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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走亲戚

作者:清风孤客 | 发布时间 | 2017-10-15 | 字数:5462

初二,云东和桂花分了工,云东去东边的马家村串亲戚,桂花领着孩子去西边的佘家庄那边走亲戚。

赶往佘家庄的途中。易雄摆从兜里掏出两角钱,当着易贤神气地说,“老二,刚才堂奶给我两毛钱,给你多少?”易贤当然清楚自己多少,脸憋得像熟透的红苹果,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嗯,……一毛钱。”易丰才三岁什么时都不懂,自然不知道一角和两角有啥差别,不过从二哥的表情上能察觉到易贤的不快,好像这个差别和自己没啥关联,嘻嘻哈哈地跟着瞎起哄,“大哥哥钱多神气,二哥哥钱少生气。”

易雄收起钱,被妍芳拉着,跟上前面的桂花。

易贤跟在后边,忘了时才堂奶的热情、慈祥和疼爱,忘了自己也拿到了的压岁钱,忘了在堂奶家狂吃狂喝,只记得堂奶太不公平和偏心眼。

桂花知道易贤在闹情绪,索性没叫他提篮子。易贤空手跟着,看到路上的一切都不高兴,硬硬的泥土路圪里圪塔,仿佛诚心和他过不去,一脚深一脚浅的令他难行,狠狠地踩吧,太硌脚,算了还是找别的东西解气吧。看到前面的土坷垃,就使劲地踢飞,摔得粉碎,发现路边的荒草,就抬脚一阵子狠踹,那些荒芜的家伙,貌似枯萎还挺硬实,不论易贤怎么摧残,就是不屈服。易贤气呼呼的,干脆将其连根拔起,扔得老远老远,弄得尘土飞扬,衣裳也被搞得灰土土的。

桂花走在前面,知道易贤在怄气,也打算没管他。心想“反正大过年的,没闹出啥乱子,不过分就由着他。这动静太大了,她不得不管,新衣服成了脏衣服,这样去见她外婆,那可太不像话了。”扭头佯装生气的样子,吓唬易贤,“老二,再使性子,别怪我大过年的撕你嘴。”易贤顿时消停不少,生着闷气,拖拖拉拉地跟在后面。

快晌午的时候,桂花带着孩子,到了田家庄。

在易贤大舅家的堂屋,他见到了外婆佘琦君和大舅田鹏飞及其大婶子胡璐,向外婆拜了年,给大舅和大婶子拜年,接过压岁钱,心里美滋滋的呆在一旁,吃果子叶。

桂花拉着佘琦君的手,问吃饭多少,问睡觉是否踏实,琦君笑着说没问题,打牌九挺多,赢钱不多,输钱也没几,每天找几个老太太权当说笑而已,问她身边是否宽裕,她说钱和财那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看到可爱的小东西,就是忍不住给点吃食,桂花劝她别太苛刻自己,该吃的要吃,该喝的要喝,晚辈们的事儿别太操心,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老是惦记那是瞎操心,你二哥家比较宽裕我不担心,你大哥家人多,负担也比较重,我老了管不了许多,就是看着你鹏举哥累的不忍心,当妈的哪有不操儿女的心。

大婶子跟桂花招呼一声,“桂花,和咱妈你哥聊着,不陪你了,该准备晌午饭了。”“嫂子,你去忙吧,别太费心,粉汤烩菜就行。”进厨房准备午饭。

鹏飞,是易贤的大舅,为人老实,每天都呆在地里,面对黄土背朝天,打理农活,做得很是精细,膝下四个儿子,田雨、田园、田虔和田庚,大儿子田雨娶了妻,在外面方了宅子、分了地,带着老婆孩子出去单过,偶尔会过来看看鹏飞,田庚在读书,田园和田虔老早就辍学,留在家帮他务农。鹏飞和胡璐很是宠爱儿小田庚,不让田庚做任何家务和农活,家里的大小事没让他动过手,只要家里宽裕,就紧着给他,比如买的糖果甜品,根本轮不到其他弟兄,他们夫妇更舍不得吃,都留着给小儿子。

天长日久,田庚被惯坏了,变得任性蛮不讲理,甚至会撒泼打滚。田雨田园田虔三兄弟渐渐地对鹏飞有了不满的情绪,父子的间隙越来越大,关系也陡然紧张起来。因为田庚,鹏飞和佘琦君也闹僵了,琦君被鹏飞送到小弟鹏举家,从此不再来往,开始的时候老太太自己打水做饭洗衣,约莫在她九十的时候,二姑娘不得已从兰州赶过来照顾她。这位寨子里的大善人,临终的时候,鹏飞凶神恶煞般挥舞着铁锹,将祭奠的乡亲们挡在了大门外。

