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废柴
神亚大陆，九华域，嵩阳镇。
阳光照在一个青砖院落门楣上，四个大字闪闪发亮：胡氏脉坊。
院内，一个留着八撇胡子的精瘦男子正在训斥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栓柱，手往高抬点！”
“石牯，腰再往下压！”
精瘦男子吆喝着，“啪”的一下，手中尺子打在一个胖少年的腰上。
胖少年疼得一咧嘴，不敢多言，使劲把肥硕的腰身向下沉去。不料，下盘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废柴！”八撇胡子一翘，精瘦男子边骂边踢了那胖少年一脚。他眼睛一扫，发现院门口进来了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驼背中年男子，跟在他身后的是个清瘦少年。那少年身形单薄，身上灰旧衣裳打着补丁，眼神中透着一种淡漠和厌倦。
驼背中年男子满脸堆笑道：“胡师！”
精廋男子点头：“老蔫，你来了。”说罢，他转身对那几个少年道：“你们自己练练。”便招呼驼背中年男子王老蔫进入屋内。
那胖少年看见刚刚进来的清瘦少年，嘴角带出一丝坏笑，道：“天衢，我们来对战，赢的是天神，输了的就当血魔。”
“好呀，好呀！”另两个少年齐声响应。
胖少年便来到天衢面前，挽起袖子道：“来呀！”
天衢急忙摇手后退：“石牯，我不想和你打。”
“来吧你！”石牯一近身，迎面就是一拳。
天衢躲避不及，正被打中脸上，脚下一个趔趄，被石牯跟上一脚踹得倒在地上。
“呕……，石牯真棒，天衢真没用！”另两个少年起哄道。
天衢坐在地上，摸着被打肿的脸颊，心中气愤委屈。
石牯道：“现在，我就是乌邑，你就是血魔。”
另两个少年一个道：“好，我是封闰。”另一个道：“那我就是蒲郁。”
乌邑、封闰、蒲郁都是民间传说能斩妖除魔的天神，血魔则是四处作恶的魔鬼。
石牯道：“天神降服了血魔，血魔要对天神跪拜臣服。”
见天衢拧着不动，另两个少年过来使劲按着天衢跪下，道：“快跪拜磕头！”
屋内，王老蔫把两株药草交给精廋男子胡刚，听到院中孩子们打闹，两人向外张望。
此刻，天衢使劲挺着腰不低头，石牯道：“嚯，你个废柴还来劲了。”他上前便要来按天衢的脑袋。
天衢两臂被另两个少年抓着，挣脱不开，情急之中，扭头就来咬石牯的手。
石牯吓了一跳，将手躲开，狞笑道：“废柴，真成血魔了！”他两手抓着天衢脑后，用力把天衢的脑袋按下去，嘴里叫着：“一叩头、二叩头、三叩头。”
天衢心中屈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石牯又道：“胡师说了，有实力的就是爷爷，我把你打败了，你快叫爷爷。”
“天衢！”王老蔫忍不住走了出来，石牯和那两个少年见了，悻悻的把手放开。
王老蔫带天衢进入屋内，胡刚正坐在一张大桌子旁，王老蔫送的那两株药草就摆在桌子上，桌子上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匕首、飞镖一类的小型兵器。
此时，胡刚正往右手中指上戴着一个指环。
见天衢进来，胡刚道：“过来，我看看你的气脉。”待天衢走近，他把手搭在天衢腕脉上，中指上那指环有一道尖刺向上凸起，让人触目惊心。
见天衢盯着指环的尖刺看，胡刚道：“这叫指环刺，对战时是个霸道的小家伙。”说着，他摘下那指环刺递给天衢。
天衢接过来小心的戴上，感受着中指传来的阵阵凉意，他不禁看了一眼院子中的石牯。
胡刚呵呵笑道：“有了它，就没人敢欺负你了。怎么样？想要的话，便宜给你，五块灵石。”
王老蔫连忙让天衢把指环刺还给胡刚，道：“呵呵，我们哪有灵石呢？”
胡刚胡子一翘，道：“很简单啊，去小青莽，采几株苜蓿兰馨就够了。”
“大凶之地，嘿嘿。”王老蔫陪着笑。
胡刚皱眉道：“王老蔫，富贵险中求，你老实窝囊了一辈子，就不能爷们一把？”
王老蔫咧咧嘴，小心的问道：“胡师，他气脉怎样？”
胡刚轻蔑的“嗤”了一声，道：“你说能怎样，跟你说过几次了，修炼最重要的是有气脉慧根，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修炼的料！”
告别胡刚，出了胡氏脉坊，爷俩闷头走了一会儿，王老蔫道：“最重要的，不是气脉慧根。”
天衢愣了一下，对王老蔫说：“爹，我不想修炼了。”
“什么？”王老蔫有些火了：“不修炼，想干什么？当一辈子窝囊废？刚才，被石牯按着磕头，滋味好吗？不修炼就没本事，没本事就遭人欺！”
天衢满心委屈，心想：修炼，就是因为修炼才让人家欺负的。他从心里不想修炼，他只想像他爹王老蔫一样，采药务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由自在的过自己日子。
但是王老蔫不这么想。王老蔫三十多岁从外地来到嵩阳镇，娶妻生子，转眼已年近五十，天衢也已十四岁。这些年来，王老蔫每天逼着天衢修炼，很少让天衢干活。在他看来，只有修炼，才能有出息。
