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还君明珠
卢嘉慧听唐瑶如此说，温婉一笑，上前道：“唐姐姐这么说就真的是见外了。嘉慧初到京城，上次若不是唐姐姐仗义援手，如今嘉慧能不能站在这里还不知道。”
卢嘉慧打心底里喜欢唐瑶的潇洒，一边说，一边便拉住了唐瑶的手：“嘉慧在这京城还没什么朋友，唐姐姐若是不嫌弃，今后你我可要常来常往。”
唐瑶被她这样拉着很是不自在，可却又找不开借口将手收回。正在两难之间，身后的苏景言却开口了：“纳兰大人少年风流，京城里的小姐们个个儿都是魂牵梦萦的。早先还听着几位同僚在议论着哪个小姐有这福气成为纳兰大人的良配，想来想去竟是寻不到一个堪与君相若者。谁成想原来纳兰大人早已有了良缘，着实是叫人意外啊！怎么，纳兰兄不打算给苏某介绍一下么？”
苏景言的唇角勾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这话虽是对纳兰容若所说，看着的却是唐瑶。
纳兰容若因着没有料到今日竟会在这里遇上唐瑶与苏景言，骤然被苏景言这么一问，脸色顿时一白，喉头干涩不知该如何作答。
卢嘉慧却是没有料到他三人竟是早就相识，又听苏景言如此说，脸色一红，半含娇羞问纳兰容若：“原来公子竟是早就与二位相识么？公子也不为我介绍介绍。”
卢嘉慧眼角含羞，语中含情。三言两语之间俨然已经将自己与纳兰容若视为一体之身。
纳兰容若垂眸瞥了一眼她的手，轻轻避开，木然道：“这位是兵部侍郎苏大人，唐……唐姑娘是扬州苏知府的义女，自小在苏府长大。苏大人正是唐姑娘的义兄。”
又向苏景言哑声道：“这是卢小姐，两江总督卢大人家的千金。”
一语罢，纳兰容若的眼神便投向了唐瑶。可唐瑶今日本就心中郁结，这才出门片刻便见着如此光景，顿时更觉恹恹，便再没了想去搭理他的意思。
那一边纳兰容若还因着唐瑶的态度愁肠百结，这一边卢嘉慧却是愈发有了想交唐瑶这个朋友的心思。
“原来姐姐竟是出身将门，怪不得竟是这般英姿飒爽。”
卢嘉慧笑容端庄，一派落落大方之姿。唐瑶见她这般仪态高雅，心中愈发觉得失落，只从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勉强之极的说：“何来什么英姿，二哥素日里竟说我不像个姑娘家。如何能比得卢小姐，这般的高贵典雅。”
卢嘉慧听她夸赞，只笑笑，正欲要开口间，却听得湖边传来了一阵惊呼。
四人俱是一惊，立马便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待到到了湖边，这才发现原来是湖中不知何故竟浮起了两具男尸。
今日是灯会，这湖边的人本就多，尸体乍然出现，自然引起一片恐慌。
唐瑶等人赶到之时，尸体已然被打捞上岸。就近住着的一个仵作被拉了来验尸，围观的群众则将这地方团团围住。
那尸体也不知在湖中被泡了多久，二人皆是面部肿胀，十分可怖。
卢嘉慧本就是那常年养在深闺，终日只知在绣楼上吟诗刺绣的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甫一进来，立马便被吓得失声叫了出来。
“公子……”
卢嘉慧一声惊叫，一把抓住了纳兰容若的袖子。纳兰容若知她是害怕，也便没有想那许多，只伸手轻轻拍了拍安抚道：“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若是害怕，便站在这里不要上前了。”
唐瑶正蹲下身来一手拨弄着尸体一边帮着仵作检查，看到这样的情形，冷冷一笑，不带半分感情的开口：“正是呢，卢小姐金枝玉叶，怎可叫这些腌臜之气玷污了。纳兰大人，还是快些带着卢小姐离去吧。”
纳兰容若闻言，心知若是卢嘉慧在此他也着实不便同唐瑶说话，便想着将卢嘉慧先送回去。
纳兰容若一走，唐瑶方能安心的检查起尸体。
“死者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这死因似是溺毙……只是……怎么可能呢？”
唐瑶一边检查，一边呢喃自语。苏景言见她眉头微蹙，上前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唐瑶将尸体身上的一块状似腰佩之物扯了下来，拿给苏景言问道：“二哥常在宫中，看看这可是宫中之物。”
苏景言一看，那腰佩上坠着的正是宫中宦官所用的丝线，当下便有些警惕起来：“这是进出神武门方可用的腰牌，为何会在……”
“仵作，你快检查检查，这二人是不是宫中的宦官？”
那仵作闻言，检查了一番，答道：“正是。”
即是宦官，便不能这般草草处置了。苏景言立即便派人同大理寺知会，不多时，便有人将那两具尸体给抬了回去。
