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歌声
“我离开青丘以后逐一去找先王散布在外界的死士们，他们身份隐蔽且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如果接到的任务不同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大多数据点又都采用单线联系，若线人丢失那些据点就变成了一条死线，所以找起来十分困难。”
“只好摊开自己的真实身份借游历之名到处奔走，终于等来了主动找我的人。”重明孤身一人在外，暴露真实身份十分危险，景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却无所谓地笑了笑。
“找到其中几人以后问其缘由，他们说之前的联络人没了消息，他们又都有任务在身，虽然知道了狐王离世的消息，可还是不敢返回青丘，都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所以我也不敢擅作主张，只好让他们继续留在原地，并且交代他们如果发现其他弟兄一定要建立起联络。”
“然后自己再到处搜集其他人的资料，找了几百年才终于将三十七人如数找到。他们中的有些人对先王忠心耿耿起初并不愿意为您效力，甚至想跟随先王一同离世。我只好重新说服他们，这一点也是最难的。”
景晔点点头，“这个我能理解，就算是父王当初指派给我，从我小的时候就形影不离跟在我身边的五位，也是过了很长时间才最终同意为我所用的。”
重明接着说：“取得他们的信任后，我又将每人之前负责的任务和这么多年来收集到的资料汇总到一起。”他从虚空中拿出一个八曲同心盒，扭动机关以后取出一张纸平铺在景晔面前，“这里、还有这里一共有四个人负责，主要是为了调查灵木族的粮草筹集和运输。还有这里，是我们用来收集龙族信息的点，周围又有三个点作为更小的调查点，每年都会向中心联络点汇报情况。”
“……”
景晔仔仔细细查看每个据点的分布图，任何一点疑虑也要问清楚，再加上重明汇总过来的信息，这些甚至要比这三十多名死士更加重要。“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重明答道，“他们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们一直伪装成当地的村民、商贩，有些人甚至在当地有了相当重要的职位，如果让他们撤离跟我一起回青丘会浪费之前的经营，也可能会引起人的注意，所以暂时让他们原地待命。”
“如此甚好”景晔满意的点点头。
“我只将失去下线的报废据点和几个不太安全的据点的人带了回来，一共十二人。这十二人经验丰富，头脑灵活，可以分配其他任务。”
景晔听完又让魑魅说一说她那边的情况。“起初我以押镖进货为名分别从青丘、灵木族、鲛人族、凤凰族等几个部族中挑选了近一千人。他们之中有些人是流民或者死囚犯，还有些人是我从当地的黑市跟地下赌场中赎出来的，经过训练和筛选，挑出了三百多名综合能力较强的人。”
“对剩下的人又从体能、生存技能、伪装、法术等多个方面进行了训练，直到三百多年前才挑选出了最后的一百七十多人，在最后的几次训练中有几人发生了意外，所以只剩下如今的一百六十八名。”
她接着说：“这些人中有二十多位女子，通晓音律舞蹈和女红，善于伪装身份。所有人都掌握至少两种灵术，只不过强弱程度不同。我又根据每个人的性格和处事方式以及擅长的实物将他们按两到三人分为一组，在特定的部族内学习生活，掌握当地人的习惯和语言，现在应该没人能将他们从当地人里区分出来。”
景晔知道最后留下的这些人虽然来自不同的部族，可经过魑魅这样的训练排查，剩下来的人都是可信的。重明之前与魑魅并不熟悉，以前仅有的几面之缘也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只记得她举止妖娆，说话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听她说完这些顿时对她另眼相看。“其余的八百多位你是怎么处置的？”他看似懒散地问了一句，可眼神却如同燃起了火焰般。
“秘密处决了。”魑魅冷冷地挤出这几个字，与她温婉娇媚的模样十分不符，景晔与重名赞许的点了点头，景晔又问她，“这些人相互认识吗？”
“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都是将他们分成小组单独训练的，他们应该知道还有别的小组，可一共有多少人却是不知道的，只能说跟组内的人比较熟悉。”魑魅说完也将所有人的名单拿了出来。
详细记录了每个小组内每名成员的详细资料，包括身高、相貌、肤色、特征、喜好、擅长的法术等等一个都没有落下。起初的近一千人分为一百多组，直到最后有的组内只有一两个人留到了最后，而大部分组里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
三人在密室里讨论了十日最后终于商议出死士的任务分配，又将所有资料化为灰烬。最近一直在为这些事操心，重明和魑魅也已经连着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如今有了结果，几人不由松了一口气，睡了整整三天三夜才醒过来。