见天衢不再说话，王老蔫语气缓了缓道：“天衢，古石宗要招弟子了。”
“哦。”天衢淡淡应了一声。
“进古石宗，有修炼资源，就能成为武卒，还可能成为胡刚这样的武师，让人瞩目。”
“噢。”
“你看镇上左家左桐，去年进古石宗，家里多荣耀！”
“是吗？”
“你想进古石宗吗？”
“还行吧。”
听着儿子漫不经心的应答，王老蔫有些恼火，道：“过半个月，古石宗来招弟子，你这些天给我好好修炼，修炼好，看谁还敢欺负你。”
古石宗是九华域内的大宗派，门人弟子有上千人，实力强大，修炼资源丰富。进入到古石宗是这一带百姓磕头期盼的好事。眼看着一年一度古石宗招收弟子的时间就要到了，年纪在十二岁到十四岁的都可以报名，天衢已经报名两次，就要年满十四岁，再不被古石宗招收进去，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爷俩走了二十里地，回到家中时，天已半黑。
王老蔫老婆王陈氏问起去镇上的情况，王老蔫没好气道：“别烦了！”
王陈氏料知没有什么好结果，愤愤不平的道：“嫌我烦了，我还嫌你烦呢，在外面一点本事没有，回家来耍什么威风！”
王老蔫心中郁闷，不想听她唠叨，皱着眉头出了小屋。
王陈氏正要发作，却看见天衢脸上的淤青，急忙过来问：“天衢，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天衢不耐烦的道：“娘，你就别管了。”转身也出了小屋。
天衢来到屋后的池塘边。
月光洒落下来，映照得一池塘水波光粼粼。
池塘边有一颗灵青树，灵青树有一种奇异气味，每次来到树前天衢都会觉得神清气爽。
在灵青树下，天衢开始修炼起那些六度基功法：扎马步、左侧弓、右侧弓、前侧弓、后侧弓以及步天……
修炼了一阵儿，天衢觉得十分乏味，不禁自语道：“为什么非得要修炼呢？这样修炼有什么意义？打打杀杀的，我一点都不喜欢。”
正在郁闷，忽听王老蔫叫道：“天衢，快来！”天衢知道有事，急忙跑回屋子，却见王老蔫满脸喜色，两手正抓着一条尺多长张牙舞爪的长虫。
天衢吓了一跳，问道：“爹，你怎么抓了条蛇？”
王老蔫道：“不是蛇，是血蛭。”
“血蛭？”天衢一脸的疑惑。
“快，让血蛭吸，血脉就通畅了。”王老蔫道。
“什么？你想让这恐怖的长虫来咬我？”天衢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不料，王陈氏却出现在身后：“天衢，听话，这血蛭是你爹好不容易找到的。”
无奈之下，天衢只得伸出手臂，却把头扭了过去，不敢看那恐怖的血蛭。
忽然感觉手臂一疼，似是被咬了一口。他本能的就要把胳膊抽回来，却被王陈氏死死抓住。他“啊”的一下痛叫出声，耳中听王陈氏说道：“别那么没出息！”于是，他只好把嘴闭上，嘹亮的“啊”声变成了低沉的“呜”声。
胳膊痛了一下之后，一阵酥麻，接着又有点清凉的感觉，他正想着看来也没有那么恐怖时，胳膊的另一处又被咬了一口，他不由自主“啊”的又叫了出来，在王陈氏的冷哼声中，嘹亮的“啊”声再次变成了低沉的“呜”声。
如此这般，被咬了二十几下之后，那血蛭浑身变得紫黑，死了。
天衢满身是汗，虚脱般的倒在了床上。
过了一会儿，王老蔫端来一碗血红色液体递给天衢道：“喝了。”
天衢皱着眉头道：“又要喝呀！”
天衢知道，这红色液体是家中所饲养血貂的鲜血。王老蔫说，喝了之后能激发气脉，所以最近两年里，几乎每个月都让他喝一碗。
那鲜血又苦又腥，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天衢捏着鼻子喝了下去，道：“听说人家修炼都是要炼化灵石的，老爹你怎么总让我喝貂血呢？”
王老蔫道：“激发气脉，貂血比灵石好。”
王陈氏在一旁挑拣着药草，听了王老蔫的话，口中埋怨道：“这些药草拿到镇上去卖，怎么也能换回点钱吧。你可好，全都喂给那血貂了。”
王老蔫道：“血貂吃药草，血好，孩子喝了修炼好。”
一提修炼，王陈氏顿时唠叨开了：“修炼修炼，整天修炼，喝了两年貂血，怎么就没有气脉呢？你看镇上左家的左桐，十二岁就气脉六级，进了古石宗。”
“咳，不跟左家比，左家有钱，有资源。再说，孩子也在努力。”王老蔫觉得老婆一说话就呛人，想要缓和一下。
王陈氏的气更大了，“左家有钱，那你再看看石牯，不是也已经气脉三级了。”
天衢低着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别人修炼一年就能觉醒气脉，而自己修炼五年了，气脉却是不见任何动静。
也许，真的如人家所说，自己就是一个废柴？！
王老蔫说：“行了，这么说，没有用。”
“没有用，什么有用？你折腾这么些年，不还是这样，当初你还说什么让人算命，儿子能成为古石宗内门弟子，结果不还是跟你一样。要我看，就老老实实种地得了。”说完，王陈氏扭头进了里屋，身后的门被狠狠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