田鹏举家的堂屋里,桂花和小哥问长问短地,什么上班还好吧,嫂子家务忙得过来吧,地里的庄稼长势还旺吗?孩子们的学习好不好等等,时不时插几句关于佘琦君的情况。

易贤的二婶霍斯绮招待了他们,接过妍芳手里的篮子,随手放在一边的八仙桌上,热情地招呼着让着吃这吃那的,给孩子们发压岁钱,大的给二角,小的也发二角。田希和田兆也从桂花那儿拿到了压岁钱,说说笑笑,拉着易雄兄弟跑到院子里燃放零碎的鞭筒。他二婶抱着易丰,和妍芳说话,“芳,上几年级了?”妍芳坐在斯绮对面,“初一了,在穆家寨念书。”“得奖状了吗?”“差一点,班里前三名的有,我是第四,挺遗憾的。”“可不,明年再加把劲,咱也弄个奖状风光风光。”“二婶,好,我会的。”妍芳自信地点点头。

桂花在二哥家坐了个把小时,辞别了二嫂斯绮和鹏举,回到鹏飞家和她老妈琦君以及大哥鹏飞一家告别,鹏飞和胡璐送到门外,“小妹,农闲的时候多回来转转,带着儿女呀,咱妈和我挺想他们的。”“好的哥,农闲的时候,过来呆几天。”,桂花拉着琦君的手,有些不舍地说,“妈,我走了,还得去三姐大姐和孩子他姑奶家你们回吧。”“闺女,在家别太要强,凡事和他爹多商量,农活悠着点做,保重身体,等开春的时候,我回去看你和孩子们的。去吧,时间不早了,还有两三家呢!”

桂花娘儿几个,快步地离开田家庄,在琦君和鹏飞的目光中走出庄子,走向郎家寨三姐杏花家。

杏花知道妹子每年初二的下午铁定要来的,早早地在寨子的路口等,看到桂花和孩子,爽朗地笑着跑过去,“小妹,你可来了,我都等了老半天了。芳儿易雄把篮子给我,累坏了吧!” 接过妍芳易雄手里的篮子,拍拍易丰和易贤的头,“小家伙,饿不饿,等会儿到家,三姨给你们煮荷包蛋,我保证管饱啊!”听到了荷包蛋,易贤易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许多,俩小子直蹦高,异口同声应着,“不累三姨。”一路小跑地走。

杏花家离寨口很近,不到百十来米,一会儿到了杏花家。双扇门刚打开,就朝着家里吆喝,“孩子他爹快出来,接接你妹子和外甥。”

秋实从屋里出来,小跑似的迎了上来,接过桂花手里的篮子,拉过易丰,一边和桂花招呼,一边往屋里引。“小妹子,你有大半年没来了,我都有些想孩子了,孩子他爹忙啥呢,怎么没来?”桂花挽着她三姐的手臂,满脸堆笑地回道,“这不是瞎忙吗,不是堆肥就是施肥,不是播种就是收割,好不容易闲些日子吧,你妹夫还要我去砖瓦厂搭把手,洗洗涮涮地东西没完没了,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改天非腾出时间,专程走走远门。”秋实是个爽朗的人,说话很是大声,和他三姨一个脾气,心直口快,有啥说啥,“那感情好,闲了一定过来,让你姐好好给做几顿好吃的,咱们坐下来好好地唠唠嗑。”“行,我答应你。”

说话间,他们一行来到偏房的屋里,杏花端起一个装满吃食的笸箩,抓一大把的东西,一个一个地让,“妍芳,来吃个果子,易雄别闲着,那个甜疙瘩,易贤尝尝三姨的麻叶,可脆可好吃了,小不点累了吧,吃个米花球吧,甜着呢!这可是你表姐表哥都吃不着的好东西。”秋实陪桂花聊天,杏花钻进厨房给孩子们煮荷包蛋。

