾散去，露珠滴下。渐渐的，鸟儿都飞跃欢腾了起来，整个树林的静溢，也消失了。

“啪嗒”一滴调皮的露珠，掉在了倚着树干下睡了一眼的人脸上。

只见那人儿抬起手摸了摸脸上冰凉的露珠，皱了皱眉，伸手四处摸索着，不知道在摸什么。

忽然，那人儿猛的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先是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随后，眼神又暗淡了起来。

他每天在荒郊野外醒来，都希望自己在家里，有爹娘，有研儿。可是，每天醒来后，都发现那一切只是幻想。多么残酷。

没错，这人儿，就是在途中寻找井研的井壌！井壌一路走，一路寻找，风餐露宿，只为早日见到她。

终于得到消息说井研在这附近的一个小山村。想到这里，井壌又兴奋了起来，他马上就能找到研儿了！

站起身，井壌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崭新的衣服换人，又去森林里找了小溪一脸，自己梳了发鬓。

井壌想，他一定要让研儿看到永远完美的自己。无论他这一路多么辛苦，多么疲惫，他都强撑着，他都坚持着马上就可以找到研儿了的信念。

收拾妥当后，井壌便向着井研所在的小山村走去。

直到临近中午，井壌才走到村口。此时，村里的老人正三三两两的聚在村口的大树下，大爷们正在下象棋，大娘们，则是拉拉家常。

井壌站在村口外，看着这个村子的一切，他要看看这里，研儿喜爱的地方。

井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走上前去，不知道为什么，马上就要见到研儿了，为何他如此忐忑。

走到了大树下，面带微笑，彬彬有礼，站定后，拱手缓缓开口温和言：“各位大爷，大娘，不知道咱们村里是不是不久前来了个叫井研的姑娘？”

听到井壌的问话，不管是拉家常的大娘们，还是下棋的大爷们，都停了下来齐齐望着井壌，眼神怪异。

被一群大爷大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的井壌顿时觉得尴尬不已，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坏人，怕他们想歪了，立刻解释道：“各位别误会，在下乃井研兄长井壌，小妹因为淘气离家出走，我特地来此寻她，若是各位大爷大娘们知道，还望告知一声，家中父母很是担忧。”

果然，听到井壌的解释众人的脸色眼神终于正常了，一个嘴快的大娘说道：“我就说，这研姑娘一定是大家大户，知书达理的，还教给咱孩子们识字呢！”

有了她的开口，大家伙都纷纷附和着。井壌听到众人如此夸张井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看来研儿，在这里过得很好。

最后，一个大娘对着井壌说道：“小伙子，学堂离我家进，不如你先和我回家，等研姑娘放了学，你再去找她！”

井壌一听忙拱手弯腰道谢：“如此就多谢大娘了。”

说着，便和这个大娘像村里走去。看着道路旁的房屋，看着村里的一切，井壌的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里，一开始给他的感觉就是贫穷，可是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这里民风淳朴，人们心地善良。他想，他知道研儿为何一直呆在这里了。

在这里，真的可以只做自己。不用勉强自己做什么，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一路走到了大娘家，大娘热情的拉着井壌回家，可是却被井壌拒绝了，他想快点看到井研。

大娘无法，只好让井壌站在学堂门前等着井研出来。井壌听到从学堂里面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嘴角笑的十分真实，他记得那个时候，研儿最不喜欢读书了。

高兴的同时，又带着几分惆怅，研儿长大了，可是，他却错过了她长大的过程。

井壌就一动不动的在烈日下站着，奈何晒的汗流浃背也是不动一下。

此时井研正在学堂里，绘声绘色的为学子们讲述着诗经，她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他们。

而下面的学子们，也一个个聚精会神的听着，等到井研讲完课，才发现已经到正午了。这才放众学子离去。

听到先生说放学，孩子们一个个雀跃的背着书包跑了出去。井研看着他们，笑了笑，眼神里，带着清淡的羡慕。

收拾了书本，井研也走了出去。刚刚走到门口的井研，看到眼前的人惊住了，书掉在了地上也没有意识到。

井研看到晒得汗流浃背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井壌顿时红了眼眶。使劲闭上了眼，不让眼泪流出来。

井壌看到一年未见的妹妹也微微红了眼眶，他走到井研跟前，抬起手温柔的擦了擦井研掉下来的眼泪，满脸笑容温柔的说道：“哭丑了可就不漂亮了！”

井壌的笑容，与之前的完全不同，此时此刻，他笑的多么发自内心。

而听到哥哥的话的井研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争着抢着往下掉，扑到井壌的怀里大喊：“哥哥，哥哥，我，我！”

井壌好脾气的一下下轻拍着井研的后背，温柔的安抚着她：“乖，不用解释，哥哥都懂。”

一句哥哥都懂便释怀了他这一年来寻找井研的艰辛，一句哥哥都懂，便化解了井研这一年来的惆怅。或许，井壌真的懂把。又或许，井壌只是安慰井研。

井研带着井壌回到了自己暂时住的学堂，让井壌冲了个澡换下了满是汗水的衣服。兄妹二人一起吃了饭，井研说要带着哥哥到山上去看看好美好美。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在井研有空便来的地方，井壌看了看这四周的花和树，转头痴痴的看着井研，说：“很美。”

之后，二人便不在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悬崖边上看着四周的风景，悬崖上面风大，两人的发丝，都和扯红旗似得，被风拉的笔直，呼呼作响。

终于，井壌先开了口。井壌扭头看着井研，神情悲愤又无奈，淡淡的开口说道：“研儿，和我回去吧，爹娘在家等着你。大家都很想你。”语气淡的仿佛要化在风中。

井研还是痴痴的望着远方的风景，井壌也不着急，就这么看着井研，等待着她的回答。

终于，井研开了口：“哥哥，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井壌听到井研说还不想回去，顿时有点着急，立刻提高了声音问道：“为什么，那里是你的家啊！”

井研不语，任由井壌着急，良久，井研无奈的开口说道：“哥哥，我累了，我不想在夹在你和责恍中间，不想在和你们纠缠不清，我真的好累好累，哥哥你知道吗？研儿好累。”语气里，带着浓烈的悲伤和脆弱。

井壌被井研的悲伤和脆弱惊到，后退了两步，低垂着眸子，手脚无措的慌乱。仿佛做了错事害怕会得到惩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