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即位大典

“能忘掉他吗？”景晔问她，千瞳摇摇晃晃坐起来，苦笑了一下“忘不掉了。”“那我帮你找他”千瞳抓住他的手：“此话当真？”，“嗯，当真。”景晔往左右一看自有两名宫人走上前来，他把千瞳交给她们就像把自己的真心也交了出去，独自漫步回青云殿。

千瞳睡了两日才醒了过来，终于有了点精神，“好久没有睡这么沉了”，她敲了敲发蒙的脑袋顶着大太阳练了一天的功，回来冲了凉只觉神清气爽。千瞳想起有一次她实在不想练字了，装作不舒服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歪的她腰疼。

梁沛然知道以后训她：“要想写好字，这一步是跳不过的，躲得了今天，明天照样要把偷过的懒都补回来。”千瞳轻声说：“难道等你这件事也躲不得一日？你没有信守承诺十年内回来见我，我又何苦逼自己每天都认认真真的过？”

那日正是中秋，明月当空，山下张灯结彩人潮涌动好不热闹，白狼想拉千瞳一起出去玩，就兴冲冲的跑过来找她。千瞳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灯光摇曳，她也如摇摆不定的灯火般站在光影里，隔着窗户向外望。白狼刚进屋就闻见浓浓的酒味，“怎么大晚上喝成这样？”她冲白狼摆摆手“不碍事，晚上喝醉正好睡个好觉，一觉醒来又可以跟你一起好好练功了。”

“今晚是中秋，我老远看着山下特别好玩，我带你去吧？等会还能一起赏月”，千瞳看了一眼高悬着的月亮“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我有些累了，你自己去吧。”白狼平时不懂什么诗的，可这两句他听懂了，也莫名伤感起来。“你不去我也不去了，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千瞳坐下来仰着头跟他说：“难得中秋你要是想玩就去吧，不用管我，我不去月亮还是在天上的呀。”

白狼没有理她出了院子，山下的种种对他来说没什么意思了，月色也突然不再值得欣赏，反而将难得的夜晚照的太过明亮，让人的难过与失落都无处遁行。白狼心里感叹‘真不知道那些人类为什么要写这么多伤感的诗，不知道还好，一旦听到了可真是坏了心情。’

千瞳醉醺醺的，头晕的厉害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她拿出铃铛晃了一下又赶紧握紧“不能吵他，以前都怪我太吵了，他才有那么多事做不完，不能回来……不能再吵了。”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恍惚间记起她在桌上画画，梁沛然走过来看了一眼就笑的停不下来，说她画上的所有人都长的一个样子，润土跑过来也说她画的丑。

“润土……燕子，团子……都长大了吧。”千瞳翻身起来，一口气赶到弥生村，她站在屋顶上，除了院子里的树长高了些其他东西几乎还是以前的样子。她听着屋里小孩吵闹的声音，大人们聊天的声音觉得特别亲切，不知不觉就躺在屋顶上睡着了，梦里有燕子跟润叶和润土，还有傻呵呵跟着她到处跑的团子……却没有出现梁沛然的身影。

春去秋来，沧桑变化千瞳在人间等了近一百个年头，这期间她去过大大小小各个城市村落，她怕她找的太慢，梁沛然等她四五十年又去世了，于是不停的奔波。她一身红衣站在最高的山崖上往下看，她羡慕这世上任何一个可能跟梁沛然打过照面的人，甚至不小心被他踩到脚听他说“对不起”的人。

景晔即位大典在即，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准备核对，千瞳也暂时收了心，跟着白狼到处帮忙。即位大典各族首领都会来参加，仙界自然也是要派人来的，要是这时魔界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千瞳与白狼负责检查结界阵法，又在外围布置了新的阵法，虽然凭借结界无法抵抗强大的攻势，可也足够为大家的撤离拖延时间。大典那日灵树花开如火，衬得半边天空都隐隐发红，自城门起就铺上了丈宽的红毯，穿过广场漫过几百级台阶直到青云殿外。

殿门口摆放着十余把座椅，正中间放着象征青丘王位的九尾王座，台阶下的广场上铺有软席供其他前来贺宴的人跪坐。每行软席前置有紫檀木桌，桌上摆着水果佳酿，即便站在城墙之外也能闻到沁人心脾的甘甜。

青丘王宫共有东、南、西、北四道正门，白狼跟千瞳在东门口负责核对身份和请柬。辰时一到陆续有人前来，他俩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点也不敢马虎，直到巳时广场上的坐席已基本占完，千瞳笑着跟白狼说：“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俩这还有点阴凉，要是在广场上静坐几个钟头真是要晒死了。”