杏花是个粗条的女人,待人很是热情大方,整天地笑哈哈,可说起做起饭来,她绝对是把好手,也就不一会,她像变魔术一样,端着合盘走出厨房,上面放着满满的四碗荷包蛋,每只碗里瓷瓷实实地卧着五六个鸡蛋,雪白的翠衣包裹着金黄的芯,完完整整的,煮得恰好,不老不生,汤里搁了两三勺的白砂糖,每人分得一碗,吃得过瘾,唏唏溜溜地啧啧有声。屋里的三位大人,看在眼里笑在脸上。

桂花和三姐聊东又聊西的,聊得是滔滔不绝兴头正起,和姐夫秋实寒暄完地里的农活,又转向山上石矿的事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实在是热闹。孩子们坐在凳子上,仰着脸看一样看着他们,觉得很是有趣。差不多有个把小时吧,桂花有好多话没跟姐姐说,但是该走了,她甚是无奈地告辞了三姐杏花和三姐夫秋实,带着儿女们顺着郎家寨东边的公路往班德镇赶去。

三四里的脚程,一杯茶的功夫,桂花一家到了班德镇大姐金花家。

易贤没有见到大表哥司马邯,听大姨说,今儿陪表嫂浣氏回娘家了。在正房见到了大姨夫司马坚,他坐在躺椅上,欠欠身子,面色煞白咳嗽着将桂花一家让进屋,催着金花拿吃食。桂花问了姐夫的身体,问了外甥司马邯家的情况,司马坚都说还好。

大过年的,金花和桂花说得都是吉祥话,她不愿意扫小妹子的兴致。其实司马坚的身体很不好,现在呆在家养病,病情一天比一天重,就在大年三十的下午,他还吐了血。

司马邯这儿子太老实,什么都听浣氏的,浣氏说东他不敢往西,浣氏说过年不给婆婆买年货,他就不敢为金花花一毛钱,这还不算完,浣氏经常没事找事没恶言相加,说他没本事,说他没权势,说他不精明,说他不富贵,跟着他享不了福,吃不了红烧肉和白面馍,穿不上花衣裳,戴不上手表,做衣裳没有缝纫机,开不上拖拉机,孩子的生日宴请才办五六桌……

金花和司马坚都不和儿媳一般见识,不理会浣氏的刁难和说骂,私下还劝孩子司马邯大度些,浣氏不但没感动,而且觉得老俩好欺负没本事,愈发地变本加厉,要是司马邯回一句嘴,浣氏轻了回娘家怄气,重了就搬来救兵,以棍棒和拳脚撒气,司马邯流了血住了院,金花挂了彩,派出所拉走了浣氏。

桂花知道外甥的情况,平日里没少为外甥唉声叹气,和金花见面也没少聊,可是除了安慰几句,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今天也不例外,桂花和金花说了不少宽慰的话,别太操心孩子的事儿,伤了身体太不划算,让孩子搬出去住,眼不见心不乱妈,说不定就好了。金花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司马坚唉的一声算是回应。

班德尚家,易贤的姑奶郭岚瑛一看到桂花进院子,就近乎夸张地叫起来,扬着大嗓门,招呼着桂花,“可来了,孩子们也都来了啊,来来来,快进屋。”往屋子里领,“他姑爷爷,快过来接接侄媳妇一家。”

易贤的姑奶叫郭岚瑛,五十多岁,直爽人,大嗓门,中等个头,为人热情,见面就熟,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那个近忽劲儿,任谁都会觉得亲切贴心,是典型的话痨,做事儿呢也是雷厉风行,却不是那么细致,显得大大咧咧的。

易贤的姑爷爷叫班德尚,不论从外貌还是从性格脾气,都像他爷爷,干练勤劳,说一不二,个子不高,特关爱兄弟姐妹,大方而且有涵养。听郭岚瑛的吆喝,急急忙忙走出屋子,笑呵呵地招呼,“桂花,都来了,快进屋。唉,我的小外孙子,叫我抱抱。”迎接桂花一家,抱过易丰,拉着易贤,领着妍芳易雄进屋。郭岚瑛拉过来两把小木凳而,俩人紧挨着坐下,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问这问那的,什么从哪来的,孩子们都好吧,晚上留下多唠唠,总之话匣子一打开,若江河滔滔不绝。

班德尚拿一大笸箩吃食,给孩子们让,“孩子们,快来拿,想吃啥拿啥。”

易贤接过了麻叶,妍芳要了甜圪塔,易雄拿了麻糖,易丰挑了麻花。

桂花在一边劝姑父,“别太惯着孩子,他们想吃让他们自己拿,你坐着我们聊聊。”

