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往事成书

那天润叶像往常一样挺着大肚子过来串门，跟千瞳还有燕子一起聊天，可突然脸色一变说肚子疼。燕子说怕是马上要生了，赶紧跟千瞳把她扶到屋里。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两个人明显镇定许多，千瞳去找产婆过来，燕子在家里烧水准备要用的东西。

正好沛然带着润土去山上还没回来，也没人能过来帮忙。燕子烧好水，准备好毛巾，还不见产婆过来，急的在地上团团转。千瞳也是一路飞奔，叫完产婆又去秀才家通知了一声，也不等他们一起，自己先往家里赶。

到家以后见产婆已经在屋里了，千瞳才松了一口气，秀才家的人也赶过来了，千瞳给他们一一倒了水，又说了些宽慰的话，坐在桌前等着。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血水都倒了好几盆，孩子还是生不出来。

千瞳有些坐不住了，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洗了手才进到屋里，刚掀开门帘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地上、床单上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猩红的血迹，旁边放着的几盆热水也都是血红色，那味道随着蒸腾出来的水汽一起漫出来，千瞳强忍着一阵阵恶心走到炕前。

润叶脸色惨白仰面躺着，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上，整个人累瘫在那里，只有眼珠子在看见千瞳的时候动了动。她肚子高耸着，把盖在身上的床单也撑的老高，更显的突兀骇人。燕子一张脸也成了蜡黄色，一边替她擦汗一边说：“不怕，妈在这呢，马上就好了”说完又扭过头偷偷抹眼泪。

产婆摇了摇头小声对千瞳说：“孩子胎位不正……这么耽搁下去恐怕……都保不住啊。”千瞳看过不少这方面的医书，她知道这样有多危险，跟燕子对视了一眼开口跟产婆说：“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再要。”

产婆听完刚准备要将孩子取出来可润叶不知道突然哪里来了力气，挣扎着就是不肯，“我一定要把孩子保住，我不能就这么不要他了，娘、小姨你们快救救我的孩子，他就是我的命啊。”

燕子抱着润叶的头，“你又何尝不是娘的命，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再有，你跟泽天都还年轻，你们还有小满呀。”润叶哭着怎么都不肯把孩子拿掉，哭到没有了声音光眼泪一个劲的往外淌。

千瞳咬咬牙，让燕子跟产婆去外屋等着，她握住润叶的手问道：“孩子，你知道小姨有多厉害的吧？”润叶明白她这是同意救孩子了，轻轻点了点头，千瞳又说：“你一定要坚持住，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就能保证让孩子也活下来。”润叶眼里这才又多了几分生气。

千瞳将灵力散出来，好减轻一些润叶的痛苦，又把她的手缩到最小，小心翼翼地伸到润叶的肚子里把孩子的头转过来。摸着孩子还有呼吸，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把产婆叫进来，两人合力这才救了母女一命。千瞳扶着墙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腿也有些发软。

孩子生出来润叶就昏睡过去了，千瞳给她把了脉又渡了些灵力，跟燕子收拾完屋子呆坐在凳子上。燕子把孩子洗干净裹好抱在怀里，“吓到了啊？我也吓到了，没想到竟然碰上难产，要不是你恐怕……”“女人生孩子都这么疼吗？”燕子擦干眼泪：“可不是嘛，这么大一块肉从肚子里出来，不疼才怪呢，唉……咱们女人真是不容易啊。”

千瞳缓了缓神，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肚子“还好我不用生小孩……”

润叶这次伤了身子，沛然给她开了疗养的药，吃了小半年才缓过来，勉强能下地走动了。泽天跟燕子轮流守着她，千瞳也会经常过去看看她的情况，虽然她医术没有沛然高，可毕竟有些病她看起来方便一些，加上还能渡些灵力，润叶恢复的还是比较快的。

润叶卧床的这段日子，团子干脆就交给沛然跟千瞳了，他们俩也算是体验了一回为人父母的滋味。润土也想跟团子玩，可团子总是粘着千瞳，不怎么理他这个舅舅。

以前只是陪着小孩玩，吃喝拉撒一律不用他们操心，等现在所有的事都让他俩管的时候，千瞳真是一万个头疼，好在团子现在也懂事了，好好教他，告诉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也会听话。要是把两三岁的团子交给沛然跟千瞳，估计他俩早就撑不住了。

