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郎啊，听我来述衷肠

篝火旁，大伙简单地吃了些东西。那些奶酪、大麦饼、肉干都是小盈在逃走的当天中午备下的。

李显看着篝火，回想起刚才小盈愤怒的时候还真让人生畏。他望了望周围，田小盈正在人堆数米远的地方，头枕着自己的长剑，身体笔直地仰面躺下，一副很强的女侠范。

李显心想这女人都不知有几张面孔——有时是妖娆的荡妇、有时是小家碧玉的邻家女孩，有时又像个威严冷峻的侠女。

“田姑娘，要不要吃点……”

“取些水来”。小盈还没等李显说完就命令道。

李显拿来水囊。

小盈从身上掏出一只香袙。

“给我擦一下”。

李显接过香袙，看到了那支熟悉的红梅，正是和小盈第一次碰面时见过的。

李显从囊中倒出水，沾湿了香袙，小心地擦拭着小盈俊俏的脸庞。

“还有脖子”。

“田姑娘”，李显面露难色。

“擦”，小盈狠狠地命令。

李显又拭过小盈长长的脖颈，那洁白细腻的皮肤不禁让他心跳加速，呼吸沉重。

看着李显内心已发生波动，小盈猛然坐起，对惊慌失措的李显说：

“李公子，我拼死拼活的帮你，这么快就要和我划清界限了”？

“不，我只是…”

“呵呵，在你心中，我田小盈只是一个下贱的通缉犯，可是这样”？

“不，不是，只是那日见你和莫皋左拥右抱，我……”

“李公子，我是东海王门下的一名女刺客，当时不逢场作戏，咱们还有逃出去的机会吗？对于贞洁，我比谁都珍惜。”

“那你还在我面前做那么疯狂的事。”李显指的是脱衣给他看伤疤。

“心中有色，看什么都是色。”田小盈冷笑着，把下午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你什么意思？”

“李公子，那晚在毡包，看我解衣，你为何不回避？”

“因为……因为……，我说不上来”。

“呵呵……我来替你说吧，因为你被色迷住了眼睛，被我逃出了云中。”

“你胡说，我没有。”

“你一直悔恨自己放跑了我，李公子，你自诩为正人君子，但我看，你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在田小盈的伶牙俐齿面前，李显内心彻底崩溃。她好像不仅能看出自己在想什么；就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潜意识，她都摸得很透。我李显，表面是个正人君子，可是看到这狐媚般的女孩确实是没办法把持住。

田小盈不给李显辩解的时间，接着说道：

“那日在匈奴营盘，我说，‘如果救这些女人，我连苟且偷生的地儿都没了，你明白吗’”？

“明白”，李显又说了一遍。

“不，你不明白，小盈冷笑着摇头，我再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日太阳初生之时，到树林对面的沙丘来告诉我那句话的意思”。

“李公子你得好好想象，免得后悔”，小盈又补充了一句。说完，头枕长剑继续平躺，开始闭目休息。

回到篝火旁，那七名女子除了两人守夜外，其余的也都睡去。除了远方几声野兽的吼叫，四周静悄悄的。

李显躺在篝火旁思考明天怎样答复田小盈。

“我是汉廷的要犯，如果再得罪匈奴人，就连苟且偷生的地儿都没了，你明白吗”？李显又想起当日小盈说得话。

田小盈为了帮我救这些女人，连最后能收留她的匈奴人也得罪了，又因我推脱不能和她在一起而发这么大火，难不成她已下定决心，这辈子跟定我了。

唉，就说这姐妹儿，好的时候比谁都善良，坏的时候又比谁都心狠，要是一辈子和她在一块，心，还不累死。

……

次日破晓，李显按照约定，登上了南面的沙丘。

此时，田小盈已先赶到。

她南面而立，背着手，手里紧紧攥自己的宝剑。晨风拂过，秀发与衣带随风飘荡。

“田姑娘，我来了”。李显在小盈背后施了一礼。

“李显，想好怎么答复我了？”

“想好了。”

“说来听听。”

“姑娘为了我，今日已无立锥之地，我既受姑娘之助，以后定要照顾着姑娘，永不背负。”李显言之凿凿，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小盈看了看李显严肃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