“难得孩子们来一趟,当爷爷的高兴不是。”说着掏出四张两毛钱,分给四个孩子,每人一张。

郭岚瑛对桂花说,“桂花,先跟姑父唠着,我去厨房弄几个荷包蛋。”

桂花拉着郭岚瑛,说啥也不让她麻烦, “孩子们在他两个姨家都吃饱了,那还能再吃下。”

“我孙子来了,哪能不好好招待呢,甭说了桂花,当奶奶的忙点应该的。”郭岚瑛脱开桂花的手,进了厨房。

这是一间很特别的厨房,墙被烟熏得黑乎乎的,擀面杖、碗筷、蒜臼和刷子一团糟,几乎每一个放得顺眼的,案板上散落着菜叶子面粉,那个叫乱呀,擀面杖上还糊着面,碗筷油腻腻的,窗台上的佐料小碗浮尘可见,灶台上的铁锅还挂着菜末子,锅底扑着很厚的烟灰,灶台边贴着一层煮过的红薯片,挨墙边的地上放着几个子大小不一高矮不等的布袋,开口的半开口的,半歪半倒的,里边的玉米豆子大都被老鼠品尝过,囫囵个的反正不太多。

十几分钟的忙活,十几分钟的烟熏火燎,四碗荷包蛋热气腾腾,端到了孩子闷得面前。孩子哪懂得干净,脑子里只想着香和甜,拇指和中指食指虚端着油腻腻的大瓷碗,扒拉着大大的荷包蛋,嘘着气吹去凉碗里的热,哪管筷子和碗的样子,吃得津津有味。

郭岚瑛挨着桂花坐下来,“桂花,你姐夫还好吧,老病了,不好治。”

“是啊,我大姐夫真是的,这么年轻染一身的病,这日子多难熬呀。”

“看病花钱倒不是大问题,你姐夫是老师有工资,可是会连累你姐的,家务和农活都要落在她和你外甥身上了。唉,这个家的日子可不好过。”

“谁说不是,我姐苦,姐夫也苦,侄子也累得够呛。”

“司马邯是个好孩子,很听话,也很能干,这边扛着一大家子的农活,那边还要忍受浣氏的恶气。说实话,他可真不容易呀!”桂花很是无奈地摇摇头。

孩子们围在班德尚的身边,应着老爷子的问话,妍芳和易雄年龄大些,问得的都是学习上的事,答得都是中规中矩不骄不躁,易贤和易丰年龄上小,尤其是易丰三岁多,最可爱,囫囵话说不了几句,奶声奶气地叫着爷爷长爷爷短,甚是叫老爷子高兴。易贤不会察言观色,不知道该如何讨好班德尚,嘴笨脑子反应也慢,想不出说些啥,傻傻地在一旁干听。

妍芳没看到表姑班凤和班幂,就问班德尚,“姑爷爷,两个姑姑怎么不在家?”

“她们呀,带着两个弟弟班谷和班峰,去她奶奶家了。真是不巧,她们快晌午的时候才去的,这会儿估计还在她奶奶家疯呢!”

易雄也想找班谷表哥喷喷(喷喷,聊天的意思),毕竟大半年不见面,心里头怪想得慌的,听姑爷爷这么一说,心里顿时空落落的。易贤和易丰俩小家伙,走亲戚图个嘴不闲和压岁钱。

班德尚在镇里的办公室上班,见多识广,又擅长待人接物和人情世故,所以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总是叫人暖暖的美美的,写一手好字,领导欣赏他,让他负责写宣传标语。

天擦黑的时候,桂花辞别班家老俩,踩着长长的影子,拉着易贤易丰两个,带着长女长子向郭家寨走去。

接下来的三天,桂花又带着孩子们,走了不少的亲戚,北到増发罂,提篮子挑扁担,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弄得浑身尘土,累得腿脚酸痛。

亲戚总算走完了,易贤的收获可真大,兜里一沓子毛票子,数数有十几张吧,肚子里装得都是些油炸的东西、烩菜和荷包蛋,走东家串西家,长辈长辈地叫着,头一个挨着一个地磕着,奔波着并开心着。

清风孤客 说:

在去佘家庄的路上,易雄拿出表姑奶给的压岁钱,问易贤,你得了多少,易贤说一角钱,易雄在众人面前炫耀,使得易贤觉得不公平,心里很委屈,为了一角钱而闹起了情绪使起了性子,反而被桂花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接过让易雄妍芳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