团子在这边住了小半年，张泽天来接他回去的时候他倒不肯了，千瞳跟沛然心里也舍不得，虽然他还是一两天就要过来一趟。

等润叶差不多全好了的时候，已经快一年过去了，小丫头也从刚生出来皱皱巴巴的样子长的白白嫩嫩的了。

因为那天的事，泽天就让千瞳给女儿起名字，千瞳认真琢磨了好几天，只给她起了小名叫茉茉，大名还是留给张秀才去琢磨了。茉茉从小就长的可爱，皮肤粉嫩吹弹可破，一对圆溜溜地大花眼睛看向哪里都是忍不住的好奇。

兴许是因为这孩子是她救活的，又或者因她曾为了救润叶有过要放弃这个小生命的打算，千瞳心里对茉茉又多疼了几分。

前段时间张秀才被人保举做了县太爷，家里情况稍微好了些，张泽天办了家私塾，专门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认字。润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举止间都是贤妻良母的风范，张口闭口都是家里的事，连团子都说自己是哥哥了，要保护好妹妹。

燕子头上多了几根白头发，千瞳就跟梁沛然商量着要不要给自己也添一两根，沛然笑着说不用，也没人会注意到这些。不过他自己却有了小胡子，没以前那么瘦了，但还是很精干的样子。

梁沛然每天晚上早早休息，白天起的也早，这么多年坚持上山采药，又自己晒药收拾，有时候还要去外面出诊，所以比平常这个年纪的人看着要年轻好几岁。可是他还是担心自己哪天就有了白头发，胡子会越来越长，腰哪天就弯了，眼睛看不清东西，牙也掉了，身上的皮肉像是抽掉棉花的衣服一样一层一层耷拉下来。

千瞳一本正经的跟他说：“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现在不到四十，这么算来还是个花骨朵呢。”梁沛然知道说不过她，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些事。

过了些日子天气又慢慢冷了，千瞳想跟他一起去暖和的地方过冬，就提前把家里要用的东西帮他们准备好。以前冬天他俩也出去，宝国他们都习惯了，就是团子嚷嚷着舍不得千瞳走。

每次到了新地方，千瞳跟沛然都会特别放松，两个人天南海北撒开了玩，想着村里的人都裹着厚实的大棉衣，他俩却可以吹着小风晒晒太阳，就特别惬意。沛然起初还会操心这操心那，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特别新奇，现在不等千瞳说他自己就会琢磨着要去什么地方看看。

有了闲时间还把他们俩去过的地方都一一记下来，写那里的地貌气候，风土人情，有什么好吃的，有哪些珍贵的药材，或者什么罕见的东西他都会写下来，慢慢的也快写了厚厚的一本了。

千瞳能做的就是在梁沛然写书的时候端茶倒水，凑在旁边添油加醋，等他写完搁下笔，再拉着他到处走走看看。千瞳想的最多就是这本书该叫什么名字，提过“千瞳梁沛然录”，“沛然千瞳游记”等等她觉得十分切合的题目，都被梁沛然大笑着否决了。

她也不死心书名换了一个又一个，一个比一个起的长，起到“梁沛然与千瞳走走停停之一起看世界”的时候，梁沛然绷不住了。叫《山海集》好不好，千瞳反反复复念了好几遍，虽然并不觉得他起的名字比自己的好，但还是勉强同意了。

两人算着寒冬结束了，才又收拾东西一路玩笑回去。到家以后润土说前两天有个高大又英俊的男子来找千瞳，见她不在家只留了口信就匆忙走了。千瞳一时也不想起来她认识的人里谁能符合“高大英俊”这个词，并没有太在意，随口问道：“那人说了什么？”

润土说：“他只说让您听到口信以后立即回昆仑山。”

“昆仑山？他没有留自己的名字？”

润土摇摇头，“我以为你知道他就没有细问。”

千瞳跟梁沛然收拾好东西，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我怀疑是昆仑山出事了，或者就是魔界那边……”她见沛然一脸担忧，又换做轻松的口气“我先过去看看，要没什么大事我立马就赶回来，如果……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会派人来给你送信，左右不出三天你就能看到的人或者我的信。”末了又抱了抱他“不要担心我啦。”

梁沛然也无声的抱了抱她“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千瞳随即就没了人影。她揪着一颗心片刻也不敢停就去了昆仑，见山上山下十分安静，安静到让人心慌，走了一路也没有看见一个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