白狼瞪了她一眼，“前面坐着的功力少说也有千年，你以为都跟咱俩一样，还能怕晒不成。”千瞳点点头：“也是……咱们之比凡人强一点点。”‘可梁沛然跟团子他们当时特别崇拜我。’

正说着见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千瞳远远看见几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背对他们径直走到殿前，等他们坐下以后其余人方才落座。“来的那几位是什么人？”千瞳问他，“应该是仙界来的人吧。”

白狼示意她看景晔左手边坐着的那位，“听说仙界的旭尧上仙与狐王和狐后是多年故知，狐王狐后离世以后旭尧上仙也亲自前来主持大典。大典结束后有人看见他对着狐王和狐后的牌位独酌，很是悲伤寂寞的样子。今日青丘新王登基，景晔又是他故友之子，旭尧上仙也特意出关前来庆贺呢。”

千瞳看不清台上人的相貌，但见他们仅坐在那里就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不由点点头：“都说成仙以后会摒除一切杂念，断绝七情六欲，可依你这么说那位旭尧上仙还是很重情谊的嘛，并没有人们常说的那样冷血。”

白狼示意她小点声，“上仙的事岂容旁人非议，他们断绝七情六欲只是断了尘念，却不能说是无情，他们心里有的是世间大爱。”“我没有对他们不敬的意思，只是好多事还不懂才想问问嘛。”千瞳觉得稀奇忍不住又问：“我听说仙界的顾凡上仙和紫兰上仙曾经是父女呢，两人成仙以后难道也没有父女的情分了？”

“顾凡上仙和紫兰上仙自成仙以后就一直以尊位相称，顾凡上仙圆寂时也并未单独召见紫兰上仙，而紫兰上仙也只是感慨了一句再无其他。”白狼顿了下又说：“如果到了我们几十万岁的时候，见过太过比生死离别还要让人难受的事情，估计也会心如止水吧。”

千瞳想了想摇摇头，“我觉得那样好恐怖，不如敢爱敢恨来的痛快。”说话间大典已经开始了，曜文长老代表整个青丘将轩玉门钥匙交到涂山景晔手中，台下青丘将领和其余长老皆长跪于地，重明也单膝跪地，代表从此将忠于新王。

景晔举目四望，只觉浑身血脉都在翻涌，‘父王，母后你们看见了吗？从此以后青丘就要交给孩儿了。’景晔不禁红了眼眶，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众位请起。”一时间又人头攒动纷纷起身谢恩，又上前一步沉声说道：“各位远道而来实是我青丘之幸……”

千瞳抹着眼泪对白狼说：“真好，可惜狐王跟狐后不能亲眼看到这一刻。”白狼拍拍她的肩膀“他们虽然未曾亲临，可一定想象过今天的场景会有多么振奋人心。”

“从此青丘与各族定将休戚与共、同仇敌忾，让那魔人血债血偿！”景晔说完台下齐声高呼“血债血偿！血债血偿！”旭尧微笑着看着台下，忆起狐王登记时也未曾有过如此场面。他将目光投向远处，看见千瞳一身红衣立在白狼身侧，两人正微笑的说着什么，旭尧喝了一口面前的清酒，将目光收了回来。

大典结束以后各族来使陆续辞行，旭尧、明月和紫兰待到其余人全都离开以后才返回仙界，千瞳跟白狼也松了一口气。路上旭尧和紫兰说着话，余光看见下界有位怀抱婴儿的妇人陷于泥潭之中，她脸色苍白显然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却仍不死心将孩子高举过头顶。

旭尧来不及多说急忙下界附在妇人体内，将她和孩子救了上来，只听见耳边铃声阵阵，旭尧暗自懊悔又赶紧抽身离开。千瞳呆在那里，她觉得舌头不是自己的了，可还是勉强说了句“铃铛响了”，白狼来不及细问她已经没了踪影。

千瞳冲着铃声的方向一路狂奔，等她赶到的时候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半人高的芦苇在随风摇摆。千瞳在附近找了一大圈，终于看见一个浑身是泥抱着婴儿的妇女，她们周围没有梁沛然魂魄的气息，可她还是不死心远远地跟着妇人走了一路，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是错过了。

眼泪瞬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像是要把憋了这么久的眼泪都流干净。白狼寻着她的踪迹赶过来，看见她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急忙又将她抱回青丘。

千瞳醒了以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景晔迟疑了一下说道：“你好好休息，我会派人去查的，实在不行还有一个方法，只是这个方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千瞳点点头又闭着眼睛躺了会，景晔看了一眼白狼，两人一起出了门。

“我怀疑梁沛然的事并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