这边唐瑶处理完了尸体，正打算同苏景言一道回府。却在刚转身的一瞬听到身后有一人在唤她。
唐瑶转身一看，原来是刚将卢嘉慧送走的纳兰容若又折了回来。
唐瑶本不想同他再多说什么，可这种事情，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思前想后，唐瑶转身，淡淡同苏景言道：“二哥，你先回去吧。”
苏景言心知这种事情便是他真的想插手也是插不上的，便也没有过多犹豫，只说了一声早些回来，便独自一人离去了。
纳兰容若见苏景言一走，立刻便想上前抓唐瑶的手。谁知他刚靠近一步，唐瑶已然往后退了三步说道：“男女授受不亲，纳兰大人，还请自重！”
这一下纳兰容若的手顿时便僵住，半晌，方拧着眉头，凄声道：“瑶瑶……你今日为何这般……你明知我……”
“为何哪般？”
纳兰容若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唐瑶已经冷然开口道：“纳兰大人想来是方才见着那尸体受了惊吓，此刻便有些魔怔了吧？大人看清楚，我不是那金樽玉贵的卢小姐。”
话到此处，唐瑶苦笑一声，继续道：“还未恭喜大人，卢小姐姿容绝色，与大人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纳兰容若听她如此说，心知她必定是听得什么风言风语，有了误会。
因着他前日里方知晓阿玛有意将自己与那卢嘉慧凑成一双，本想着先将此事按下，待到同卢嘉慧将自己已有心上人一事表明，再将此事告诉唐瑶。却不曾想今日刚一将卢嘉慧带出门打算说清，还未及开口便遇上了唐瑶同苏景言二人。
更料不到，原来唐瑶与卢嘉慧竟是早就有了一面之缘。想来卢嘉慧若是早知两家有结亲之意，同唐瑶说上一二也是有的。
如此一来，倒成了他蓄意隐瞒。实在是大大失算。
纳兰容若的手停在半空，想要上去抓她的袖子，却又因对上她的一双冷眼而生生将手收了回来。
思忖良久，纳兰容若方半笑着开口：“瑶瑶素来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如此这般，却是吃醋了么？”
唐瑶心中本就恼火，根本没了同他打趣的心思。听他这么一说，随即转身冷然道：“纳兰大人想来是今日出门之时喝多了酒水，此刻神智还有些不清吧？卢小姐何等娇贵，那举止便是比之宫里的公主娘娘都是不差半分的。我唐瑶又是何德何能，如何敢吃卢小姐的醋？”
“瑶瑶！”
纳兰容若一声低喝，再开口时面上已然带了三分愠色：“我原以为哪怕天下人如何去想，只要你懂我知我便好了。可如今，我这一颗心是如何，你却还是不曾看明白么？”
唐瑶抬眼，正对上他一双含着三分薄怒的眸子。心中已然是 明白此事他或许也是身不由己。
可那一日明珠的话字字句句皆是言犹在耳，原本她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也许这卢氏人才不堪与纳兰容若匹配，不过是仗着有一个好出身罢了。可自打上次见过，唐瑶便明白，这卢小姐乃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上得厅堂之人。
今日又见他二人并肩而行，实是这世上难得的一双佳偶。如此一对璧人，她又怎能让纳兰容若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抗了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便是如今纳兰容若年少气盛，为着她做了这般事。来日里，也保不齐会不会后悔。
与其等着将来他悔不当初，二人成了这一双怨偶，不若今日便断了个干净。
“纳兰大人，若是方才之事大人还没有忘个干净，想来也应当是知道该如何抉择的。”
唐瑶朝着纳兰容若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朗声道：“一个知书达礼，落落大方的千金小姐，一个是成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与那死尸为武的乡野丫头。便是换了我，也当是知道该选哪一个的。”
唐瑶转身，已然不再去看他，只低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同卢小姐从来便不是一样的人，同大人便更不是了。即便是如今勉强在一起，来日里也还是要后悔的。与其到了那时再来自怨自艾，不如现在便断个干净。”
她从身上摘下那块玉佩，也不交到纳兰容若的手中，只轻轻放在地上，说话的声音里已然带了三分决绝：“还君明珠，各自珍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