“你们将任务分配下去等到所有人就位以后就尽快回来，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重明与魑魅领命，先后秘密离开了青丘，景晔又和以前一样只不过比之前多了一份信心，也更加从容。
狐王临走之前为防有什么不测，将他手里的所有资料通通告诉了狐后，而狐后离世的时候又将她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了景晔。狐王之前共有三百多名死士，他派出去的人像一张大网一样散布在各个角落，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和不断调整，有些据点被废。他出征前又将大部分联络点召回随他出征，如今居然只剩下寥寥三十多人。
狐后叮嘱他，务必要将剩下的人收为己用，尤其是他们多年来收集的情报更为重要。景晔即位当天，重明和魑魅就带着信物连夜离开了。在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他们都在不停的挣扎。
“是我与你父王对不住你，不能看着你长大娶亲生子，还要将这样的烂摊子交给你……娘相信你一定能挺得住是不是？”狐后将口中的血吞了回去，对着景晔绽放出一个大大的苍白的笑脸，可不等景晔笑出来，她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景晔练完功睁开眼睛，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被汗水湿透了，他也不用净水诀，任由湿哒哒的衣料贴在背上。“母后，你不是说最疼我的吗？可为什么父王走了以后你就不要我了。”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想起千瞳的话来，“有时候叹气也很舒服呢，你试试？哎呀，你试试嘛，你试不试？”他微微咧着嘴笑了一下，从密室里出来。内侍伺候他换上干爽的衣服，他扭过头问道：“大祭司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回大王，大祭司自从上次回到摘星楼以后就没有在出来过，饭菜也是让人拿进去才吃的。”内侍熟练地给他穿上鹿皮软靴子，又替他系好腰带，挂上玉佩，一切收拾停当以后俯下身将衣角理顺。
“从她上次来到今天过了多久了？”景晔抬脚向外走去，内侍便跟在他身后出来，“已经过了两个月余二十天了。”景晔突然停了下来，“两个月余二十天……”内侍没有接话只是定定地低头站着。
他又似往常一般坐在案前处理桌上的公文，可心却又渐渐紧张起来，魑魅与重明离开也小半个月了，现在还有十天的时间，他们应该能回来。
摘星楼的地上躺着一位身穿黑色斗篷的姑娘，眼睛呆呆地注视着头顶上方的罗盘。罗盘不停地转动发出“噌噌，噌噌”的摩擦声，这些天她就是听着这样的声音过的。周围是她亲手做的星宿模型，一闪一闪发出淡淡的光芒。她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可眼前还是不停闪动的星宿和来回转动的罗盘。
神乐捂着耳朵大喊一声，“别吵了！别吵了！”她沙哑的嗓音在殿内回响，可其它声音还是没有减小，依旧“噌噌”“噌噌”地响个不停。她呼的一下坐起来，宽大的帽子顺着她银白色的长发滑落下来，背在背上。神乐站起来围着屋子转了一圈，突然又笑了出来，“不能着急，不要着急，那可是狐王的心头血啊，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她侧过头邪魅一笑，露出一张苍白但精致的面孔，可嘴唇却十分红润饱满。她的眼睛一片混沌像是嵌着一颗白色的珍珠，无论她看向哪里眼眶里白色物体都不会转动。“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等我拿到他的心头血，不出千年你就可以活过来了，姐姐你开心吗？”
神乐伸出手重新将帽子戴起来，她的手也很好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指甲微微从指尖露出个头顶，如同几片薄薄的蝉翼。她按下机关门缓缓打开了，外面的人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将饭菜端进来放在地上又无声的退了出去，门再一次缓缓关上。
罗盘还在不停的旋转，星宿仍旧缓缓移动，可三个罗盘之间的角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神乐喝光碗里的粥又重新躺在地上。“阿娘唱着歌谣吆，把故事讲，阿姊笑的开心吆不说话……罗盘不停的转吆转出乾坤，星星不停的绕啊，绕到家乡……”
门外的人早就退下去休息了，只有空荡荡的摘星楼立在月光中，越发清冷孤寂。悲伤又沙哑的歌声穿梭在阁楼的各间房子里，渐渐地整个摘星楼都响起歌声来。不远处的侍卫们打了个冷颤，这样的歌声他们听了好多年，可每次听到都让他们毛骨悚然。