“好，李显，你还算有良心。”然后她抽出长剑，用手指摸了摸宝剑的锋刃，又道：

“我本打算，你若今日再说什么负心之话，我就一剑刺死你，既然你有心改之，我可暂且作罢。”

一席话，吓得李显六神无主。这女子都不能用泼辣形容了，她简直就是毒辣。想想以后还要与她继续相处，真叫人毛骨悚然。

……

队伍继续向南走着。他们已经可以看到远方的高山了，翻过那山，就可进入汉地。

又花了半天时间，他们进入山里。一股阴冷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鸟虫的鸣叫声，溪声的流淌声汇成一支生机盎然的曲子，好像在恭送大伙回家。

女人们兴高采烈地唠着嗑，李显手中的弓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这里随时都会有野兽出没。

山中木材易得，夜晚，大家升起了三簇篝火，篝火上炙烤着李显打来的野兔，山鸡，还有一只獐。

看着野味慢慢变成焦黄色，女人们心潮澎湃，她们已经很多天吃不到鲜味的东西了。大家觉得，一个掌握了多种生活技能的男人真的很暖心。

田小盈一天没和李显说话，等大伙吃完了野味休息时，她却靠过来，躺在李显身旁。

“李郞”，小盈张口就是一句酥麻麻的称呼。

“你还是叫我李显吧”，这个女人善变的叫人无法琢磨。

“我可以明天叫你李显，但我现在就想叫你李郞”。

“好吧，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李显无可奈何。

“李郞，今早我给你说得话有些过了，你别太放在心上”。小盈用脸蛋贴着李显的肩膀，声音突然变得柔情似水。

“我幼时黄河绝口失去了父母，是在东海王府里长大的。大王虽然养育了我们，但我王只把俩当成的一玫棋子，一个杀人的工具。”

“这些年来，看着身边的人为了王而死去，我就想好了自己的三个结局。要么执行任务时被对方杀死，要么玩不成任务被自己人杀死。最好的，也不过是被当做礼品送给某个大人物做侍妾。”说着，田小盈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

她抽噎了一下，接着道：“那日在营中，你决意要救这些女人，我就觉得，自己是真的遇到一个侠骨柔情的好男子了，便下定决心跟了你来，不想你根本就无容我之心，这才给你说了许多狠话。”

说着说着，小盈紧紧地握住李显的手。

“李郞，只要你不抛弃我，小盈愿好好服侍你一辈子。至于郑姑娘，等我们把这些女子送到安全的地方，我陪你去寻她。”

一席话既可怜楚楚又深明大义，说得李显大为动容，他忽然有想紧紧拥抱这个女孩的冲动。

李显用臂膀把小盈揽在怀着，让她的脸庞靠着自己的胸口，埋在他胸口的小盈是一阵释放自己的呜咽，把他的衣衫沾满了自己的热泪。

过了一会儿，李显听到自己怀里的可人儿忽然打起了鼾声——她竟哭着哭着睡着了。

绿衣女孩也听到了，赶紧拿了一件披风来。李显正欲起身，她马上把食指放在嘴巴中间。

“嘘，不要吵醒她。”

看着她把披风盖在小盈身上，李显觉得绿衣女孩就像在祝福他们。

也许在别人眼里，我俩就应该是一对儿。

第二天，李显刚刚睁开眼，就看到小盈抬着两只白皙的脚丫趴在他身旁。

“早啊，显哥儿。小盈的酒窝上一阵调皮的笑。”

李显还是第一次早晨起来就得到别人的问候。正欲起身，发现旁边七双眼睛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俩。

李显赧红了脸，赶紧收拾自己。

准备出发时，一直和小盈同乘一骑的绿衣女孩突然把小盈推到李显身旁，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李大哥，把姐姐霸占了那么久，现在还给你。”

李显一阵好笑，小盈却大方地跃上枣红马，揽着李显的腰，脸上全是幸福的笑意。

“一匹狂野的小母马。”小盈淘气地学着李显的口气。

李显不好意思了，也没搭话，和队伍一起，继续翻越这座山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